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珞胭抑制下心的激動,緩聲道:“太后多慮了,嬪妾未進宮前只是普通的民女。 ”
“宸容華竟是平民出身?”普通人家哪裡能養出如此嬌滴滴的女兒,那雙手明顯是嬌生慣養的。
“是。”
姜珞胭明顯有所隱瞞,太后也不多問,在沒有確定之前,她也不想讓人知曉那些陳年舊事。
“宸容華也不必緊張,哀家今日找你來,只是因爲那些妃嬪日日來哀家這裡告狀,哀家也好,能讓帝君如此寵愛的女子該是什麼樣子。”除了對墨修與容老夫人,太后對其他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尤其是宮的妃嬪,在後宮生活了大半輩子,她也看透了後宮女子的本質,可是這會對着姜珞胭,卻是難得的溫和,許是那張與姜素素神似的容顏吧,讓她總是不忍心對她太過嚴厲。
“請太后恕罪。”姜珞胭立馬朝太后跪下,自古以來,後宮最忌專寵,她得罪了那些妃嬪是一回事,太后興師問罪是另一回事。
“快起來吧,哀家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太后朝雲姑姑看了一眼,雲姑姑會意,扶着姜珞胭起身,“帝君難得有個喜歡的女子,你也不必太過惶恐,至於那些女人,哀家也照她們說的做了,把你叫來這慈寧宮‘教訓’一番,她們若是還在糾纏,哀家便也不管了。”
“謝太后娘娘。”
姜珞胭從慈寧宮出來,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所以說,太后叫她來這一趟,只是做給後宮那些女子看的?並沒有想真正地教訓她一番?
徐姑姑撤走了宮內的侍女,看着坐在椅子揉着眉心的太后,問道:“太后,今日可要焚香?”
往日這個時辰太后都是呆在佛堂的,只是今日卻沒有心情了。
“不必了,你退下吧。”
偌大個慈寧宮,只剩她一個人,太后走到內室,看着鏡已經老去的自己,從前的回憶一幕幕地在腦海裡浮現,那些她最明媚的歲月。
那年她不過十七歲,正是最美的年紀,姜家在大禹國事數一數二的世家,不知有多少人想跟姜家攀關係,便把主意打到了姜家小姐身。
姜素素是姜家的嫡女,而她不過是個庶女,可是主母仁慈,對待她們都是一視同仁,姜素素對她這個庶姐也是極好,她打心底裡感激她們。自從她們及笄之後,來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尤其是姜素素,十五歲的她已經是出落得楚楚動人,姜家家主與主母爲她操碎了心,只想着給自己的女兒尋一門較好的親事。
姜素素是在那年冬天遇見元容帝的,那時候元容帝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大禹皇帝壽辰,他代表九央遠赴大禹,還有天聖的三皇子,也是先皇,與其他兩國的使者,姜素素一舞爲大禹皇帝賀壽,當即,元容帝與天聖的先皇紛紛爲她傾倒,可是姜素素卻是相了元容帝。
姜家的人不可能讓姜素素這個最受寵的嫡女嫁給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況且九央與大禹相隔甚遠,姜素素的父母自然是捨不得女兒遠嫁,起元容帝,他們更傾向與天聖的三皇子,天聖國強,三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登基爲皇的人。只是他們還是小看了姜素素的執拗,在元容帝即將回國的時候,姜素素以死相逼,姜家人氣極,一怒之下把姜素素趕出了家門,更是揚言姜素素從此脫離姜家。
他們這樣走了,姜家失去了嫡女,姜家家主與主母失去了女兒,那段時間姜家氣氛十分低迷,大禹有意與天聖交好,原本最看重的姜素素跟着元容帝跑了,宮又沒有待嫁的公主,只能從姜家挑選。而太后,也是姜涵曦,便是在那時,被送給先皇當妾。
先皇回到天聖之後,其父病重,他便繼位爲皇,而姜涵曦也晉升爲妃,他始終忘不了姜素素,宮的女子,多半與她有幾分相像。容家助先皇登了皇位,墨修的母親容妃娘娘,也是容家的嫡女,本該被冊封爲後的,可是先皇心記掛姜素素,心還存着幻想,想把後位留給她,將軍府出來的女子性子自然是烈的,容妃娘娘當即便與先皇鬧翻了,也正是因此,她被打入了冷宮,關在清芫宮,幾年之後,便離開了人世。
姜涵曦自始至終,不過是一個看客,看姜素素的決絕,看先皇的深情,看容妃娘娘的無奈,看墨修的怨恨,她能做的,只有照顧一下容妃這個可憐的女人,幾乎也沒人記得,她出自大禹姜家,曾經也是馬踏落花,半世榮華。
不管元容帝曾經如何寵姜素素,也不管九央已經不復存在,姜素素身亡,大禹姜家收到消息之後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姜涵曦在這天聖後宮過了大半輩子,不曾經歷風浪,卻已經有一種千帆過盡的感慨,沒人還記得她,不管是姜素素,還是先皇。
而她,似乎也習慣了青燈古佛,一盞油燈,燃盡了半生,她也便在這檀香慢慢變老。
可是在看到姜珞胭的那一刻,那些曾經的美好與悲傷似乎突然間涌心頭,像平靜的水面,突然涌起的漩渦,她還是忘不了那年與素素一同描眉畫花,忘不了那金鑾殿初次見到先皇,忘不了姜素素離開姜家時那跪地三叩首,忘不了容妃那個可憐的女人,在清芫宮嚥氣之前還喚着先皇的樣子……
這是她的一生啊,再回首,卻是爲別人搭了一個舞臺,而她,只是個身外人。
離開了慈寧宮之後,姜珞胭有些心緒不寧,她總覺得,太后是認得她的,或者說,她似乎是透過她在看什麼人,這種感覺讓她恐慌,如果太后認出了她,那她在這天聖帝宮裡也待不下去了,說不定墨修還會親手殺了她,畢竟,她是九央的餘孽。
“宸容華?”雲姑姑喚着她,待她回過神來看她,才道:“奴婢看你一路心神有些恍惚,可是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