“時間太晚了,阿姨讓我過來接妹妹回去,打擾了。”曾念陰冷的聲音響起,果然是他又跟來了。
陰魂不散啊,我又是一點都沒覺察到。
我偷眼瞥了瞥臺階上那位高高在上的曾伯伯,私生子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在自家門前,不知他心裡什麼感受。
再看看曾添,我心裡有點疼,他這個傻子還不知道我這個便宜哥哥身上跟他留着同樣的血脈,要是他知道了……
我和三個同樣姓曾的男人站在大門口,都沉默了一會兒,氣氛讓人尷尬。
最後是曾伯伯打破了僵局,我沒想到他能那麼平靜對自己的私生子說話,他讓曾念帶我趕緊回家,還囑咐我們到家了讓我媽一定給他來個電話報平安。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我看着曾念,他也很平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那眼神裡看不出有什麼心思,反正我看不透。
倒是曾添回頭對着他爸叫了一聲,“爸,我能送送年子嗎,就一會兒。”
曾伯伯繃着嘴角,目光從曾添身上移到門外的曾念身上,再移回來,“不要走遠了。”
我和曾添默默走出大門,曾添看了眼曾念,“我跟年子說幾句話,你等一下。”說完,他着急的拉着我就往稍遠點的一處樹影裡走。
曾念站在大門口外,原地沒動。
曾添的呼吸聲急促起來,我原以爲他是不好意思在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面前大哭才拉我走遠點,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睛時,裡面似乎已經沒了淚水。
我輕聲叫了下曾添,他的眼神馬上不自然的緊張起來。
“你什麼都別問我,聽我說……”曾添的聲音好小,俯下身子靠近我耳邊說道。
說完,他擡手狠狠在臉上抹了一把,眼睛裡又閃爍出水光,“我回到家裡時我媽已經不行了,你媽也在家,我爸也在,我媽她……”曾添哽咽了一下,我看得出他用力把眼淚忍了回去。
親眼看着給予自己生命的那個人失去生命……那場面我沒經歷過也想得出會有多痛苦。平日裡總毒舌欺負曾添的我,此刻卻說不出什麼像樣的安慰話,只能拉了拉他的胳膊看着他。
“我爸叫到家裡的醫生跟我說我媽是猝死,是意外,我爸不讓對外說我媽是在家裡沒的,,你來之前剛把我媽送到朋友的醫院裡去了……”
我愣愣的聽着,心想人死了不是應該送去殯儀館嗎,幹嘛還要送去醫院。
曾添也沒給我解釋他爸爲啥要這麼安排,他只是依舊很緊張的一邊跟我說話,一邊朝自己家的大門裡看着,眼神偶爾還會路過站在一邊的曾念。
“年子,我要學醫,我要當醫生!我要是個醫生,我媽也許就不會……嗚嗚……”曾添終於哭出了聲,臉上也淚水橫流起來。
我的眼淚也刷的一下跟着他一起流出來,我使勁衝着他點頭。
曾添把臉埋進自己手心裡,狠狠搓了幾下後,伸手把我扯到了他正對面的位置,我的後背正好擋住了曾念和曾家的大門口。
“這個你幫我藏好了,記住只有咱兩知道有這個東西,你媽你也不能說……快揣好了!”曾添像變戲法似得迅速從懷裡摸出幾張紙遞給我,壓着聲音囑咐我。
我沒多問,馬上把大衣解開,把那幾張紙塞進了裡面衣服的兜裡,小聲告訴曾添放心,我會收好的。
曾添很費勁的衝着我擠出了一個笑容,好難看。
他告訴我最近都不能去學校了,等他上學了再找我,讓我別再來他家了,我點頭答應了。
等曾添回家關上大門後,我和曾念彼此看了看對方,他先開口說了回家,我悶頭跟着他往家走,走出幾步還回頭又看了看曾家緊閉的大門,高高的院牆。
也不知道曾添塞給我的東西是什麼,我一路上都想着這個,直到進了家門,劈頭蓋臉被我媽給了一巴掌纔回過神。
曾念也不攔我媽,只是靜靜站在一邊看着。
我早就習慣了我媽這樣,任憑她打了幾下後,聽着她的罵聲也不吱聲。
曾念這時纔開口跟我媽說,曾教授說了讓我們到家後給他去個電話報平安,我媽聽了連聲說好,又罵了我兩句後,纔拿着走到院子裡去打電話了。
我麻木的揉了揉被我媽掐過的胳膊,準備趁着她不在屋裡,趕緊把曾添交給我的東西收好,可屋子裡還有一雙眼睛。
我瞅了瞅曾念,直接進了衛生間裡,把門鎖上。
坐到馬桶上,我從懷裡摸出那幾張紙,看了一眼後有點懷疑自己的視力,就又把紙舉到自己眼前仔細看。
a4的打印紙上印着不少鉛字,最開頭的眉頭上赫然是這麼幾個字——“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