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朋友,披甲熊。”披甲熊在老者身邊停下,它看起來很興奮,吼叫着,露出了滿嘴尖牙,連帶着它眉鼻間那幾道陳舊的傷疤,也越顯猙獰了。
沃伏不安地直起身,目光森然地盯着前方,米婭彷彿能聽見它的磨牙聲了。
比試的內容,不言而喻了。
“有什麼規則?”米婭撫摸着沃伏的脖子,在離開聖哥丹雪域後,她查找過很多關於沃伏犬種的資料,雖然它們生居苦寒之地、天性兇惡而難馴,可並不好鬥挑事。米婭也根據沃伏的體型和毛色,大致判斷過它的年齡——其實,她的沃伏朋友還不曾真正成年。
“小姑娘怎麼忘記了?剛纔我這邊的隊員已經說過了,死亡或者認輸。”
死亡,或者認輸。
米婭的手一僵。
她不知道披甲熊的實力如何,可光從體型和力量上判斷,它就大大勝過沃伏。
那麼,沃伏,你願意出戰嗎?
沃伏上前邁出幾步,它用高昂的頭顱、優雅的步態回答了米婭心中的疑惑。
這是一場苦戰。
披甲熊站立起來,一聲大吼,迅猛地衝向兩人,狂暴的氣勢將米婭逼退了好幾步。
沃伏躲過它頭頂的盔甲的攻擊,躍至一旁,起跳,尖利的爪子在大熊的銀甲上劃出串串火花,它瞬間咬住披甲熊一側的脖頸。
披甲熊用力一擺,沃伏被甩出十幾米遠。
沃伏的前肢已滲出鮮血,不行,相對於巨大的披甲熊,它太小了。
沃伏嘗試着站穩,一顛一顛地躲避披甲熊的爪子,可披甲熊沒給它留下任何機會喘歇,有力地撲倒它,一腳踩着沃伏的肚子,一口咬住沃伏的脖子。
它就像一個王者般,踩踏着地上的蟲蟻。
米婭緊攥發抖的雙手,不——這樣下去不行。
爪子劃過披甲熊的眼睛,沃伏趁機從它身下逃脫。
雪白的皮毛,此刻已經血跡斑斑。
憤怒地披甲熊揉着自己受傷的眼睛,越發瘋狂地追趕它。沃伏一邊跳躍,一邊反擊,它唯一能勝過披甲熊的,就是速度了。
可是……這裡的場地太有限。
米婭咬着下脣,看着沃伏身上不斷地出現新傷,它再一次被撲倒了。
不,不行了——
我們,認輸吧。
藍灰色的眼睛望向她,彷彿在說:不要擔心它。
米婭再也受不住,蹲下身,將腦袋埋進臂彎之間。
沒有了沃伏,她該怎麼辦?
“爲什麼不看下去?”老者將她扶了起來,“你的夥伴正在爲你戰鬥啊。”
“我——”米婭囁嚅着說不出話。
老者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怒吼着、戰鬥着披甲熊,彷彿陷入了回憶一般,喃喃自語:“我年輕的時候遇上披甲熊,它生性勇猛,又極爲好鬥,可我們還是成爲了朋友。那時候,村人大肆砍伐山木,破壞了披甲熊的生活環境,終於衝突爆發了,死傷了很多人……村長特地從外面聘請了獵人,將它逮住,當場就要射殺。當時,我苦苦哀求,披甲熊和我才活了下來。”
米婭詫異地轉過頭,看他,“您的意思是……您是陪着它在這兒,坐牢!?”因爲對方是老者,米婭習慣性地用上了尊稱。
老者點了點頭,撫須,“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啊——”
米婭怔怔地擡頭,注視着場上的拼殺。
是的,他們是夥伴啊。
她怎麼可以不信任它,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它?
一把金光閃閃的口琴,出現在她手中。
她知道,自己馴服不了戰鬥中的披甲熊,但她能做的,就是和沃伏一起……
琴音落。
披甲熊俯首稱敗,沃伏帶着滿身傷痕,一瘸一拐地向米婭走來。
老者上前迎接他的披甲熊;米婭幾乎要抱着沃伏流淚。
這樣的結果,或許很多人都難以理解。可那些真心相交的朋友們,或許會明白箇中奧秘:有時候,人們不會爲了一個理由而開戰;卻會爲一個理由而稱敗。
“等一下!”米婭快步上前,來到老者和披甲熊面前,然後,深深舉了個躬。
“對不起。”她抿了抿脣,道:“我的琴音能迷幻人和動物,剛纔,我通過琴聲告訴披甲熊:如果它不認輸,我就會對您不利。”
一雙蒼老的手將她扶起。
米婭擡起頭,看見一雙笑眯眯的眼睛,老者對她說:“我知道,披甲熊都告訴我了。”
“非常抱歉。”米婭感覺到了自己臉上漸漸上升的熱度,爲自己的不擇手段,也爲老者此時的寬容和豁達。
老者擺了擺手,“這並不算犯規,因爲你們是夥伴,就像我和披甲熊一樣。”
米婭感激一笑。
“珍惜你的夥伴。”
米婭點頭,又遲疑地開口:“其實……披甲熊它一旦被冠上這個名字,它就應該屬於戰場,生或者死,那都是披甲熊最終的歸屬,可如今您和它都身陷監獄,我想它……”並不真的原意這樣。
米婭有點說不下去了,她要如何去規勸這樣一對相依相靠的朋友?
老者先是一怔,可隨即大笑起來,“謝謝你,小姑娘。”
米婭抱住沃伏柔軟的身體,目送着老者和皮甲熊的背影消失於暗門。
沃伏,我們一起強大起來吧。
.
將沃伏安置於一旁,米婭回到了擂臺中央,傲視前方。除非死亡和認輸,否則她必須挑戰接下來的兩場比賽。
淡淡地,米婭望了西索一眼:等着她求饒認輸?
不可能。
“這樣一輪一輪比賽太浪費時間,而且也不夠刺激。”米婭彎起嘴角,“不如我們把下面的兩場並在一起進行好了。”
聞言,領頭的大漢皺眉,“怎麼並一起?”
“很簡單,我們雙方各出2人,賭一把。”
“由此決定接下來2場的比試結果?”
“對。”米婭望了眼牆上的時間,距第三場獵人考試結束,他們還剩近71個小時,“以時間作爲賭注,如何?”
“聽起來不錯……那具體怎麼賭?”
“呵——”米婭笑了笑,“其他東西不敢說,我這位朋友可隨身不離撲克牌。”此刻,她不用回頭,就已經感受到了西索“怨毒”的目光,果真如芒在背……
領頭人沉思了下,彷彿在考慮該方案的可行性,就在這時,又一件灰袍掉落,暗門中走出一個帶着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他朝領頭人點了點頭。彷彿受到了某種鼓舞,領頭人終於下定了決心:“可以,我們這邊同意。”
“這位小姐,你看起來很有把握啊。”中年男人笑容猥瑣,一雙綠豆大的小眼睛緊盯着米婭脖子以下腹部以上,“你可知道我以前的名號?”
“哦?”米婭稍稍轉了下身,以躲避他猥.褻的目光,如今,那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早就被遺落了。偶爾,米婭也會想起聖哥丹監獄,如果她能早些讀懂那兩個獄卒貪婪赤.裸的目光,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
她不懂男人,可同樣身爲男人的庫洛洛,他也不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