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週中頁從朝中回來。
御膳房的長方形木桌上擺放了大大小小十幾盤菜,一家人圍坐在旁邊。
“今日在朝廷裡還順利嗎?”楚夫人將一塊點心放在週中頁的碗裡,問道。
“尚可,”周將軍笑着看向妻子,“麻煩娘子準備了這麼豐盛的晚飯,真是甚合我意。”
週中頁身爲朝廷一任武將,卻只娶了楚夫人一人,外人皆知兩人如膠似漆,恩愛無比。
“今天我收到一封請柬,是宴請霖兒和顧清去宮中,屆時各位大臣子女,世子郡主都會參加。”
楚夫人擔憂地望向我,
“此番前去,表面上是參加宴會,私下怕是兩大黨派各自爲營,拉幫結派,壯大自身勢力。”
我捏了捏母親的手,她又憤憤道,
“霖兒和顧清都還這麼小,沒有我兩的陪伴,若是中了誰的套也不知!”
當今皇帝名爲何越,有三位兄弟,分別是王爺何蘇瑾,何煜,何曄。
何煜當年以謀逆之罪被誅殺,就是收養過顧清的那位。
皇帝還有一同父異母的妹妹,是長公主何皓言,下嫁於文臣劉文野,誕下一女,是郡主劉辰然。
劉文野又是原主母親楚夫人的表哥,如此算來,長公主就是楚夫人的嫂子,我的舅媽。
皇帝如今積勞成疾,身體每況愈下,舉國擔憂,卻遲遲未有子嗣。
最大的兒子也不過五歲,在華妃膝下。
長公主與華妃母系是一家,彎彎繞繞錯了幾輩,血緣雖淡猶在,算得上是華妃的小姨。
待皇帝駕鶴西去,若是華妃之子順利繼承王位,權利就相當於掌握在了長公主手裡。
但王爺何曄素有野心,表面於皇帝耿耿忠心,私下養兵蓄力,還拉攏了皇帝的親信李太監和朝中重臣陳宇川。
我若有所思地夾起一塊糖醋小排,心中推斷道:
“看來母親所說兩大陣營就指王爺和長公主,我們一家在長公主勢力中,想必朝廷之上父親難免受陳宇川、李太監等人的挖苦和爲難。”
周顧清擔憂地瞥了我一眼,望向父親母親時,身邊是一圈代表了忠心的金色。
我向他擠了擠眼,做口型道:“沒事。”
又摸了摸他放在腿上的手,依舊冰涼而柔軟。
他的耳垂不可察覺地染上了點桃紅。
夜晚時分,父親將我喚到顧清住的廂房內,關上了四周的雕窗,叮囑道:
“宴請入宮後不要害怕,就和平時一樣輕輕鬆鬆吃喝。屆時長公主會與你們一道,
她的女兒辰然郡主也與你兩年齡相仿。你們多和長公主一行人爲伍,想做什麼都可,只要合乎規矩就行。”
父親帶上嚴肅的表情繼續道,
“但要小心王爺何曄,還要提防大臣陳宇川的女兒陳連嫣,他們一夥和長公主府的人鬧得很僵,也就是你們孃親說的……兩大黨派。”
“除了何曄,還有另外一個王爺何蘇瑾,此人性格良善,不愛出沒於人羣繁密處,可以接近。
他有一兒子,就是世子何雲洲,傳聞長相俊朗。霖兒,到時候你多留意一下,若滿意此人,爲父日後就向他們提親。”
說到提親,我心裡壞笑一聲,一副“我都知道”的樣子狡猾地瞅着父親,
“我知道,爹,若是與世子聯姻,就是將王爺何蘇瑾拉入我派,可以壯大我們的勢力,想必陳宇川也有這打算呢。”
周將軍侷促地摸了摸腦袋,嘿嘿笑道:
“果然是吾兒,簡直聰慧過人 一點即破!不過爹孃都看你的意見。若是中意了,再去爭取提親,若是不願,任誰說都不行。”
傍晚,東廂房內。
我躺在自己的牀上,看窗外明星點點綴於夜空,螢光陣陣起於花叢,內心卻十分複雜。
我生來不是庭院細流,甘於久居宅府之內。
而是渴望馳于山水,遇志同道合之人,行內心所喜之事。
若嫁給了世子,則此生註定與朝中權謀相伴,寸步難離方寸之宅。
甚至,會因此告別武術,枉費掉原主的一身天賦造詣。
但聯姻會對父親在朝中勢力有極大幫助。有了蘇瑾王爺的加入,長公主陣營將勢力大增,十拿九穩。
我輾轉反側,心中煩鬱不堪。
起身打開窗戶,看見對面顧清居住的西廂房內仍未熄燈。
估計他是在練武,複習白天的功夫。
我心中鬱結,左右難眠,乾脆也起身出門,練習師父所授拳法。
清風拂面,柳絮輕彈。
我專注於手中的動作。一揮一擊,似與柳絮共起,一挪一移,心隨風之所向。
蛙聲陣陣中,我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