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叫蘇正陽,是上屆鄉試解元,這等品德敗壞之人,以後當了官也只會欺男霸女!”
葉景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蘇正陽的鼻子,高高在上的、輕蔑地俯視着他,整個人看起來無比凜冽,不見半分傷感,倒是像個路見不平、欲替天行道的俠女一般。
“哪來的瘋婆子!你胡說八道什麼?”蘇正陽眼看着能跑了,突然見葉景菡出來,嚇得臉色一白,立即氣急敗壞地罵道。
綰翎這時也出來了,對衆人道:“這位姑娘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正是發現了這蘇正陽的惡行,今天才追蹤至此,沒想到會發現這種事。”
秦琿家的是認識綰翎的,不過她很有眼色,看綰翎特意看了她一眼,就知道這位葉小姐一定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既然葉小姐都那麼說了,總不會無緣無故特地到鄉下來找人麻煩,想來是真的了。何況,她本來也不想放過這偷人的姦夫。
這麼想着,秦琿家的就對邊上幾個男人道:“把這個姦夫抓起來,一起送去官府!”
“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你們敢對我動手?”蘇正陽眼見矇騙不成,就擺出身份來嚇唬這些沒什麼見識的莊戶人。果然,被他那麼一說,有幾個人還真的露出猶疑之色。
沒想到葉景菡上去就是一巴掌,惡狠狠的眸光裡再也看不見半點情誼,往日裡的有多濃情蜜意,此刻就有多徹骨痛恨。
“就你還有身份?我呸!”她邊罵,還邊用力踢了兩腳。
這時,乍一見到綰翎她們出來而驚愕的秦薰然,也反應過來了。她本能地就覺得,今天的事跟綰翎脫不開關係,往日她跟蘇正陽幽會的次數也不少,從來沒被人發現過,怎麼今天就這麼巧,正好被人抓姦,而綰翎也在?
“一定是你陷害我的,你這個賤婦!”秦薰然原本對蘇正陽的行爲感到極度失望和痛恨,不過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綰翎身上。她心知自己是討不了好了,索性就想把綰翎一起拉下水。
只見她蓬頭垢面地對着衆鄉親們,一手指着綰翎道:“大家知道這是誰嗎?她之所以故意陷害我,就是因爲跟這男人先有了苟且。她就是……”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落在秦薰然臉上,綰翎甩了甩手,輕飄飄地對秦琿家的說道:“這位伯母,我是誰,想必你是清楚的,我有沒有必要來陷害一個村婦,相信你心裡也有數。這些我就不多說了,只希望您好好管教一下你家的兒媳婦!”
秦琿家的連連點頭,這葉二小姐看着嬌柔的一個姑娘家,說起話來夾雜的冰屑簡直像灌到了她脖子裡。見秦薰然還要說話,她又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不等她開口,就對其他人道:“今天老婆子我也不要臉面了,麻煩各位鄉親,幫我把這賤婦拖回去。”
秦薰然嘴裡都是血,牙齒都有些鬆動,“嗚嗚”的想說話,卻像條死狗一樣被人拖了回去。
“這臭婆娘平時就看着是個不安分的,果然幹出這不要臉面的事情了!”
“就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做出這沒皮沒臉的勾當來!”好些女人都是滿臉唾棄地在旁議論着,平日就經常見自家男人偷看那狐媚子,這下好了,看她還怎麼勾引人!
秦薰然被帶走後,衆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蘇正陽身上。
“現在不過是考了個小小的解元,就如此狂妄,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裡,若是將來考個一官半職的,那還不更加爲禍鄉間?”綰翎帶着諷意的話,看似在譴責蘇正陽,實在挑起了那些百姓心底對上層階級的矛盾。如此一來,他就不只是偷情了,更是對平民階層的藐視,以及囂張跋扈。
“這位姑娘說的沒錯,我們把他打一頓再說。”周圍的人紛紛露出不忿之色,抄着傢伙躍躍欲試。
卻聽綰翎阻止道:“打一頓,只要不是打死,養一陣也就好了,那多便宜他!”涼涼的話,落在蘇正陽耳朵裡,激起他一陣寒戰。
“沒錯,把他送去官府!”葉景菡也跟着道,嘴角彎彎勾起,這蘇正陽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是送去官府,他這輩子也就算交代了,會讓他比死還難受。
“不要!”蘇正陽感覺一陣晴天霹靂,匍匐着就要去抓葉景菡的裙子,“景菡……”
“你這登徒子!”綰翎一把拉開葉景菡,又故意大聲打斷蘇正陽的話,側着身悄聲在他耳邊道,“你最好不要暴露和景菡的關係,否則就不只是革除功名那麼簡單了。”冰冷的話語中透着濃濃的威脅,一雙眸子此刻也如幽暗無比的深淵一般。
蘇正陽渾身一震,沒想到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個小姑娘給嚇到了,往日也沒覺得這葉家二小姐有多厲害,可今天卻覺得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張了張脣,終究沒敢說什麼,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想他多年寒窗苦讀,今日居然敗在一個女人身上,前途盡毀!蘇正陽心頭一片冰涼,落在綰翎身上的眸光,帶着無限怨毒。
“把他帶走!”有幾個莊稼漢子一把架起蘇正陽,綁起來拖了出去。
此刻正是豔陽當空,陽光透過鄉間小道上密密的樹葉落下,斑駁一片,無端的讓人覺得心頭沉重。
“景菡,你沒事吧?”綰翎有點擔心地看着葉景菡,只見她面無表情地望着窗外,瘦削的側臉蒙着一層陰翳,濃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遮住了明眸裡全部的光彩。
“沒事。”過了半晌,葉景菡才轉過頭來,靜靜地吐出這兩個字來。
她至今還記得,那次初見,有淺金色的陽光撒在他身上,俊逸瀟灑的男子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全身上下像是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玉華,嘴角的笑容彷彿可以融化全世界一般,毫無徵兆的,少女的一顆心就那樣淪落了。
還有那次,她爲了爬牆出去見他,從樹上摔下來傷了腿……不管怎麼樣,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掛念他了。
“剛纔那幾下打得痛快嗎?”綰翎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知道她並非那種不堪一擊的女子,遂笑了起來,打趣道。
“爽!”葉景菡掩去眼底的一絲傷痛,笑着答道,“早知道應該多打幾下。”見主子心情好,木棉、木蘭兩個丫頭也笑了起來。
車軲轆在鄉間小道上碾出一道道印痕,軋過的無名小草滲出清香的汁液,彌散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快到城門口的時候,那淺淺的青草香已漸漸散去,隱約間彷彿有血腥味飄了過來。
“停!”綰翎突然面色一沉,看向其他幾人,“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異味?”
這時,血腥味越發重了起來,幾個女子的面色都變了。
“小姐,我們出去看一下。”木蘭說完躍下馬車,和木棉、車伕幾人一同下去看看狀況。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葉小姐!”這時,車簾一掀,顏離一身是血地走了進來。
車裡兩位都是葉小姐,不過他們自然都知道,顏離叫的是誰。
他一進來就坐到綰翎身邊,昏暗的馬車內只有蒙着細紗的窗口透進來微弱的光線,但他那冷俊如天山冰雪一般的容顏,卻反而使得車內好像亮了起來。
“你受傷了?”綰翎心中一緊,不自覺地脫口而出,話語裡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你在擔心我?”顏離絲毫不顧忌車內還有別人,冷硬的心臟似乎有一瞬間的柔軟,鳳眸熠熠生輝地問道。
葉景菡乍一見到顏離十分驚訝,但此刻見他跟綰翎兩人之間的互動,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不過她本來就不是什麼恪守禮教之人,所以對此倒沒什麼看法,只是想起蘇正陽的事情,多少有點尷尬。
“我去外面。”葉景菡默默說了一句,就坐到了馬車外面,蓋上厚厚的車簾,隔音效果倒是還不錯。不只是爲了避讓,同時也是爲了安全考慮,比較顏離現在的樣子顯然是不正常的,還是在外面看着點比較好。
綰翎想起那次在剪燭閣裡,顏離也是身上帶着傷來的,料想皇子之間的糾葛絕對比普通的後宅之爭,還要厲害上百倍。她皺了皺眉,問道:“你傷在哪了?”
聽她這麼問,顏離似乎心情很好,冰山一般的容顏也有了融化的痕跡,不過轉瞬之間,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冷聲哼道:“能傷到本王的人,怕是還沒有出生!”
綰翎雙目爍爍地看着他,彷彿是在說上次他受傷,還差點連累了她的事,惹得顏離的臉又黑了起來,幽幽道:“那是小人暗算本王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綰翎本來還想說什麼,聞着空氣裡的血腥味,突然皺了皺眉,現在還是先把這味道去了比較好,免得惹出什麼麻煩來。幸好今天爲了對付蘇正陽,兜裡帶了很多種類不同的藥物出來。
她拿出一顆紫紅色的藥丸,揉碎了均勻撒到海綿上,再在上面倒了一些特製的藥水。很快,海綿就漸漸變成了淺紅色,縈繞在周身的血腥味似乎被吸收了不少。接着又在五彩琺琅薰爐里加入了沉水香香片,一股清新柔雅又不濃烈的香氣慢慢瀰漫開來,迅速取代了原本的腥味。
綰翎剛剛做完這些,外面就傳來了質問聲:“馬車裡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