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雙喜滋滋的捧着湯藥進來,眼裡藏不住的光芒。“小姐,您該喝藥了。”如玥倚在團墊上,見她進來不免多看了幾眼。“平常也是喝藥,不見你這樣高興,可是有什麼喜事兒?”
“可不是喜事兒麼!”沛雙放下手裡的托盤,將藥呈於如玥面前:“正好溫溫的,容易入口。小姐您邊喝,奴婢邊說給你聽。”
如玥拿她沒辦法,爲着腹中的孩兒也不敢馬虎,遂接過了藥,小口小口的喝起來。沛雙這才滿意的開口,不緊不慢的說道:“小姐,您猜怎麼着。皇上昨個兒又去了長春宮呢!”
蹙着眉,如玥險些嗆着:“你是不是被氣糊塗了,這也能算開心的一樁事兒麼?”“快喝嘛,小姐,奴婢還沒說完呢,您也沒喝完啊。”
看着如玥把湯藥一點不剩的喝了下去,沛雙總算放心了:“皇上是去了長春宮,可並未去定嬪娘娘那兒。人才走到宮門口,就被佳貴人攔下,帶着去了西里間呢!”
“果真?”如玥不顧口裡的苦澀,連梅子都沒有吃:“你是說,皇上昨天去了佳貴人那兒,還是在宮門外攔下了皇上?”
“正是呢,這信兒一大早就傳遍了六宮各處。還能有假麼?再着,皇上賞了好些東西給佳貴人,內務府的奴才們忙三火四的送了好幾趟,才總算能交差呢!”沛雙眼中乍現不少得意:“我就說麼,即便是定嬪風韻猶存又如何,到底也是徐娘半老的人了。還能一直把持着皇上的恩寵不成。哼,螢火之光罷了。”
本還想再罵上幾句,可沛雙又怕如玥心裡不舒坦,只好生生打住了。
如玥卻並不以爲意,只微微感嘆:“你說話,可是越來越犀利了。淨往人最痛處戳下去,若是定嬪聽見了,非氣得吐血不可。”
“那纔好呢,總算爲民除害了。”沛雙撅着嘴憤懣說道,又捻了一顆梅子道:“小姐快吃一顆吧,解解苦也好。”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多苦了。”如玥輕輕搖了搖頭:“我現在倒是覺得心情平靜至極,而這孩子也特別乖似的,不怎麼搗亂。就是偶爾翻個身子,動上一動。”
沛雙笑彎了眉眼:“小姐您如今這樣珍而重之的靜心休養,必然能順利誕下小公主的。”
“嗯。”如玥鄭重的點了點頭:“我再不能拭去她了。”
“娘娘,佳貴人來了。”芩兒推門而入,笑道:“這會兒正在側殿候着呢。”
沛雙一聽,更是喜不自勝:“奴婢這就去請貴人進來,正想聽她講講,如何將皇上攔在了定嬪娘娘宮外呢!”
“多嘴。”如玥咯咯一笑,少不得囑咐道:“別太放肆了,佳貴人也難得來咱們宮裡坐坐,你這冒冒失失的樣子可別嚇着了人家啊。”
“遵旨,姑姑,您陪着小姐說會兒吧,奴婢去請佳貴人來。”沛雙歡快的退了下去。如玥看着她不覺失神,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她這樣真心的笑容了。
芩兒會意,輕柔的替如玥拭了拭脣角:“娘娘,您別往心裡去。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都是如此,主子您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牽動着我們的心。唯有看見你好了,我們纔會覺得舒心。”
如玥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順利的誕下這一胎。”
“如妃娘娘萬福金安。”佳貴人才走進來,就端莊的行了禮。“妹妹實在不必客氣。”如玥示意沛雙將人扶起來,才道:“去拿些精緻的點心,給佳貴人嚐嚐。”
“娘娘不用客氣,臣妾本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只是得了皇上過於貴重的賞賜,實在不敢自專。特意呈敬娘娘。”言罷佳貴人從懷裡掏出一物,輕巧的遞給芩兒。
芩兒接過來一看,是個纏絲鎏金的八珍,交到如玥手中,盒子纔打開。“好一顆石榴。”如玥不禁笑逐顏開:“顆顆粒粒晶瑩剔透,紅碩圓潤,看着就喜人。”
佳貴人見如妃喜歡,不由得滿心歡喜:“這一枚石榴花鈿是宮外新進的貢品,雖然並非價值不菲的曠世奇珍,卻寓意極好。石榴多子多福,最適娘娘您佩戴了。”
“妹妹有心了。何況這份心意已值千金,又是皇上賜予妹妹之物。倒是本宮愧受了。”如玥輕輕取了下來,擱在自己額上一比:“好看麼?”
“極美。娘娘容姿勝雪,雍容華貴。”佳貴人垂首,臉上的喜色逐漸消退,反而嚴肅了幾分:“若不是得娘娘庇護,臣妾恐怕性命不保。縱然能保住這條殘命,卻多半是冷宮孤燈燃盡此生。哪裡還能這樣好好的坐着與娘娘您說話呢。”
如玥知道她的心意,輕輕撫了撫自己隆起的腹部,徐徐道:“本宮有心救你,也得你有求生之心纔好。說到底,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你這性子,承得住你這份貴氣。”
“謝娘娘提點。”佳貴人誠然一笑:“臣妾此來,不光爲了請安。還有一事覺得奇怪,須得向娘娘您稟明。”
這話一出口,倒是沛雙與芩兒不覺憂心。這時候,本就是閒事少理,佳貴人聰慧,必然不該讓如妃分心啊。“佳貴人,您先喝口茶吧。”沛雙不由得攔道。
“妹妹有話,但講無妨。”如玥看出了沛雙與芩兒的心思,卻並沒有太過緊張。
“沛雙姑姑放心,臣妾要說的話,並非令如妃娘娘勞神傷心之言。而正是爲了寬娘娘的心,這才趕在此時來說。”佳貴人玲瓏剔透,自然明白衆人的憂慮。
“奴婢多嘴了。”沛雙略微歉意一笑,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佳貴人這才輕啓朱脣,安心說道:“臣妾一直奇怪,何以皇上會好端端的垂注定嬪娘娘,畢竟宮裡貌美的妃嬪不在少數。於是便多留了個心眼兒,暗中觀察。
旁的倒也沒有什麼不同,娘娘身邊來來去去服侍的人也還是那些。唯一奇怪的就是長春宮突然多了兩位嬤嬤,且算算日子,正是在四阿哥吃了奶黃酥中毒之後。
臣妾記得,皇上來長春宮的第一日,是爲了陪定嬪賀壽。宴席之後,定嬪娘娘還刻意準備了一齣戲,請皇上移駕品評。
可奇怪就奇怪在,除了樂班子以外,並未有戲子出入長春宮的記載。而臣妾久居宮中,也並未聽聞娘娘跟前兒,誰有這一手本事。”這麼東拼西湊起來再看,臣妾瞭然於胸。必是定嬪藉着壽辰當日,扶植了身旁的某一位宮婢,攀了皇上的龍牀。”
這話說的有點露骨,佳貴人赧紅了臉微微側首。“本也不該臣妾來說,可這事兒擱在臣妾心裡也的確堵得慌。”
“呸!”沛雙忍不住啐道:“還當是她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呢。弄幾個嬤嬤來調教一個宮婢討皇上的歡欣,真是無恥至極。”
如玥沒有動氣,平順道:“有了妹妹這個消息,本宮果然能安心了。先前還當真以爲,皇上是顧念了舊情。如今看來,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功夫,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也總算咱們心裡有了底兒。不過還得多問上一句,依妹妹看,替定嬪俘虜皇上之人,究竟是誰?”
“臣妾猜測,應該是娘娘跟前的寒霜。”佳貴人明人之前不說暗話。“那寒霜頗有幾分姿色,且還曾受過定嬪的大恩。只不過,定嬪縝密,行動尚且沒有半分縫隙,倒是不容易就這麼證明此人是寒霜。”
頓了頓,佳貴人又道:“何況皇上至今也未有心意,想來寒霜是不敢違背定嬪的命令的。”言至於此,佳貴人不由得起身告辭:“叨擾娘娘說了這好一會兒話,臣妾也該跪安了。”
“沛雙,你替我送佳貴人。”如玥心中有數,少不得叮囑一句:“或許定嬪不太喜歡自己宮裡有太出挑的人,妹妹進進出出還是謹慎些好。”
“勞娘娘費心,臣妾自會謹慎。”就着沛雙上的手走了出去,佳貴人才又附耳問道:“玉嬪娘娘之事,如妃娘娘應當還不曉得吧?”
“是呢,佳貴人聰慧,一猜即中。”沛雙含着笑,微微動脣:“怕我們娘娘擔心,一直沒敢告訴。”
“也好,左右不過這三數月。臣妾必定竭盡所能,吸引住定嬪的注意力。一切等待娘娘順利誕下麟兒,再做計較不遲。”佳貴人信心滿滿,勢必要與定嬪周旋到底。
沛雙感激不已:“那就勞您多費費心了。”
送走了佳貴人,沛雙又迎了蘭彤來。
“蘭彤姐姐,您怎麼過來了。”寒暄的話自然是說的格外大聲,可笑罷了之後,沛雙難免憂心忡忡的將人拉進身旁:“玉嬪娘娘好麼?”
“放心吧,我家主子很好,傷也漸漸好了。只是怕長久不來看如妃,令娘娘起疑。這不,讓我送了些小公主的衣裳過來,都是我家主子親手縫製的。只盼如妃娘娘能寬寬心。妹妹儘管對如妃娘娘明說,我家主子有喪在身。其餘的事兒,只好等等再議了。”
“姐姐放心,沛雙明白。”接過了蘭彤送來的東西,沛雙又送了她離去,這才換上一臉舒心的微笑,朝內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