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侯陛下
那個狼心狗肺的混蛋,色慾薰心的流氓,殺人如麻的變態,她那該死不死的掛名夫君赫連翊
關於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件事,當初她嫁得身不由己,他娶得不甘不願,儘管三年來赫連翊對她不聞不問,可奴兒卻沒半點身爲棄婦該有的怨天尤人,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的各過各的日子,你好我好大家好,多麼美滿和諧啊
饒是如此,奴兒對赫連翊卻是積怨頗深,誘因就是那條想起來就讓她肝火上升的烏金鍊子,也不知是什麼做的,用了那麼多方法,如今它還完好無損的掛在她腳腕子上,就連神乎其神的吳華也在屢次失敗後,莫可奈何的告訴她,想要摘掉它,大概只剩兩條路可行:其一,解鏈還須系鏈人;其二,把她腳丫子剁下去。
這叫可行這分明就是死衚衕吧。
她那次不過就是餓極吃多了點,又嘴饞貪了幾小杯果酒,勉強算是丟了他的面子,可他也不想想,她本來就是個沒啥見識的傻公主,是他硬拉她去現眼,就爲這屁大點小事,他居然以這麼齷齪的方法報復她,虧他也是一國之君,竟如此的心胸狹隘,簡直不可理喻。
啊呀沒啥痛癢的給他那張欺男騙女的俊臉抹了點黑,他就那麼整她,如今射傷了他的尊臀,那變態還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三十六計,保命爲上,撒丫子要緊
奴兒剛端出準備逃命的架勢,剛纔高呼讓她快跑的小欒便衝到她眼前來,正好截斷她的去路,奴兒呲牙咧嘴的看着神色慌張的小欒邊撫着心口順氣,邊斷斷續續的嗚咽:“公主,安侯陛下找過來了,逃、逃跑,怕是來、來不及了。”
奴兒環顧一週,先前覺得這裡視野開闊,是舞刀弄箭的上佳選擇,眼下看來,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這還真應了那句物極必反,以她們主僕三人的身手而言,肯定沒跑幾步就被逮個人贓並獲,然後赫連翊不是好人。
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緊急關頭,幾個散亂堆在一邊的破木盆躍入奴兒眼簾,吳華只給奴兒提供精巧的弩弓,卻沒給奴兒備下靶子,煙翠就挑揀了幾個實在不能用的木盆,將底子塗成紅色,供奴兒射着玩。
因犯了經驗主義錯誤,煙翠曾將這木盆底子上細緻的畫了好多圈圈,連靶心都比規範的要小上許多,可哪曾想,在琴棋書畫上表現出過人天資的奴兒竟連木盆邊都射不中,最後煙翠也失了細分環數的興致,只求靶面夠大夠鮮豔,讓奴兒瞎貓碰回死耗子,估計她就不那麼執着了,也好緩解一下黎山上衆小怪獸的緊張情緒。
這些被淘汰下來的小木盆,暫時沒被劈了燒火,正好給奴兒拿來再利用,赫連翊那本事,她們三個現行犯是沒處躲了,先把兇器藏起來,到時候來個一退六二五,反正打死她也不招他屁股是被她搞得破相了。
也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奴兒突然有了主意,只見她迅速撈過其中一個木盆,脫了白布箭衣裹住小弩弓,用木盆將纏得嚴嚴實實的弩弓倒扣在地上,然後扶着煙翠踏上木盆,示意她趕快跳舞。
這木盆本就老舊,箍子早已鬆動,風吹日曬的更增腐朽,煙翠當然明白奴兒的意思,可她略略一動身,就感覺腳下的木盆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崩裂,加上心裡緊張,身體僵得像個木偶,哪還能跳起舞來。
奴兒皺眉長嘆,伸手將煙翠又給接了下來,隨即擡足,自己踏了上去。
破木盆略顫了顫,奴兒巧施腳勁,倒也穩穩的立在了上面。
殺氣騰騰的赫連翊轉過樹叢,待看清對面的情況後剎住腳步,眯起眼,不動聲色的審視着。
寬闊的高臺上,一個高挑身影正背對着他,踏着個小木盆翩然起舞,陽光大好,落在她薄透的月白綾衫和裙褲上,隱約可見內裡精緻完美的身形曲線。
靜看了一陣,赫連翊慢慢瞪大了眼睛,這些年來,閒暇時,除了和美女顛鸞倒鳳外,他最喜歡的休閒方式就是聽歌賞舞。
有多崇高的權勢,就可享受多少女人,這個時代,女人的用途無礙乎傳宗接代和彰顯男人的實力,所以赫連翊喜歡用美女犒賞自己,但凡有點地位的人都在這麼幹,大家對赫連翊的做法普遍表示理解,但他們不能理解的是,聽着軟綿綿的樂音,看着沒甚筋骨的舞姬扭腰擺臀,赫連翊每每都表現的意興闌珊,絕對沒有和美女調笑時的生龍活虎,卻還勉強堅持一場又一場,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麼,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去多搜刮幾個小美人回來,赫連翊腦瓜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卻只有狐丘敢去開口詢問,那時赫連翊只是莫測的笑了笑,狐丘便噤聲不語,其實,連赫連翊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直到他和奴兒大婚當晚,姒黛准許上臺的舞姬中,有個貌不驚人的,選的舞曲也是平淡無奇,他依稀記得,那曲子是宴席上常奏的六幺,卻忘了那舞姬叫什麼,不想興致缺缺的看了兩眼,困擾他幾年的謎題竟豁然開朗,原來,他忍受一場又一場索然無味的歌舞,不過是爲了尋找似曾相似的動容。
那之後聽他的貼身侍衛吳泳說,外頭議論,他會一改常態的挑上那個姿色普通的舞姬侍寢是因爲她身段好,他莞爾一笑,並未解釋,他選中她,不過是因她跳那支舞,有幾個動作,像極了他母親當年一思鄉便要跳的舞,他那病懨懨的母親,每每跳起那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便像突然注入了生機,他已有些記不大清母親的模樣,卻始終不曾忘記她的舞,美得如夢似幻,只有那時,母親纔會笑,也只有那時,他才能體會那對別的孩子來說再正常不過,對他來說卻是難得一見的快樂。
可惜那名舞姬對那支舞也是知之甚少,而且跳得遠沒有他母親的神韻,他再三追問後,那舞姬只說年幼時見自己的娘跳過幾回,她將還記得的動作編排在自己的舞裡,而她娘則是從一個故人那裡學來的,至於她娘和她孃的故人,都已死去多年,他曾說過要帶那舞姬回晏國去,不過後來姒黛告訴他,那舞姬因無端受了鬱瓊的刁難而怨恨他,拒絕隨他同去,他對不自量力的女人向來沒什麼好感,倒也懶得去勉強她。
那個舞姬,雖然身段柔軟,動作嫺熟,卻不及此刻立在木盆上的女子曼妙,那翩然若飛的姿態,好像隨時有可能羽化成仙,隨風而去,烙印在他記憶中的卓然風華,木盆上的女子也能詮釋的一絲不差,赫連翊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竟忘了身在何處,更記不起自己因何而來,緩步上前,看她微微擡起右足,有一小截烏金鍊子在隨風輕卷的褲裙角下時隱時現。
是了,木盆上婀娜窈窕,卻盤着個男人髮髻的女子便是他的王后奴兒,站在一邊打哆嗦的兩個丫頭較之時下女子已經高出許多,而奴兒比她們兩個還高出半頭來,據他閱人無數的眼光目測,三年下來,奴兒的身材成長的果真沒令他失望,看腰間的曲線,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看那木盆隨着她的動作搖搖擺擺,赫連翊不覺擰緊眉頭,不知是替她爲難,還是替那木盆爲難,這樣都沒摔下來,還真是叫人敬佩。
又上前兩步,因快行而牽扯到傷口,一陣吃痛將赫連翊從神遊中喚回,奴兒看上去雖是自在輕盈,可她身邊兩個瑟瑟發抖的丫頭早已泄了她的底,他敢打賭,那弩箭,絕對是這欠管束的女人射的,三年前,她一腳將他踢下牀去,三年後,她竟拿他屁股當靶子,她還真是他的冤家。
見赫連翊走上前來,小欒和煙翠神色倉惶,正欲施禮,被赫連翊面無表情的揚手打斷,小欒噤若寒蟬,煙翠總是維護着奴兒的,忍不住出聲提醒:“公主”
奴兒聽煙翠出聲叫她,只當赫連翊被自己糊弄走了,她打扮的不倫不類,又沒那飄飄渺渺的曲子相伴,跳的舞一定不能入了赫連翊那傢伙的眼,更沒聽見煙翠和小欒施禮,直覺認爲危險解除,不由綻開笑臉,腳下一個優雅的旋滑,轉過身來,然後,笑容僵住,再然後,面部表情漸漸扭曲:媽的,赫連翊這色胚子,那是什麼禽獸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