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爲了讓我輸才這麼說的,別再想盡辦法騙我了,沒有用的。”凌牧熙恢復了知覺,冷冷看着凌仲煊。
“現在的局面已經被我掌控,我沒有必要還在這種事上費力氣騙你。”凌仲煊不屑,“如果我想讓你死,你就不會活着。”
“如果我信你,我就徹底的輸了。”凌牧熙緩緩移動腳步,上前。
凌仲煊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你沒有輸,如果現在放下之前那些錯誤,我可以讓你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你還是我最信任的堂弟。”凌仲煊極有耐心地給出建議,“我需要你這個助手,也只有你最能幫助蒼龍的事業。”
凌牧熙嘲諷地笑了兩聲。
“我已經不是你的堂弟了,也不會再信那些鬼話。”
但他的心裡,已經被剛纔凌仲煊講出的真相震驚,撼動,崩潰。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一分一毫的跡象,因爲他不願輸在凌仲煊的面前。
無論曹世峴對他說過的一切是真是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在他的心裡,他早就輸給了凌仲煊。
凌仲煊的手動了動。
凌牧熙閉上了眼睛。
但他一直沒有等到槍響的那一刻。
睜開眼,面前遞來一把***。
“如果不相信就開槍吧,現在選擇權在你,不在我。”凌仲煊說着,將***遞給了凌牧熙的手中。
凌牧熙無法置信地看向凌仲煊。
凌仲煊一定是騙人的,他是爲了混淆視聽纔會在之前說了那麼一大段的話,就是爲了干擾他的思維,讓他無法做出正確判斷。
從前跟在凌仲煊身邊的他見多了這種情況,所以不會再輕信誰。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而他的眼中如今除了丘宛晴再也沒有其它任何。
就算他一路都是錯的又怎樣,只要能得到丘宛晴。
凌牧熙毫不猶豫地拿穩了槍,舉起,對準凌仲煊心臟的位置。
“你會對剛纔的行爲後悔的。”凌牧熙冷冰冰地,“不,你已經沒有後悔的時間了。”
握着槍,他們面對面地站着對峙的樣子就像回到了多年以前,當凌仲煊第一次教凌牧熙開槍。那時凌牧熙還很小,握緊了***卻怎麼也不敢對着靶子開槍,凌仲煊便在一旁嚴厲地一遍一遍教,雙手狠狠按在他的肩膀上給他巨大的壓力。
最後凌牧熙終於扣動扳機開了一槍,幼小的身體猛烈地震動,那種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凌仲煊教會了他生存的法則,也是凌仲煊從他幼年時候就帶着他在身邊,儘管凌仲煊比他並沒有大幾歲,卻是十足的父親一般感覺的兄長。
記得那時,爲了讓凌牧熙能對準目標,凌仲煊數次站在靶前。
“槍在你的手中,只有你能控制它發出子彈的方向。不要被任何思維干擾,只要看準目標開槍你就能成功。”凌仲煊態度十分堅決地站在靶前一動不動。
那時凌牧熙的雙手都是顫抖的,他不敢,但他必須這麼做。
時間像是過了一年那麼久,凌牧熙經過一個漫長而深重的呼吸之後,終於擡手,看準目標,就當做凌仲煊並沒有站在那裡。然後,一槍打了出去。
子彈的位置和凌仲煊指定的位置分毫不差。
時光穿梭,今天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場景,同樣是凌牧熙舉槍對準凌仲煊。只是這一次他是要置凌仲煊於死地的,他們之間只有半米的距離,這麼近,他一定不糊失手。
“你說過,只要我看準目標開槍,就能成功。”凌牧熙緩緩道出當時凌仲煊的話,“如果那時候你能預知未來,一定不管怎樣都不會那麼嚴厲堅定地訓練我,讓我變成了親手殺死你的人。”
“就算那時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凌仲煊面對槍口早就司空見慣,現在被對準了心臟也沒有任何感覺,“因爲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就算曾經做過錯誤的決定,我也一定會盡力去彌補,就像你,哪怕到這個地步我還是希望你能回頭。”
“你現在倒是開始對我說教了?”凌牧熙冷笑,“我早就不能回頭了!”
“還不明白嗎?我是在給你一個活着的機會,因爲你是我的堂弟,我一手帶大的最信賴的親人,所以不想看着你自尋死路。只有你現在停手才能繼續活下去。”凌仲煊對他理智地勸說,希望能夠說服。
只是再多的勸解都沒有用了。
一個心意已決的人是不會聽從任何人的話,更何況這話從凌仲煊口中說出。
“活着,就算我現在站在這裡你覺得我還是活着的人嗎?看看吧,我早就已經死去,從那個會說會笑開朗陽光的凌牧熙被人從海里救出的時候,我就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不過是行屍走肉,除了丘宛晴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凌牧熙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傷痛,他的表情漸漸凝結成一種末世的荒涼。
“可是,”他又說,“你卻連我最後存在的意義都要剝奪。”
“就算沒有我,丘宛晴也不會跟你走。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凌仲煊狠狠打擊。
“不!她答應過我要跟我一起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我知道她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也從來不會騙我!”凌牧熙的瞳孔收緊,手晃了晃。
“既然你擺明了不相信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就不要因爲我的話而動搖。如果你動搖了,就親自去驗證我的話究竟是不是事實!”凌仲煊揚聲,目光凌厲地和凌牧熙對視。
這種讓人內心一顫的目光,能把周圍的空氣都拖入最冰冷暗沉的深淵之中,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凌牧熙感覺到了這種來自內心的,無法遏制的恐懼。但他更害怕的,是他會死去。
他不想死。
“住口!不要再說了!”凌牧熙擡手,將槍口擡高,指向了凌仲煊的額頭,“夠了我不想再聽!”
“那就開槍吧,殺了我。”凌仲煊面不改色,“在這個我曾經帶你來過無數次的足球館內,殺了我。當年我教你槍法時一度爲了加強訓練難度讓你有快速的提高,站在了靶子前面鍛鍊你的心理素質,看來現在又回到了那時候,只不過我變成了靶子。”
這些話都直直地戳向了凌牧熙內心最柔軟的位置。
但他不會有任何反應。
手臂沉穩地舉着,他不會再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擾,就連凌仲煊的話他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因爲曾經傷得太重,心口太疼,所以現在哪怕聽到百遍此類的話都不會怎樣。
他決定就在此時開槍。
“等一下!不要開槍!”
這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一聲大喊,丘宛晴慌張匆忙地向這邊跑來,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她的聲音很大,迴盪在足球場內像波紋一樣一陣一陣,蔓延不斷的感覺似乎永遠都停不下來。
凌牧熙的表情都僵硬了,他的視線隨着丘宛晴的移動而移動,最後落在了離他只有幾米的距離停下。她真的來了,這不是他的幻覺,不是夢境嗎?
然後他聽到了凌仲煊的聲音,有些惱怒的沉悶。
“你怎麼會來這裡?”這句質問,又像是在疼惜的責怪她不該出現在這麼危險的場合。
“你以爲這樣就能騙得到我嗎?你說謊的時候眼神會黯淡,以爲我看不出來嗎?”丘宛晴埋怨地指責,看到對準他額頭的槍口時心中一驚。
那種驚慌無法掩蓋地從臉上表現了出來。
“回去。”凌仲煊不想多說,直接命令。
“我說過吧,這件事我們要一起面對,我們約定好的你不能趕我走。”丘宛晴固執地看着他,“而且,我也明明說過會用我的方式來解決,你也沒有聽從我的建議,所以我們是扯平了。”
她的固執,就像無懈可擊的辯詞,讓凌仲煊無論如何都不能辯駁。
不能辯駁,卻能始終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凌仲煊還是妥協了。
“丘宛晴,跟我走吧。”凌牧熙忽然開口,用探尋的目光一刻不離地盯着她。
他很需要這個答案,這是他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的最大,也是唯一的動力。他唯獨不能失去她的支持,她的擁抱,她的一切的一切。因爲這就是他的命運了。
“我跟你走。”丘宛晴淡淡開口,聲音輕如浮絲。
驚愕和喜悅一同涌入凌牧熙的心頭,這是他渴盼已久卻始終沒有得到過的回答,現在他終於得到了。握着槍的手不由隨之放下,他向前走了一步,卻被丘宛晴伸手擋回。
“就算我跟你走,你就真的能得到幸福嗎?”丘宛晴凝聲反問。
一句反問,又將凌牧熙打入了冰窖。
凌仲煊的眸子暗了暗,他似乎能預見到之後會發生什麼。
“我們都知道那個答案,那個結果,我不會幸福,你也不會幸福。”丘宛晴繼續說,眼中是果斷和堅定,“這是我們會面對的最悲哀的結局,你想要的就是這個嗎?如果是,那真是讓我感到失望。因爲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那麼樂觀開朗,笑的時候笑容能讓人的心都融化,這樣的你是不會讓別人生活在痛苦之中,也不會讓你自己永遠痛苦。”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讓我們都被不能擺脫的過去糾纏着生活一輩子,你真的願意嗎?”
丘宛晴再次伸出手臂,張開手掌放在了凌牧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