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線，忽明忽暗。
風是在不斷地流入而轉出的，但是，我們卻不管怎麼都看不到風流過風痕跡。
想衣的手如此慌亂地撫平着顧一顏清瘦的臉頰，他的頭髮，他原本纖塵不染的碧玉青面，那一些合在一起的時候才，纔是她認識的顧一顏。
顧一顏只是木訥地閉着眼睛，在剛剛見到想衣的那一刻，他的確在眼底閃過幾分驚愕與激動，但是那只是短暫的一瞬。
他失去了所有的反應，包括對着眼前這個找了他念了他好久的花想衣。
想衣沒有去看這些，只是很努力地整理着他的髮絲，企圖讓他看上去，再精神一點。
她的樣子顯得是那麼的慌亂，彷彿，要是這些事情不在頃刻之間完成的話，她就會覺得渾身不爽似地。
我提着火摺子，看着想衣因爲火光而混亂不堪的背影。手，很涼，而她的背影，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這一刻，她停下了手，當下了所有瘋狂的思維。
她的手，僵持在一處，然後對着被掛在木柱子上面的顧一顏，狠狠地誆了兩巴掌，“顧一顏，你是死人嗎！爲什麼連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你知不知道，我們找得你有多辛苦！爲什麼我喊了這麼久，叫了這麼久，而你，卻始終都沒有選擇迴應我！”
我靠近了一些，上下打量着顧一顏。
“想衣，也許，他是被人點了啞穴……”我在他的脖頸之處點了兩下。
想衣抹了抹眼角的淚痕，然後用着我身上揹着的流蘇劍打開了鎖鏈。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着眼前的男人，真的不知道，是該說什麼纔好。“現在，你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吧？”
剎那間，她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後悔，後悔自己執着想要找到的顧一顏，居然已經成了現在的樣子。
儘管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被綁縛着，儘管他身上的穴道也已經被解開，他還是不說話，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似乎，她的身上還有着千萬道看不到的枷鎖，在狠狠地禁錮着他，還有他生生不滅的靈魂。
難道，他的舌頭也被人剪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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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一次在晉錦苑看到過的關於水明山莊這麼些年來的紀實中，曾經有過這樣的記載，爲了掩蓋一些秘密，下人們也會遭到一種閹喉之刑。也就是說，雖然沒有割掉人的舌頭，但是也會用在火上燻烤的燒熱的鐵放在人的口中，直到聲帶無法發出一點的聲音。
他，也是受了這樣的刑罰嗎？
“你們走吧！”顧一顏居然開口了，只是那麼一句話之後，他又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顧一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心甘情願呆在這裡嗎？”想衣越聽越是激動，難道她所有的擔心都是白費的徒勞的嗎，難道她關心的這個像是自己大哥的男人，從來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嗎？
“我從來都不想呆在這裡，可惜，我已經呆在了這裡。既然是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雖然顧一顏這句話是對着想衣說的，可是，他深邃的眼眸早就已經深深地嵌入到了最深沉的土地之中，久久的掩埋。
“顧一顏……”想衣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還是強忍住內心的激動，繼續地說着，“爲什麼不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呢？”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至少，我看得清楚。
顧一顏的嘴角微微的上揚着，但是我很難把這樣的樣子歸於微笑。而即便是微笑，更多的時候，代表的意思也並不是開心與快樂。
“哈哈……爲什麼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呢？你……是真的很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嗎！”顧一顏的確是看着她的眼睛的，只不過，他卻也並沒有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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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衣看着她，到底，他想要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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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顏指着天，之上井上的天，“爲什麼你不去問問，你的好爹爹，又做了些什麼呢？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好父親，但是，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噁心。我要是說這一些，你相信嗎？你會相信嗎？你說我就是你的哥哥，那麼，你是願意相信你的哥哥呢，還是相信你的爹呢？說回來的話，還是相信你的親爹吧，因爲，只有他，才與你有着血緣關係吧。哈哈……”他再次狂笑着，許是因爲太久都沒有說話了，也對，有些話，他積壓的時間，又何止是十幾年的時間呢。
時間，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一點一點的數着。
“哦，不對，也許，現在來說，他也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了。因爲，水明山莊的莊主花百萬的掌上明珠，在他的眼裡，也不過只是用來觀賞，用來當寵物，更可以隨時來利用一下的工具而已。”
“住嘴，我不許你這麼說爹！你這是怎麼了，爹對你那麼好，甚至，從小把你養大，爲什麼你還要這麼對他！”想衣的手依舊重重地落在了顧一顏的臉頰之上。
看不出紅色的印記，因爲顧一顏的臉上，早就已經慘白蒼老成了一具屍體。
“看吧，你還是相信他的。哈哈！如果我說，你爹爲了在我的身上得到秘密，他甚至說要拿你的終生幸福作爲交換，這些你會相信嗎？”
“你……亂說……”
“呵呵，我實在想不出一個理由，一個騙你的理由。也許，我真的是應該就這樣閉上嘴巴，永永遠遠地閉上嘴巴。”
我想，這一刻，最想讓他閉上嘴巴的人，應該就是花百萬了吧。要是顧一顏的手中沒有什麼秘密的話，花百萬恐怕早就選擇殺了他，或者是把他毒成啞巴了吧。
“你說，你有什麼東西，需要爹花這麼大的代價，來跟你做交易呢？”想衣繼續地問着。我想，這個問題，應該所有的人都想知道把。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顧一顏到底知道了什麼樣的東西，纔會讓他陷入這麼危險的境地呢？到底，他知道了花百萬的什麼秘密呢？
“拿水來吧，只要一點點就夠了。”顧一顏的聲音是那麼的虛弱，也許是因爲被綁縛的太久了，而體力不支吧。
“這個行嗎？”我的身上只是揹着一個酒囊子，裡面是上好的竹葉青。
他的腦袋稍稍地湊了過來，在瓶口之處嗅了嗅，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大抵是聞到了瓶子打開之後香味吧，那樣濃郁又清淡的味道，充斥在整個井內。
“倒在我的腳上，觸到皮膚就可以了。”他淡淡的說着，然後低下了頭，緊緊地盯着自己的腳。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也只好照着辦了。
“顧一顏，你這是要幹什麼？”想衣忍不住問着。
“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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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顏，你不想要你的腳了嗎？酒是這麼烈的東西，你看看你的腳，要是再不好好的調養恢復，恐怕就真的要廢掉了！”雖然想衣的話是帶着那麼濃烈的責問的口氣，但是我還是能在那樣的字裡行間之中看到想衣至始至終的關心。
“無所謂，反正這雙腿，也已經活得夠久了。夠了。真的夠了。”
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只是順着他的意思，一點一點地在他裸露在外的腳背上面一點一點的倒着。
酒香之味，漸漸地侵襲着。
“啊————”
顧一顏突然大聲地嚎叫着。
痛苦的聲響，幾乎已經要引起整個西井臺的震動。
我和想衣捂着耳朵，等着這樣的聲音漸漸地停歇。
“這個……怎麼會這樣……”等到想衣漸漸地睜開眼睛，才發現，站在我們眼前的顧一顏早就已經變了樣子。
他的腿，他的腿很突然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尾巴。
一條不是很長，但是很粗壯的尾巴。
他……他也是雪魚人。
跟着銀藍有着同樣尾巴的雪魚人。
“不，準確的說，這個只是一條斷尾罷了。”顧一顏看了看自己搖擺着的尾巴，回想當初的時候，自己還不能自由的控制住它，不禁再次又苦澀地笑了笑。
“爲什麼是斷尾？是誰砍斷的？爲什麼你會是雪魚人？爲什麼？”想衣看着他，除了驚嚇之外，更多的是疑問。她，不懂，原來自己的身邊，有着這麼多的事情。原來，有着這麼多的事情，她一點都不曾知道。
“是不是花百萬？他發現了你的身份……所以才……”這樣的話，一切的事情都順理成章了。
當年的時候，花百萬也是滅雪魚人的主謀之一，在這樣的情況下，當然不能夠讓一個雪魚人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砍斷他的尾巴，更加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而顧一顏卻只是搖頭，“不是的，這條尾巴，是我自己砍斷的。當它從我的身體之中長出來的時候，我曾經有過很多的懊惱。但是當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後，我所做的決定，便是砍斷這條尾巴，讓它保留着現在的大小，因爲只有這樣的話，纔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特別是花百萬。可是，我又錯了，原來，從一開始的時候，便知道我身份的那個人，其實就是花百萬。而他，也就是因爲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了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存活着的雪魚人，所以，纔會在*我的那一刻開始，便夥同着上一屆的大大夫，在我的身上下了藥，好讓我的尾巴不至於會顯露出來。可是，人可以計算，但是天總是無法計算清楚的。也就是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因爲年齡的增長，藥力早就已經開始失效了，也就是因爲這樣，我的人生之中國，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我是誰，我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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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天下》沐沐作品，縱橫中文網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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