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山的車停在警政局大樓不遠處的一條衚衕內。
杜雨霖四下看了看,走到那車旁。
車門一開,裡邊跑出一個司機替杜雨霖打開了車門,杜雨霖鑽了進去。
袁秀山滿面笑容的把一個小皮箱遞給杜雨霖,“大侄子,這是你的那一份兒。”
杜雨霖漠然地接過箱子,“這麼快就出手了?”
袁秀山說:“出手的事由老喬負責,咱爺倆兒只管收錢就行了。你不打開看看,十五根小黃魚呢?”
杜雨霖打開小皮箱看了看,果面靜靜地躺着十五根黃澄澄亮晶晶的小黃魚。
袁秀山說:“老喬誇你這趟買賣乾得很漂亮,對了,你是怎麼把那二十箱東西給調包了的?”
杜雨霖猶豫了一下,說:“我是用二十箱從外面看一模一樣,實際上裡面裝的是廢紙的箱子換掉大島的那二十箱東西。”
“那少了這二十箱東西你怎麼向南京那邊交差?”
“哦,除了這二十箱廢紙之外,我另外還讓人提前在那個行李廂裡裝了外面和那四十箱一模一樣的,裡邊裝的是蘋果的箱子。”
“蘋果?那南京那邊發現是蘋果能不問你?”
杜雨霖並不想跟袁秀山說得太多,他敷衍地說:“這個我想到了,花了點錢,疏通了一下關係就沒事了,現在兵荒馬亂的,誰還會這個。”
袁秀山想了想,嘆了口氣說:“唉,那大島那邊發現了你給他們的是二十箱廢紙他們不找你的麻煩?”
杜雨霖笑了一下,“他們那二十箱廢紙要是在他們接手後,又過了兩個小時忽然起火燒燬了,他會知道他們拿到的東西是二十箱廢紙嗎?”
“起火,東西在他們手裡怎麼會起火?”
杜雨霖見要是自己不說清楚,袁秀山就沒完了,於是正了正身子說道:“我在人在半道,那二十箱還在火車上時一個箱子裡放了一根特製的‘雪茄’,這二十根雪茄表面上是雪茄,實際是上一根兩端封閉中間隔着銅片的鋁管,一頭裝着硫酸,一頭裝着三硝基酚。當銅片被硫酸慢慢腐蝕到一定程度,就起不到隔離兩種化學品的作用了,而硫酸一旦與三硝基酚接觸就會燃燒。我做了幾次實驗,算準了時間,到了時間一定會着火。東西在他們手上燒了,他們能怪到我嗎?”
袁秀山讚許地點了點頭,“大侄子,看來我這次沒找錯人。”
* * *
晚上,一臉愁容的劉三一進杜雨霖的家門,看見趙落霞和杜雨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愣了一下。
杜雨霖見劉三來了,站起身拿出袁秀山給他的那個小皮箱遞給劉三,“你明天去銀行把這個放在那個保險箱裡。”
劉三猶豫了一下,拿過小皮箱剛要走,杜雨霖看出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他,“你怎麼了?”
劉三看了趙落霞一眼,說:“侄少爺,要不你到院子裡我跟你說幾句話。”
趙落霞聽劉三這麼說,站起來,說:“我去睡了,你們聊吧。”說着轉身進了客房。
杜雨霖指指對面的沙發讓劉三坐下。
劉三問杜雨霖,“侄少爺,你從哪兒把她給找着了?你問問她……”
杜雨霖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不說她了,說說你的事,怎麼了,苦臉兒悲悲的,像媳婦跟人跑了似的。”
“我們老爺遇上大麻煩了?”
“我二叔?他怎麼了?”
“詳細的我也不知道太多,不過大概的情況是日本人擠兌咱家的買賣,聽說我們家在天津的幾個紗廠要關張了,山西有幾個礦也經常有日本人故意搗亂,逼着我們老爺把礦用白菜價兒賣給他們。對了,跟他一起做買賣的幾個老傢伙也跟着日本人起鬨,逼他賣廠賣礦,還有銀行,也逼着他還錢,這些天老爺正爲錢發愁呢,白頭髮都多了很多。”說到這兒,劉三看了一眼,“侄少爺,我想問問你,你能不能把咱存在銀行的那些東西拿出一些換成錢幫我們老爺一下?”
杜雨霖低頭想了想,指了指劉三手裡的小皮箱,“這裡有十五根小黃魚,你拿給他,還有咱們存在銀行的那些東西你找一些能馬上出手的賣了,把錢給他……”說到這兒,杜雨霖拍了一下頭,“哎呀,不行。”
劉三問:“怎麼了,侄少爺,你是怕老爺不要你這些錢?”
杜雨霖說:“他不能要我的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咱們那些東西都是從日本人手裡弄來的,日本人那兒一定都有這些丟失物品的登記,咱們要是拿出去賣,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那,拿些金條給他總不會事兒吧?”
“你拿幾十根金條給他,他問你這金條是從哪裡來的,你怎麼說?撿的?偷的?搶的?”
劉三嘆了口氣,“侄少爺,你說得對,他不能要你的錢,我拿給他也沒個說法,這可怎麼辦呢?”
杜雨霖擰着眉頭想了想,“這事兒急也不是急一時半會兒的,你先把這些金條先存到銀行裡,我慢慢再想辦法。”
劉三點點頭,“對了,少爺,還有件事,這些天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跟着我。”
“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我幾次想辦法想看看是誰,都沒查到,好像很鬼頭,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我想會不會是日本人?”
杜雨霖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可能是清水的人吧,咱們破壞了他們那麼大一買賣,他怎麼能善罷甘休,只是他爲什麼跟蹤你呢,應該跟我纔對呀?”
劉三壓低了聲音:“有沒有可能是‘鬼王’的事兒?”
“也有可能,這幾天你小心點就行了,有我呢,出不了什麼大事兒。”
“侄少爺,我瞧着清水那傢伙表面上沒什麼,可是看樣子就是一肚子壞水,你也小心提防着他點。我走了。”說着轉身離開了。
杜雨霖在客廳裡不安地徘徊了幾步,心想:難道清水真的覺察到了什麼?有一點是可能肯定的,那二十箱貨被燒,清水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杜雨霖正煩躁得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聽,是清水。
清水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杜處長,你準備一下,後天早上九點和我一起去一趟重慶。”
杜雨霖問:“去重慶幹什麼?”
“押運一些東西。”
“就你和我兩個?”
“不,一共是三輛軍車,裡龜課長和他的三十幾名部下和我們一起去。”
“憲兵押運?運的是什麼東西呀?”
清水在電話那頭大概是猶豫了一下,才含糊地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說着就掛了電話。
杜雨霖放下電話,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三輛軍車,三十多個憲兵武裝押運,還是清水親自出馬。難道他們押運的東西是袁秀山所說的那二十億僞法幣?可是如果真是這些東西的話,清水爲什麼要讓他一箇中國人和他們一起去呢?這在以前是根本沒有過的事。
杜雨霖非常清楚,就算日本人相信自己還不至於相信到這種程度,更何況,這麼機密的事一般都是出發前的一小時通知,而清水竟然提前一天一夜通知他,這又是因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