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倒在飛橋上的林義哲嘶聲大叫着,他奮力的向前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有如一片花瓣般從高崖墜向大海的額綾,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落入海中。
林義哲猛地躍起,踉踉蹌蹌的衝下了飛橋,貝錦泉等人大驚,趕緊跟着下了飛橋。
林義哲如同瘋了一般的直向船舷撲去,貝錦泉意識到了林義哲要做什麼,急道:“快!攔住他!”
此時林義哲已經衝到了船舷旁,飛身便要躍下大海,離他不遠處的兩名中國水兵不約而同的齊齊飛身撲了過來,離得稍近的水兵拼命抱住了林義哲的腰,另一名離得稍遠的水兵則抓住了林義哲的腿,三個人瞬間在甲板上滾在了一起。
一向文弱的林義哲此時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用力掙脫了兩名身強力壯的水兵的手,在他剛能起身要再奔向船舷的那一刻,又有一名水兵撲來,攔腰抱住了他,將他拖了回來。原來攔住他的兩名水兵也跟着撲來,三個人拼盡全力,纔將林義哲死死的壓住。
林義哲雙眼一翻,口中“呵呵”作聲,突然暈厥了過去。
目睹這一幕的貝錦泉一時間手足冰冷,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腔子,一名水兵見林義哲暈厥,象是明白症因所在,立刻揮拳對準林義哲的胸口猛力捶擊,林義哲的身子一震,口中“哇”的吐出了一口帶有血絲的濃痰,醒轉過來。
“快……救人……”林義哲氣息微弱的說了一句。
貝錦泉急急衝到船舷旁,舉起了望遠鏡,向額綾墜落的海面望去,只見那片海面僅僅有一片鮮豔的紅色,卻哪裡有額綾屍身的影子?
林義哲劇烈的咳嗽起來。又咳出了一口帶血的痰液,貝錦泉放下了望遠鏡,來到他身邊,剛要問他身子如何,林義哲卻一把抓住了貝錦泉的手臂,用力站了起來。
此時的林義哲,面色慘白陰冷,雙眼如同黑洞一般,貝錦泉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寒。
“望遠鏡……”林義哲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貝錦泉趕緊將自己的望遠鏡摘下,遞了上來,林義哲一把搶過望遠鏡,向額綾墜海之處望去。
此時海面上的那一抹血色已經擴散開來,化成一條淡淡的紅色飄帶。林義哲看了一會兒,仍不見額綾的屍身,身子晃了晃,險些又要摔倒。
貝錦泉見狀趕緊伸手扶住了他。林義哲擡起了望遠鏡,望向懸崖。
此時崖頂上已然聚集了不少身穿白衣的獅頭社番兵,看到龍旗戰艦出現,竟然示威似的發出了狼一樣的嚎叫!
“開炮!”林義哲將望遠鏡還給了貝錦泉。聲嘶力竭的命令道。
林義哲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發出的一般,令所有在場的人聽了都禁不住心驚膽戰,貝錦泉看到林義哲眼中的怒焰,一時間心驚不已。聽到他下令開炮,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我說了開炮!你沒聽見嗎?!”林義哲厲聲道。
貝錦泉這才驚覺過來,他連連點頭,轉身下達了戰鬥命令。
林義哲和貝錦泉重新登上了飛橋之際。甲板上的水手和炮手們已然全部就位,林義哲平靜地轉頭看了看桅杆上已然升起了戰鬥信號——紅色戰旗。要過望遠鏡,向艦尾一側望去。
緊跟着“福靖”號的“建靖”號此時也升起了紅旗,林義哲放下了望遠鏡,向艦首處望去,看到炮手們已經將190毫米施耐德後膛炮推到了一側的炮門,開始裝彈了裝彈的操作。
“福靖”號的艦首和艦尾各有一門威力巨大的190毫米後膛炮,採用換門架式,艦首對敵時可朝前射擊,在朝一側射擊時,炮手們只需將大炮炮架沿着圓形金屬滑軌推向一側的炮門,就可完成火炮的轉向。在這個炮塔還未得到有效發展的時代,這是非常先進成熟的設計。
在艦首主炮完成準備的同時,一側耳臺上的主炮和艦尾主炮也完成了轉向。
伴隨着槍炮官的聲聲口令,炮手們完成了對懸崖的瞄準,在槍炮官大聲的用法語發出“開火”的命令後,炮手們猛地拉動了火繩。
“福靖”號的艦首主炮率先發出了怒吼,一道暗紅色的火光從炮口噴射而出,接着是大團的黑煙,僅僅隔了數秒,耳臺上的主炮跟着開火了,接着艦尾的主炮也吼叫起來。
懸崖的頂端剎那間騰起了巨大的煙團,只見崖頂一時間樹木碎石四散飛揚,躲閃不及的獅頭社番兵多人瞬間給炸飛上天,幾名番兵連同被炸斷的斷手殘肢紛紛揚揚的墜向崖下。
獅頭社的番兵們顯然沒有想到會遭到這樣恐怖的打擊,立刻失去了剛纔的兇狂之態,但沒等他們作鳥獸散,更多的炮彈便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在“福靖”號又一舷的火炮完成了一輪齊射之後,“建靖”號和“和碩公主”號也開始了齊射,一時間懸崖完全被升騰起的黑煙所籠罩。
林義哲舉着望遠鏡,一聲不響的看着那片懸崖,很快,海風吹散了硝煙,貝錦泉看到懸崖之上,到處都是穿白色衣服的獅頭社番兵的屍體。
而就在五艘巡洋艦完成了首輪齊射,隨後的四艘炮艦還沒有來得及開火之際,巨大的山崖可能是無法承受如此猛烈的火炮轟擊,轟然坍塌下來!
看到大片的山石斷崖紛紛墜落海中,掀起沖天的巨浪,站在密林之中觀看着這一幕的日本軍官一個個全都禁不住臉上變色。
西鄉從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也寫滿了驚愕。
從聽到炮聲的那一刻,他便判斷出這應該是中國艦隊的艦炮射擊聲。因爲這種炮聲,絕不是日本艦隊所能發出的!
雖然對中國艦隊的到來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支中國艦隊的火力竟然如此強大!
想到海岸邊的那些日本軍艦可能遭遇的命運,西鄉從道的心禁不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攫緊。
“傳令各艦。停止射擊。”林義哲看着落入海中的斷崖,轉頭對貝錦泉說道,“繼續前進,我們去找日本人。”
貝錦泉大聲的下達着命令,“福靖”號再次升起了信旗,並開始轉向,朝着琅嶠海岸的方向駛去。其餘的戰艦依次轉向,跟着在旗艦的後面前行。
此時日本海軍的軍艦正在琅嶠海面靜靜地停泊着,艦隊上空籠罩着煤炭燃燒後產生的黑色濃煙。日本人並不知道中國艦隊正在他們以北的地方高速航行。
此刻。除了已經上陸先見識到了中國艦隊大炮威力的西鄉從道在那裡憂急萬分的盤算着下一步的行動,對中國艦隊的到來一無所知的日本海軍官兵,從上到下都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將會發生什麼。
此時海面上風平浪靜,幾隻海鷗悠閒地飛過。伊東佑磨海軍少將站在“東”號鐵甲艦的飛橋之上,望着波瀾不經的海面,深深的吸了一口帶有鹹味的海風,略略伸了伸有些疲倦的胳膊,感到心情分外的舒暢。剛纔在“東”號的艦首主炮炮房內產生的壓抑感覺一掃而光。
爲了探究“東”號的11英寸主炮發射速度慢的原因,伊東佑磨和伊東佑亨兄弟帶領幾名技術軍官,進到了“東”號的艦首炮房內。在詳細查看了一番的同時,伊東兄弟還詢問了炮手作戰的詳情。
“東”號的主炮炮房是直接建在艦首甲板之上,和艦首完全合爲一體,呈三角形狀。這座炮房共開有四個炮窗,在略爲圓鈍的三角尖處的兩邊,各開有一個炮窗,在靠近三角形根部的兩側又各開一個炮窗。戰時“東”號的11英寸主炮就是通過這些炮窗向外射擊。在上一次同中國軍艦的作戰當中,由於那艘中國海軍的高速偵報艦航速過快。不斷的變換陣位,“東”號的主炮往往在伸出炮窗的時候,中國軍艦便運動到了另外的位置,使得“東”號的炮手們不得不將大炮挪向另外的炮窗,而那時中國軍艦又跑到了另外的位置,結果日本炮手在大罵“八嘎牙路”的同時,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開火,只能將時間全都浪費在了炮窗之間的來回運動上。
在瞭解了這一情況之後,伊東佑磨爲日本炮手們制定的新的操作規範,那就是將主炮的位置確定在兩側的炮窗之間來回移動,在軍艦實施機動的時候,不必將大炮從已經伸出的炮窗中移開,而是等候敵艦出現在相應的方向,再進行射擊,以提高射擊效率。
在完成了這一安排之後,伊東佑磨本想召集各艦艦長到“東”號上開會,商討對敵戰術,但不知怎麼他感到有些疲倦,也就沒有發出命令。
可能是受了弟弟的“中國艦隊不會出現”僥倖心理和那一天開炮拯救陸軍於水火的勝利情緒影響,伊東佑磨也覺得,這一次的征服臺灣番地的軍事冒險,可能會成功。
伊東佑磨並不知道,他的這個僥倖的想法,便會被無情的事實擊得粉碎!
“發現煤煙!”
突然間,“東”號鐵甲艦的瞭望兵大聲喊叫起來!
伊東佑亨聽到喊聲後大吃一驚,立刻奔出了司令塔,當他來到飛橋上的時候,看到哥哥伊東佑磨已經舉起了望遠鏡,正向着煤煙出現的方向觀看。
伊東佑亨舉起了望遠鏡,他的望遠鏡裡隱約顯示東北方向的海面上似乎有一縷黑煙!
這一重要的發現立刻通過旗語報告給了後方遠處的“日進”、“孟春”、“鳳翔”和“春日”諸艦。日本艦隊各艦頓時沸騰起來,幾乎所有的艦長都在飛橋上用望遠鏡向東北方向使勁眺望,瞭望兵更是目不轉睛,緊張地捕捉着遠方忽隱忽現的目標。
“也許是一艘觀戰的英國軍艦。”伊東佑亨放下了望遠鏡,對哥哥說道,“也可能是法國軍艦。”
伊東佑亨的猜測不無道理,因爲就在昨天,一艘英國軍艦和一艘法國軍艦先後出現在這一海域。
“也許。”伊東佑磨聽到弟弟一副了不在意的口氣,只冷冰冰的回答了這麼一句。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伊東佑亨掏出懷錶看了看,現在是9時12分(1874年6月10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東北方向的煤煙由1縷變成2縷、3縷、4縷,至10時,“東”號的瞭望兵從望遠鏡中大致可以分辨出5至6縷煤煙,而且煤煙的數量竟然還在增加!
“肯定不是英國和法國的軍艦!”伊東佑磨放下了望遠鏡,瞪了弟弟一眼,大聲說道。“應該是清國艦隊!準備戰鬥吧!”
這時“東”號再次掛起了“東北方向發現煤煙”信號。10時16分,遠處煙霧下的軍艦逐漸清晰,一隊法式淺藍色塗裝的艦隊慢慢顯露出來,不光是“東”號上的瞭望兵,伊東佑亨和大副角田秀鬆等人也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展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由5艘巡洋艦和4艘炮艦組成的中國福建船政艦隊的全部主力艦隻!
“……開始我們只看見煤煙,後來出現檣頂,再靠近,看見了淺藍色的艦體……出現的敵人是包括清國福建船政水師全部精銳之大艦隊!”當時搭乘在“東”上的爲日本軍隊提供火炮的日本軍火商大倉喜八郎在自己的日記當中記錄下了這幕真實的情景。
很快,一串尺寸很大的信號旗急匆匆升到了“東”號鐵甲艦桅杆的頂端,“發現敵艦隊!”“東”號用這種遠距離信號向身後的四艘日本軍艦發出了警報。
原先的一簇煤煙,此時竟然變成了中國海軍的全部主力。伊東佑磨腦中僥倖的幻想徹底破滅。他必須要正視面前出現的事實,決戰看來已經難以避免。
自從全殲中國澎湖水師得手以來,日本海軍對於中國艦隊始終抱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擔心會遭遇報復。現在包括兩艘陌生的巡洋艦在內的中國海軍的主力蒸汽軍艦全部出現在眼前,日本艦隊中充滿了大戰將臨前的恐懼與不安。
幾乎同時,中國海軍也發現了日本艦隊。
“遠處發現敵艦煤煙!”
聽着“福靖”號裝甲巡洋艦前主桅桅盤上了望兵的大聲報告,迎着海風屹立於飛橋之上的林義哲深吸了一口帶着鹹味的空氣。握緊了雙拳。
得到警報,“福靖”號的管帶貝錦泉很快與軍官們跑上飛橋瞭望。在確認無誤後,“福靖”號上很快升起旗語,向全艦隊通報這一情況。而幾乎與此同時,其他中國軍艦桅杆上的瞭望兵也都發現了西南方向的情況,各艦管帶都到了飛橋上觀看,戰鬥警報一時間響徹中國艦隊上空。
確定是中國艦隊出現,伊東佑磨立刻下令“起錨”、“站炮位”。他明白,必須搶先一步,在遠離海岸的位置阻滯住前方的來船。他知道,中國艦隊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要爲了給那些用老掉牙的帆船武裝起來的舊式水師復仇那麼簡單!很可能還帶有運送陸軍的船隊,要消滅已經登陸的日本陸軍!
中國人一定是爲此做了周密的準備,否則,中國艦隊是不會這麼久纔出現的!
此時伊東佑磨命令日本艦隊主動拔錨出擊,雖然有進行決戰的考慮,更多則是爲了儘量在遠處吸引敵艦,以完成掩護陸軍的任務,頗有一番背水一戰的悲壯。
想到那個“西鄉暴徒”對自己的態度,伊東佑磨的心裡又生出了一絲忿然之意。
隨着“起錨”等一系列信號升起在日本艦隊旗艦“東”號的橫桁桁端,5艘日本軍艦紛紛進行起錨作業。水兵們賣力地操作着,將沉重的鐵錨從海底的泥沙中提升起來。艦首甲板上,部門軍官在大聲指揮,很快,日本軍艦一艘接一艘的啓動了。
此時在中國海軍各艦的桅杆上,換上了巨大的紅色黃龍旗幟,在19世紀的海軍中,換上這種大尺寸戰旗,寓意就是“作戰”。各艦的司令塔內,隨着管帶下達的法文口令,水兵們秩序井然地進行着各項操作,整個過程如同一部運轉良好的機器,環環相扣。終於,中國軍艦蒸汽機的連桿開始了加速往復運動,越轉越快,發出類似蒸汽火車一般有節奏的轟鳴,船底的螺旋槳加速旋轉起來,攪起大片大片的涌動水流。
與中國軍艦一樣,日本軍艦桅杆上也換上了巨大的海軍旗,日本水兵賣力的用滑車將一顆顆炮彈、發射藥包運到主甲板上,配發堆積在每個炮位。除艦長、大副以外的一些高級軍官,則分赴艦上各重要位置督戰,身着白色制服的日軍水兵已經完成了第一發炮彈的裝填,在火炮之旁肅立待命。日本艦隊戰鬥準備逐漸就緒之際,在旗艦“東”號的飛橋上,伊東佑磨從望遠鏡裡看到了站在“福靖”號飛橋之上的林義哲。
ps:沒留神錯過了國足和沙特隊的比賽,據說是經過精心頂層佈局,盡遣國內足壇精英,比賽場面令人眼花繚亂,我大國足踢得激情四射、氣勢如虹,攻擊如水銀瀉地,防守如鋼鐵長城;射門如炮彈出膛,阻截似海帶纏身。球員發揮都非常出色,完全超越了世界水平。唯一遺憾的是沒有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