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淋漓的墨色大字,龍飛鳳舞卻不雞飛狗跳,一筆一劃剛硬有力,抑揚頓挫,全場均能收入眼底,目光刷刷地掃在巨石上,又刷刷地掃在參賽人身上。
寒零打了個哈欠,無可奈何地站起來——她剛剛被蒼亦簫踹了一腳,她慢吞吞地走下臺階,沒關係,衡無雙走的更慢,她先上臺。
她垂着眼,一步邁上臺的瞬間,她擡眼。青衫少年平靜地坐在椅中,眼神在手上,他正在把玩着手裡的冰塊,估計又是用來堵人嘴的,僅僅剎那,她看他,他一擡眼,隨意地掃了一眼又垂下頭。她聳了聳肩,這貨還在傲嬌,看她的眼神有點幽怨。她又去看沈流年,沈流年在看她,看到她要看自己後趕緊轉眼,目光彆扭地投向地上。蕭墨謙倒是最大方的,笑吟吟地看她,眼神也不躲避,衝着她點了點頭。
哎,看吧,還是知己好啊,墨謙就是好人。寒小零感慨萬分。
對面,青年彎下看上去充滿彈性韌度的腰,聲音中帶着少許笑意,“衡無雙。”
寒零一邊揉着老腰一臉痛苦,一邊呲牙咧嘴地道:“您好您好,我老腰不行,就不彎腰了,大人有大量別計較。”她的眉毛擰在一起,滿臉“我的老腰不成了”的表情。
場內傳來少許笑聲,寒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神一偏去看君零。少年坐在椅上,櫻色的脣邊勾起隱隱的弧度,卻始終沒有擡眼。寒零滿意了,嗯,笑了就好。
她放下手,踢踢腿又抖了抖手臂,笑嘻嘻地道:“衡兄,請吧!”
衡無雙聽到前兩字後腳下顯然晃了晃,不過立刻站穩,深吸一口氣,點頭。他很留意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寒零是寒天皇的親妹妹,不過自幼沒有練武,到處打聽才聽說到半年前離家出走出去
主持人懶散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寒零動了,因爲衡無雙已經動了。這傢伙那麼心急幹毛?寒零一邊百般無聊地去擋招,一邊照常掃出修長有力的腿。
衡無雙沒有躲,腰際被寒零一踢,不進則退,反手抽出腰上的軟劍,雪色錚亮,直刺寒零雙眼。
靠。寒零低罵一聲,趕緊彎腰。她當初躲在巴掌大的小洞裡爲了躲沈流年那惡魔,縮骨練得不錯,腰也非常軟。生死之間的訓練果然是最棒的,效果超棒啊!寒零喜滋滋地一縮,從衡無雙手臂下一扭身躲了過去。身形未穩,雄厚的氣力撲面而來。
寒零一愣,衡無雙的出劍是虛的,在她縮起來要躲開的時候就已經先比她轉身了,仗着時間優勢,翻身便是劈向天靈的一掌。
情急之下也躲不過去,寒零右手一揮,直接擊上衡無雙的手。
“轟”的一聲,氣息頓開,無形的翻雲如海浪波濤洶涌地擴散,掀起一陣颶風。寒零腳下不動,眼神兇惡。待到雲騰散去全場寂靜的一霎時,她也不收手,對着衡無雙那頗爲英氣豪放的面容,怒喝一聲,“你謀殺啊!”
衡無雙傻眼了,他自然不會殺這個屁大的小妞兒,比他小了六七歲的小屁孩他不會計較,可是當她毫不退縮一巴掌上來的時候,他有點怔住了,當她當着衆多人的面怒氣翻騰地吼出“你謀殺啊”的時候,他傻住了。
他發懵的時候,小妞已經換上一臉笑容了,笑得溫柔似水含情脈脈,眼神卻非常兇狠。“我聽說過一句歌詞叫掀起你的頭蓋來,你是不是誤以爲是掀起你的頭蓋骨?”
來……骨……
蒼亦簫嘴角古怪地抽動一下,抿嘴,微微笑了。臺上的八傑,要不把頭扭到一旁就是吃吃的笑,除了某個少主還在糾結於手裡的冰塊。
衡無雙在發呆,寒零卻動了。順着他的手臂向自己一拉,同時一個前翻,翻身而起,單手撐着衡無雙右手臂,修長的身軀在空中一畫,她硬是從衡無雙身前翻到身後,且定住身形的時候毫不留情地在他背上踹了一腳。支點有了,她腳下猛然發力,就着衡無雙的背一踩,送出自己十米之外。
她柔軟的身軀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方式弓着,在空中一扭身,同時擡起手。光芒一閃,一道光破風而出,射向衡無雙背心。
多年練武,衡無雙對來臨的危險有着下意識的反應,隨着直覺立即翻身,手臂已經躲不過去了,光芒刺眼,逼着他的肩窩。衡無雙乾脆不躲了,擡手握住刺來的光。握住的一瞬間,他猛然一抖,渾身只打寒戰,猛然鬆手。
那光被他一握,也改變的方向,順着他的肩頭斜斜地射了出去,帶着一溜兒血跡,灑在地上。那光突然“砰”一聲定住,直直地插在地上,前端還帶着殷紅。
衡無雙捂着肩頭,手指間流出少許妖豔的紅,他也顧不上比賽,扭頭便去看那奇異的亮光,那如光箭的一線,刺人雙眼。別人看着那鋒銳甚至能撕開空氣般的光都覺得甚是炙熱,但是隻有他才知道,那光,冷得如千年之寒,如不可能融化的存在。他的手在觸摸光箭的一瞬間就凍住了,他幾乎拼命才丟開那箭,否則自己的手可能就麻了,任由那光帶着自己的手射向肩窩。
那光凍得能讓人沒有反抗之力,任由刺骨的冰冷帶着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他擡眼,少女輕盈落下,如被秋風捲起的葉,在空中劃過不可言喻的弧度,立在他面前。她眯着眸子,笑盈盈地看他,潔白如玉的手臂極其優美地揚着,手中,一把通身近乎透明泛着少許幽紫色光澤的弓,寒氣隔着十米逼人,冷的讓人發毛。弓上,又是一箭,居然已經上弦!
少女天生臂力不爲出色,那極度神秘看似高貴的弓靜靜地臥在她手中,尚未拉到滿月,但她翻手便可一箭取他的命。
光一般的冰箭!若說是那直擊大腦的寒冷能冰凍大地三尺也就罷了,畢竟是寒天皇的親妹妹,屬性大抵不會有區別。前者那稱霸十界的“絕世之寒”九重寒天,名震四方,區區十五歲未至少年,把冰元素所產生的一切玩的花樣百出。殺人,甚至不需凝聚極寒,只要寒氣——那無人可比擬的寒氣,瞬間能要了人的命。後者又和他關係緊密,不再冰元素的研究上搞一些造詣也說不過去。
可是衡無雙真正驚駭的是那光一般的神速。說它是光速未免誇張,說它是聲速卻絲毫不爲過。
早在寒零飛身躍出之時,那弓已經握在手中,而他居然沒有看見是如何凝結而出的。少女的動作行雲流水,就好像那把弓一直在她手中一般。
全場冷氣倒吸聲一片又一片,蒼亦簫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着寒零手裡的那把弓,嘆了口氣。他是醫生,醫生近乎使得天下萬物,他如何不認得那弓的材質?那是冰檀木,長在冰裡的極寒之物,平常人甚至都不能靠近一株冰檀木。而那是冰檀木的上上品,極寒之物中的極寒,也是有些可笑的。
冰檀木真正特別的不再與是檀木,而是在於長在冰裡,沒有土壤沒有有機體,天生就要有少許靈氣。能選出這樣特別的檀木,本來就難的讓人髮指,更何況它還要飽經某位脾氣大如天的高貴無比的少主的摧殘……
蒼亦簫好笑地擡起眼,臺上少年青衣如映着天的水,皎皎無暇,清氣自然,更爲他的氣質增添幾分難以攀比的高雅清俗。蒼亦簫眼中含着笑,點着光潤如玉的下巴,眼底抹過無奈:君零啊君零,你真有心啊。居然那九重寒天這絕世之寒來欺負這株可憐的冰檀木。蒼亦簫,這個作爲非常愛護花花草草的園丁醫生,一邊嘆息那逝去的木,一邊心聲怨氣。
君零正在拖着下巴看那衣襟淡淡的少女,她笑得雍容,他眼底也抹去那怨怒,淡笑着看她姿勢雖未標準卻不見得有多熟悉拉弓方式地拉着他辛苦栽培的弓——冰檀弓。
“你謀殺我,我也謀殺你。”少女笑得很有禮貌,略微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禮儀之邦注重禮尚往來”的表情,“衡兄臺,勿要客氣。”
衡無雙愕然地看着她,他無話可說。要說這是憑靠自己吧,不給使用封熒的,且她也沒有釋放的痕跡;要說作弊吧,兩手空空沒有證據。活活氣死人。
她右手一揚,刺眼的光隨冰檀弓一併消失,衡無雙又愣住了,他以及沒有看到她是如何收走拿武器的。就在他發愣的時候,那幽幽清香和寒氣鋪天蓋地而來,他下意識地擡手,一掌之中力量凝聚而起,卻不見得方向感。
寒零一拳轟出去,小小的拳頭擊在衡無雙的手中,陰陰的綠色飄出,那不是青草的翠色慾滴,而是神秘詭異的毒氣。寒零擡頭,對他笑得開心,“這毒加上那冰箭,效果非常好,衡兄臺,勿要客氣。”
毒是幽冥蛇毒,是沈流年抓來了不知名卻能毒死人的毒蛇,又不知道加了什麼,就這麼給了她,一邊跟她說,這個毒加上你的冰,效果非常好,九兒,勿要客氣。
幽冥蛇毒雖然毒性不強,但是化學性質非常活潑,稍微一激動就開始劇烈反應,發出耀眼綠光,火星四射,生成有刺激性氣味的氣體讓人瞬間中毒,使得原子滿天飛,分子倒地亡。就差一句在集氣瓶底部鋪一層細沙或是水防止火星四濺墜落至瓶壁炸裂集氣瓶……或是什麼硫酸吸收水分等等等等。
碧竹曾經非常憤怒地對着化學這門無辜的科目罵了一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