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泛白,一束頑皮的白光便明目張膽地溜過窗櫺,灑落到了房間裡,給房間帶來滿室寧靜和安逸的氣氛。除了渾身的痠疼外,昨夜紫薇似乎還睡得不錯。
“夏兒,更衣。”紫薇閉着眼睛,習慣性的喊道,過了好半晌,都沒有什麼迴應。
怎麼搞的,平日麻雀般嘰嘰喳喳的幾個小丫頭,今天怎麼就不見了動靜,難道是她今日起早了?要不就再多睡一會兒?
紫薇睜開惺忪的眼睛,她擡眼巡視着四周,我的天!這兒到底是哪兒啊?偌大的房間裡充斥着有些熟悉的男性氣息,可這兒分明也不是爹的房間啊!
千工牀、房前桌、紅櫥、牀前櫥、衣架、春凳、馬桶、梳妝檯,樣樣都是採用紹興特有的天然硃砂調和大漆做漆面,再貼上金箔,看起來既不失其富麗華貴之本色,又把傢俱裝飾得極致的絢麗明快。讓整個房間顯得越發的高貴而富有。這是哪裡?這地方看起來竟有些眼熟!
她是怎麼會睡在這裡的?剛醒過來,我的腦子還處在全面罷工狀態中,後腦勺微微有些刺痛,我伸手一摸,竟然腫了老大一個包。難道是她腦子摔壞了?
掀開蠶絲錦被,身上衣裙皆是昨日的裝扮,惟有腳上的繡鞋不見了蹤影。昨天發生的一切,突然一幕、一幕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涼墨文翰抱着她上了馬車。原本是萬分擔憂着的,不知怎麼的,在他懷裡,紫薇竟然安心地睡着了。
這是他的房間嗎?春、夏、秋、冬呢?昨天那般混亂的場面,不知嚇着她們沒有?長這麼大,紫薇似乎還是第一次單獨在外過夜。不知道爹孃有沒有擔心?趁現在天色尚早,她還是早些回去,免得回去後又鬧個人仰馬翻。
出了房間紫薇才發現,難怪我會覺得房間好熟,此處不是別處,正是‘紫薇錦繡坊’三樓的客棧裡,不用猜她也明白了,剛纔那個房間十有八九是涼墨文翰的。這個時候碰見他的話,顯然很是尷尬,她還是趕緊先溜爲妙!
剛回到府裡,迎面撞上了無頭蒼蠅一般瞎轉悠的紫陽。真是流年不利!原想悄然溜回我的‘鳳凰閣’,這下怕是沒什麼指望了。她不由懊惱地嘆了一口氣,人不跟天鬥!運氣不好,實在是一見沒辦法的事情。
“薇薇貓,你在搞什麼花樣啊?一大早你就東跑西跑幹什麼?你不知道四公子找你都快找瘋了,若是我在歐陽府裡再找不到你,就只有提頭去見了。”紫陽一看見紫薇就氣急敗壞地大吼着她。
什麼嘛!人家可是涼墨王爺未來的兒媳婦,他仗着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不僅可惡的叫她薇薇貓,還隨時對她大呼小叫。老虎不發威,他還真把她當病貓了。不過,眼下貌似她還真的是一隻病貓,所以她便識時務的不與他計較。
“紫陽,你累了吧?不如到我的‘鳳凰閣’去坐坐?”紫薇諂媚的討好道。對於吃軟不吃硬的紫陽來說,說幾句軟話,灌點迷湯,準沒錯。
“就算你要回府,怎麼不讓我陪你一道回來?若是你在路上又出了什麼事,誰來保護你啊?”再次開口,紫陽的口氣果然軟了下來,對付他,其實真的還蠻容易的。
“紫陽,我沒有那麼倒黴吧?你就不要生氣了,昨天是我不好,連累你了。”我紅着眼,可憐兮兮的說道。想起昨天的一切,不免還有些心有餘悸。說到底,紫陽也不過是關心我而已。
“紫薇,於公於私我都不希望你出事,雖然
十歲那年,你拒絕了我的婚事,但是這些年,我心裡還是一直都在惦記着你。如今你要嫁人了,我依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紫陽蹙着眉,表情認真的說道。
這是紫陽好久以來第一次這樣叫着我的名字,記憶中他從來都是薇薇貓、薇薇貓的叫我,任我撒嬌、耍賴,還是威脅、哀求,他都只叫她薇薇貓,今天他終於自己叫了自己的名字,一時間,紫薇不禁感慨萬千。
“紫陽,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投入紫陽的懷中,滿心誠懇的說道。紫陽當然很重要,他永遠都是我兒時最親密的夥伴。
“多麼感人肺腑的一番表白!”涼墨文翰拍着手從身後繞到了我們的面前,貌似他會錯了意?
“四公子,你恐怕是誤會了,我和紫薇,只是……。”紫陽焦急地上前解釋道。
“誤會?”涼墨文翰一臉地不置可否。
“裴副將,你要搞清楚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涼墨文翰的臉上少了一貫的笑容,在我看來竟是如此的陌生。
“你們慢慢解釋,我很累!頭也痛,身上也痛,就先回去休息了。”紫薇平靜的說道,轉身朝她住的‘鳳凰閣’走去。
有些事情絕對是越描越黑的,人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卻不知道,有時候眼睛和耳朵都是最不可靠的。這種情況下,想來也是多說無益,我又何必多費脣舌呢?他愛信不信!
“紫薇,你有沒有怎麼樣?頭還在痛?身上還在痛?該死!裴副將,昨天那個錢進處理的怎麼樣了?”涼墨文翰燨扳過我的身子,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大有準備就地檢查的趨勢。
“回四公子,錢進已經處置妥當了,咱們大明朝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順風錢莊’了。”紫陽滿臉嚴肅地回道。
“好!你先回‘紫薇錦繡坊’去待命,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隨意再來歐陽府。”涼墨文翰小心眼的吩咐道。
“是!”紫陽領命離開,絲毫不敢再多瞧紫薇一眼。
紫薇不禁莞爾一笑,男人還真是奇怪,無論他身份有多麼尊貴,地位有多麼顯赫,說到底,骨子裡依舊象個小孩子一般,幼稚的可笑。
“紫薇,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重不得,輕不得,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如此的手足無措,偏偏你還老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涼墨文翰抵着她的額頭,喃喃地低語着。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娘啊?”我並不搭理他的話茬,只是輕描淡寫地問道。也許是該讓孃親見見她未來女婿的模樣了!
“真的嗎?要!當然要!”涼墨文翰欣然應道。他的眼神燦亮,完全一掃剛纔的陰霾。
也不過是她歐陽紫薇的娘而已,值得他如此興奮地模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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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茗……。”涼墨文翰朗聲喚道。攬住紫薇肩膀的手,微微顫抖着,明顯一副按耐不住急切的模樣,看樣子,他似乎對於見她孃親,早就充滿了期待。
爺,早就準備妥當了。”小茗垂頭恭敬地遞上了一個精緻的錦盒。
“什麼東西啊?”紫薇好奇地問道。
“是替岳母準備的見面禮啊!”涼墨文翰溫和的笑道,脣齒間的豔紅和雪白,看起來竟格外的賞心悅目。
“怎麼?打算賄賂我娘?我娘富貴半生,金銀珠寶、珍器古玩早就不看在眼裡了,所以你那些紅塵俗物,還是不要拿去了,她是不會
喜歡的。”紫薇直接了當地說道。
俗話說話醜理端。紫薇的話雖然說的不中聽,但是我卻跟他說的都是實話,娘要什麼沒有啊?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爹也會上趕着搬梯子去摘去。其實紫薇也是怕他送了不合孃親心意的東西,反而惹孃親反感。
“紫薇,你放心!岳母會喜歡我送的禮物的。”涼墨文翰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好吧!隨便你。”紫薇淡淡地說道。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喜歡碰壁就隨便他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他。
風爐上的水壺呼呼作響,孃親安靜地坐在那裡望着我們。若有似無的掃視,卻讓人越發的坐立不安。
紫薇不知道身旁的涼墨文翰是怎樣的感覺,反正我覺得自己已然快要窒息而亡了。第一次覺得見自己的娘,也是這般的緊張。娘會喜歡他嗎?
紫薇偷眼瞧去,他還是那張溫和的笑臉,神情間從容地令我安心了幾分。英挺儒雅的眉眼,高貴卓爾的氣質,悠閒淡定的舉止,這樣的他,娘也一定會喜歡吧?她暗自雀躍着……
“紫薇,去給風爐裡添些炭,涼墨公子初來乍到,娘泡杯茶請他喝。”孃親淡淡地吩咐道,絲毫聽不出她聲音中的喜怒。
“哦!”紫薇乖巧的應道,起身走向風爐。
“岳母,初次見面,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請岳母笑納。”涼墨文翰拱手一個長揖,恭敬地遞上錦盒。
“涼墨公子不必多禮,向……”孃親只是恍眼瞄了一眼錦盒,便吩咐雲姨接了過去。
紫薇就知道,娘對什麼狗屁見面禮,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興趣的,這下他不是自己尷尬了嗎?她懊惱地白了一眼他,他卻依然面不改色的坐在那裡,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的和煦燦爛了。他這人是有毛病,還是怎麼的?
“不知涼墨公子可喜歡喝茶?”孃親微笑着問道。
紫薇手握着火筷撥弄着火,心裡卻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娘這哪裡是在問他喜不喜歡喝茶,分明就是在追問他是否是真心喜歡她?
“花朵易謝,而茶回味深長,一杯茶與另一杯茶永遠沒有相同的香,只有一份不同的回味,因此,小婿對爭奇鬥豔的百花絲毫不感興趣,反而獨好茶!”涼墨文翰燨從容地回答道,言語間沒有絲毫的諂媚,只有道不盡的篤定和堅持。
孃親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
“紫薇,你自己去替涼墨公子選一種茶吧!”娘淡淡地吩咐道。
紫薇當下明白了孃的意思,她是想觀察女兒對涼墨文翰燨是否真的有情。只有真心相待的人,你纔會真正明白他的需要,纔會懂得他究竟適合哪一種茶。站在茶櫃前,紫薇毫不遲疑地拿起了一個茶荷遞給了孃親。
“如此輕率,就不再挑一下嗎?”娘若有深意地問道。
“不了,娘,紫薇對自己的選擇有信心。”紫薇一臉篤定地說道。
“此茶毫心肥壯,葉張肥嫩,呈波紋隆起,葉背遍佈潔白茸毛,葉緣向葉背微卷,芽葉連枝。這是福建省福鼎出產的‘白牡丹茶’。真是好茶!看來我的紫薇很有眼光啊!”孃親意味深長地說道。
“娘!”紫薇害羞地嬌嗔道,眉眼間皆是小女兒的嬌羞。
“以後嫁了人了,可不要再任性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包容你的。”孃親親輕戳着女兒的額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目光卻是瞟向了涼墨文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