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落日漸漸斂盡了最後的斜暮,青蟹色籠住了整個天空。
清波與蓮嬸去忙晚飯了,她佇足窗下,一番細細的思量,腦子裡盡是那三人不該同時出現在這裡男子,直覺其中必有問題。
她想起了寒寧,來時他一襲墨袍,滿身肅然,儘管仍與往日一個模樣,可是卻讓她覺得陌生,他沒道理會出現在這裡,並且還與鍾炎、葉雲天走在一起。
寒寧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長她五歲,正直忠貞,因爲天生啞疾,使他不善與人溝通,進得府來更是極少與人親近,孤傲淡漠的性子總叫人覺得他與常人是隔隔不入的,即便在父親面前也表現的極疏離。
父親很欣賞他,喜歡他的傲骨,喜難他的不卑不亢,喜歡他的一絲不苟――
在印象裡,寒寧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永遠冷冰冰,獨獨在她面前纔會微微展露出幾絲笑容。
初到府裡時,她才十三歲,滿心好奇想與他溝通,就向別人討教了手語,也便因爲學了幾個簡單的手語,纔打開了他緊閉的心扉。
第一次與他用手語溝通時,他吃驚的瞪直了眼,她卻呵呵笑的歡愉,冷淡成性的他也是從那一個時候,看她的眼裡才浮呈出笑意,縱然之後仍是遠遠的離拒着。
他不大與她說話,卻仍讓她感覺她與他是特別的。這種特別很微妙,她辯不出這微妙由來何處,總覺得他似以一個兄長的胸懷疼惜着她――
完婚後那一段失魂落魄日子裡,那雙滿帶疼惜的眼便一直在暗處默默的觀注着她,而且越發變得深沉難懂,可他仍只是一如往日的守望,而沒有靠近來勸撫她一字半句――他不會管閒事!
自然,炎與寒寧是熟悉的,好幾次,她隨着阿炎偷偷跑出去玩,皆是他一路護着他們。
寒寧忠心耿直,只認她爲主,所以,在得知炎另娶他人後,絕不可能再對他和顏悅色,就算炎再尋他幫忙,怕也只能落得一個被打得滿地找牙的下場,哪還願意聽他差遣,爲他辦事?
更何況當中還摻了一個葉雲天,想當初葉雲天死皮賴臉的往家裡翻牆越院,皆被寒寧棒打出府,如此冤家對頭,怎麼可能同坐一條船?
至於炎與葉雲天,據她所知他們更是素昧平生,可這三人卻聚到了一起,並且同時出現在她面前,這其中會藏着怎樣內情?
這一切都叫她又驚又疑!
這一天晚上,她睡的極晚,睡下時方重仁還沒回來,等到第二天清晨她醒來時聞得房裡有淡淡的茶香,才知道他回來過,並且還剛到她房裡轉過。
坐在牀榻上,擁着薄被,她好一陣迷茫,因爲這個來無蹤去無影的男子,他分明是記掛着她的,卻難得會來面對她,只在默默之間教她知道他的存在。
若誠如炎所說,他全然知覺着她心思的話,那麼他對她究竟又存着怎樣的目的?是居心叵測還是別有用心?
他,究竟怎樣一個男人呵!
讀不懂!
綿綿的思緒便是這般的亂結成團,叫人覺得這一整天怎如此漫長!
待到晚霞西照時,閒下來的清波跑到園子裡提水澆起花,阿寬突然跑來叫蓮嬸不知去做什麼,一併也把清波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