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北方驛站。
肆虐的雪花壓低了紅梅枝,飛鳥獨自叫的淒涼,不時有狂風捲着碎渣飄掠而過。驛站閣樓大廳內圍坐在一起的過客,聊着聊着竟喝起了濃酒,你一杯我一杯,杯杯相遞,酒香四溢,驅走了這莫名其妙提早到來的寒冷,衆人臉上也漸呈粉紅色。樵夫和妻子趁着風雪總算消停了一會兒,趕忙與大家道別去上山砍柴。
顧辰逸飲盡了桃花酒,卻無絲毫微醺的醉意,火把的暖光打在他精緻的面容上,像極了不染纖塵神仙。人們喝得差不多了,紛紛席地而睡,一天下來,他們倒也辛苦。夥計拿來羊絨薄毯,輕輕蓋在熟睡的人身上。
“公子,您還不歇息嗎?”夥計一邊用雞毛撣子抖着身上的塵土一邊問着顧辰逸。
“我等會兒就打算啓程了,多謝了,小兄弟。”顧辰逸依然手搖摺扇,盡是淡定與從容。
“公子不必客氣。即然如此,我也就退下休息了,公子一路小心。”夥計笑着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他放置好東西后,便離開了大廳。
青瓷碟裡的熟食吃的差不多了,顧辰逸又抿了幾口熱茶,將那件雪白的裘皮袍子披在雙肩,裘皮袍子以白銀滾邊,周身又有銀色流光環繞,簡單卻不失體面。顧辰逸生怕打擾到熟睡的過客,於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推開木門,轉過身後,手指一點門便輕輕闔上了,驛站地處深山老林,野獸什麼定是經常出沒,他擔心客人受到野獸侵擾,一揮衣袖,金色流光罩便籠罩了整個驛站,也不枉他們相遇一場。
顧辰逸剛踏出驛站走道沒幾步,就發現前面的雪地上似是有什麼異物,收起摺扇,將衣袍裹緊了些,他倒吸一口冷氣,一步一步的走在雪地,其實他本可以一躍騰空,只是那樣不僅會消耗過多的仙力,而且一旦被風雪迷了眼睛,那就得不償失了。只是令顧辰逸覺得奇怪的是,原本熱鬧的天際卻在此時靜謐的詭異,就連一隻影子都見不到。
正疑惑,面前突然直直矗立着兩座畸形的碩大冰塊,顧辰逸大着膽上前仔細端詳着冰塊。剛走近一點,蒙在冰塊上的白霜便蒸騰而去,顧辰逸看到此時的冰塊,不由得倒退兩步,寒氣逼人,卻敵不過這令人作嘔的景象......
碩大晶瑩的兩座冰塊嚴嚴實實的包裹着樵夫和他的妻子,他們二人的內臟,腸子,肋骨全都暴露在外,血液呈噴射狀,眼珠一裡一外,面部表情極其扭曲,他們的鮮血也被吸得一乾二淨,除了一副空蕩蕩的皮骨,只剩下冰晶凝固,不時有尖銳的冰柱從冰塊內生長而出,筆直地刺向二人的皮囊。顧辰逸硬是忍住了想吐的衝動,又仔細的查看了一遍冰塊上的劃痕,只不過這一次,他似是知道了如此殘忍的手段是何人所爲......松枝上的厚雪紛揚懸浮於半空,逐漸形成一張類似蜘蛛網狀的布匹,巨大的白色雪網落下覆蓋住冰塊,算是給二人一個葬禮吧,顧辰逸的內心突然悲涼起來,樵夫二人竟是如此可憐。
“出來吧。妖冰凌。”
遠處傳來一陣巨鳥的鳴叫,天際突然暗淡下來,一隻龐然大物在顧辰逸的頭頂不斷迴旋,想必這白鷺就是妖冰凌的坐騎了。鵝毛般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這白鷺太大了,以至於顧辰逸都無法看清同樣一身雪白的妖冰凌。妖冰凌雖說名字這麼叫,只是他亦妖亦仙,從來也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更別說是塗炭生靈了。況且千百年來,見過他的人又有幾個。
“果然是你。”一陣迴音悠悠的劃破雪痕從頭頂穿越而來。
離歌城碧江宮。
靜芙的侍女全都被流放到蠻荒之地,一生一世在那些不毛之地爲奴,且他們的家人也不準再踏進離歌城半步。靜芙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敗露無疑,夜西揚又怎肯輕易放過自己,她將劇毒衝融於自己的茶杯,等待着那個即將最後與她會面的人。
靜芙倚在蒲葦閣的迴廊,輕閉雙眼,淚珠竟一滴一串的滑落她的臉頰,她又何嘗不是命苦之人,受人利用,到最後恐怕也註定是個悲劇。秋日的紅楓還是那般血紅,調皮的落葉趴在在靜芙披散的長髮,只是它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馬上就要宣告結束了。靜芙突然自嘲般的大笑起來,不甘中透着詭譎,像極了此時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她紅色的衣襟也隨風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