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隱忍剋制,曲意逢迎,將她本該光芒四射的錦繡年華打磨得黯淡蒼白,可她的委曲求全,還是迎來與他的末路。
對心存幻想的人,最深刻的傷害,不是辱罵毆打,而是真正的漠不關心,不管她到底做了多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受到怎麼刻骨的懲罰,他的反應,始終靜如止水,她從未有過這樣強烈而深刻的執念,想要觸怒他,毫無理智,哪怕是去掀他逆鱗:“這麼急着將我送走,是爲了讓我給姐姐騰地方,還是爲了討好那個扶楚穿過的破鞋”
若感興趣,就將其據爲己有,若看不順眼,便放任自流,姒嫣不是姒黛,沒有讓他左右爲難的分量,漫不經心的擡起手,玄色廣袖滑下,露出一截純白的內袍袖口,拂去額角血痕:“人,貴有自知之明。”起身離開。
姒嫣木然片刻,見赫連翊頭也不回,頓時緊張,翻滾下牀,跌跌撞撞,行過處,血跡蜿蜒,觸目驚心,趕在赫連翊邁出門前攔下他,緊抱他雙腿慟哭:“陛下,您答應過姐姐,會給我們姒家一個倚靠。”
他低頭看她:“你回家好好休養,你好起來,孤會派人去接你。”
不死心又能怎樣,她的那顆心在他眼裡,一直都是隆冬的薅扇,夏天的冬被,多餘而累贅。
小心翼翼的維護,終還是被一隻瓷枕砸開所有假象,他憐惜她,不過當她是不曾染瑕的姒黛,而當她還擊姒黛的妒意時,也將真實的自己暴露,她愛他,只因爲他是當今天下最強勢的男人,而不像埋在他回憶中的那個姒黛,只因爲他是他,所以愛他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ˉ
兩天後雲開騎快馬趕到東山別苑,天上日頭正好,那時扶楚正帶着冥王躺在巨石上懶洋洋的曬太陽。
經由佑安引路,雲開來到扶楚面前雖看她闔着雙目,可他知道她沒有睡,恭謹施禮:“陛下,胥大總管命屬下前來請您回宮,晏國的王已等陛下兩天,胥大總管分析說陛下不回去見晏安王一面,他大約是不肯回晏國去的。”
扶楚略略掀了掀眼皮:“哦”
雲開肯定道:“晏安王今天一早將身體虛弱的如夫人送走了可卻沒見他有動身的意思。”
聽見晏安王三個字,曬得憊懶的冥王突然撐高小腦袋,扶楚擡手輕摸了摸它的頭頂,嗤笑一聲:“真絕情。”
雲開很贊同,可他沒忘了此行目的:“陛下,回宮”
扶楚睜開眼睛,望着冥王:“回去麼”
冥王用它幽幽的小眼睛盯着扶楚看了半晌,垂下腦袋搭在她腿上顯得意興闌珊,扶楚又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擡頭望向雲開:“冥王不想見那個人你回去告訴胥追,想辦法打發掉他。”
三流昏君,對奸妃唯命是從;二流昏君,對佞臣唯命是從;扶楚居然對一條腰肢發達,腦容量輕薄的蟒蛇言聽計從,堪稱一流昏君,雲開感覺臉上的笑容很僵硬。
“陛下更是絕情。”佑安端着新做好的糕點出來,忍不住插話。
扶楚面對佑安的時候,會盡量軟化自己的表情:“或許。”她不駁她。
雲開無功而返。
因同仇敵愾,使得玉傾城記住了東陽櫻淵巧鈿聽說這個事,回稟姜蓮心,她們主僕對這個緋聞很感興趣,極盡所能爲東陽櫻淵創造機東陽櫻淵在樂理方面頗有建樹,而玉傾城體軟善舞,姜蓮心便說扶楚近來心情不怎麼好極他二人之絕技,博扶楚一笑。
東陽櫻淵明知道其中有詐,可想到能和玉傾城日日相見,怎捨得拒絕;
玉傾城一心念着扶楚的不快樂,也不往別處想,最關鍵的是,他和東陽櫻淵都是男人,能怎麼樣
奼紫嫣紅開遍,百花叢中,他一襲五彩霓裳,立在高高的木樁上翩翩起舞,花瓣隨風舞,彩蝶繞膝飛,樁下撫琴人亂了節拍只因癡迷。
這熟悉的旋律吸引住赫連翊,循聲趕來,見到立在木樁上的玉傾城,隨着他的動作,見到他的腳腕,空空的,沒有任何裝飾,倒是他的手指上有一枚白色指環,在陽光下格外閃亮。
赫連翊將將轉過花陰,連先前那略見錯亂的琴音也不復,東陽櫻淵沒有去看無力躺在修長手指下的斷絃,還有仍在震顫的好弦,一雙桃花眼中寫滿不信,愣愣的盯着那氣勢強大到不容人忽略的玄色身影。
赫連翊對他莞爾一笑,東陽櫻淵豁然起身,對尾隨赫連翊進來的侍衛勃然大怒:“誰準你們放他進來的”
侍衛唯唯諾諾,不知怎麼回答,只好垂頭沉默。
赫連翊捏着烏金骨折扇,信步上前:“孤有得罪過東陽公子”
東陽公子這個稱呼,從前是他的恥辱,現今更是對他的諷刺,得罪過他都非禮,了他,還問什麼得罪不得罪結下這麼大梁子,他是過不去的。
赫連翊貼得更近,看東陽櫻淵的臉皮青白相接,紅粉輝映,真是好看得緊,撇嘴笑道:“哦,孤近來有些健忘,東陽公子是怨恨孤那晚不夠溫柔。”
東陽櫻淵臉皮紫了,指着他:“你”了老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赫連翊倒是有條不紊,聲音曖昧低院:“呃,型號不錯,就是反應略顯遲鈍,有待加強訓練,不然沒幾天就要失寵,嘖嘖,東陽一族的未來,可都攥在你手裡了。”
高傲能當飯吃麼花花世界,能者居之,風水輪流轉,誰配看不起誰
眼角餘光瞥見玉傾城從那高高的木樁上一躍而下,赫連翊的反應比東陽櫻淵快了不知多少拍,不等傾城着地,他已算好位置,端端等他。
接個滿懷,赫連翊笑意盈盈,玉傾城卻是板着臉,冷若冰霜的推開他,赫連翊挑挑眉:“你”
玉傾城有些衝動的回了句:“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赫連翊不可思議的轉頭去看東陽櫻淵,片刻,如遭電擊的轉過頭來,眯着眼盯着玉傾城:“你什麼意思”
玉傾城不理他,轉身走向東陽櫻淵,他的聲音雖低柔,可不難聽出是個男音,他不希望看見赫連翊那張臉,更不希望赫連翊再來糾纏扶楚,他不是宰相,沒那個度量撐下有滅門之仇的情敵。
東陽櫻淵抱着斷了弦的瑤琴起身,赧然的望着一步步走近的玉傾城:“傾城夫人,我”
傾城溫和打斷他:“與你無關,等陛下回來,我同她說說,無規矩不能成方圓,這是她的王宮,怎好讓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擅進擅出。”
赫連翊默不作聲的盯着他二人遠去的背影,真相呼之欲出,可沒等他等來真相,卻等到了晏國赫連琮餘孽作亂的消息,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可能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這樣的好天,怎能浪費掉,命爾不凡將躺椅搬到後花園裡,賞花看景,邊曬太陽邊釣魚,這纔是人生啊
爾不凡端來個精編的竹籃,盛滿反時令的水果,回到蕭白璧身後,一屁股坐在捎帶搬來的馬紮上,先捏粒葡萄,剝了皮之後塞進自己嘴裡,又撿起一顆橙,均勻剝開後,又往自己嘴裡送,半瓣都進到嘴裡,沒想到橫空飛來根細線,引在前頭的魚鉤將那入口的美味勾了出去,害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捂住嘴,低頭瞄了一眼擺在躺椅邊空空的魚簍,乾乾的笑:“公子,這回真不是我乾的,您要收拾就去收拾荊尉那老小子,昨天您去勾搭晏國那個誰,荊尉不知把什麼東西全灑進這裡去了,沒多大一會兒工夫就飄起來一層死魚,真是慘不忍睹,多虧我找人收拾了個乾淨利索,才讓您老今天有心情在這裡釣魚。”
蕭白璧慢悠悠的:“不必問他也知道,那些東西是誰給的。”
爾不凡搓着鼻子,技巧性的轉移話題:“公子,這橘子好甜,剩下的全給您。”又摸了摸鼻子:“彌子瑕餘了半顆桃給衛君,傳頌千古,不知我剩半顆橘給公子,會不會青史留名”
蕭白璧瞥了他一眼:“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無疾而終。”
爾不凡抖了抖,肅然再轉話題:“荊尉拖我轉告公子,您給他的藥昨天不小心被那條黃金蟒給掃翻了幾瓶,問您還有沒有。”
蕭白璧坐直身子,回頭正視他:“怎麼才說”
“呃,他說沒全灑,還剩幾瓶,只是讓我問問您,如果沒有,就讓佑安放血給您。”
蕭白璧揉了揉額角:“已經過了七天,不必再用她的血當引子,我自己放些便可以,不過,那條蟒十分有靈性,是被它撞見他們下藥才毀了藥瓶,還是不小心”
爾不凡端正態度,想了想,搖頭:“看荊尉神色,應該是沒被發現,大約是那條蟒心情不好,到處亂跑,不小心掀翻了荊尉的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