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布政司府花園,一座雕工精巧的亭子中,兩個女子對面而坐,偶有一陣秋風拂起,吹起二人飄逸的衣衫,衣衫隨風鼓盪宛若蝶翼,襯得兩人出塵若仙。
一襲淺粉色儒裙的蕭飛燕嘴角噙起淡淡的疏離的笑容,伸出玉手替御好斟了一杯茶,道:“御好嫂嫂,飛燕不懂你在生什麼氣?如此便是兩全了,不是嗎?你可以和我哥哥在一起,飛燕也可以嫁給王爺,不好嗎?”
御好看着眼前這個不再清純可人的女子,突然感到害怕,是什麼東西可以令她改變這麼大:“曜哥哥睿智過人,今日之事連我都能猜到,更別說曜哥哥了,我想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是誰在他酒裡下了藥,你騙不了他的。”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想過要騙他。”蕭飛燕輕輕一笑,璀璨明媚的眼中閃過一絲過往的清純笑容,“夫妻之道貴乎真誠,事後,飛燕把什麼都告訴王爺了。”
“他接受了?”御好不解,依自己對曜哥哥的瞭解,他根本不可能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
“御好嫂嫂,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王爺。”蕭飛燕頓了頓,又道,“我早在下藥之時,便斷定,他一定會把你送給我哥哥,他要對一個人好,便是全心全意的好,不會有半絲雜質。”
“你何以敢如此肯定,萬一……”一想起昨晚的事,御好便感到後怕,當時如果不是自己拼死掙扎,他可會放過自己?
蕭飛燕輕輕一笑,篤定道:“沒有萬一,因爲我知道你會抵抗,你的心裡只有我哥哥。”
聞言,御好面色一紅,自己當真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而依王爺對你的情意,他雖然很想幫你解毒,卻不希望你恨他,所以他寧肯自己痛苦而死,也不會願意勉強你半分,他最終一定會把你送到我哥哥這裡來,因爲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你心中所想。”
“飛燕。”御好聽了蕭飛燕一字一句的篤定,就像是石頭砸進了一汪平靜的湖水中,令御好心潮迭起,一時震驚的無以復加,原來她並沒有想象的那般瞭解曜哥哥,相信曜哥哥,而蕭飛燕卻相信了,那般身心託付,無私的全然的信任,御好承認是自己卑微了。
“可是你又怎麼敢肯定曜哥哥一定會和你……”
蕭飛燕聞言,苦澀一笑,秋風拂過她白皙可人的臉龐,卻只餘下悲哀:“王爺並不好女色,所以這麼多年來身邊根本就連個暖牀的人都沒有,我是除你之外,和他最熟悉的女子,更何況我還有個好哥哥,娶我比娶任何人都要更快的達到‘功成名就’的目的。”
“飛燕,你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一切,卻還是飛蛾赴火的愛了,難道這就是愛情最唯美的真諦嗎?
“嫂嫂什麼都不要說,飛燕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覺得哥哥睿智過人,覺得我不及哥哥,是個心思單純極了的丫頭,但是因爲我有個好哥哥,所以我什麼都不用怕,也一直覺得單純沒什麼不好,可是自從愛上王爺之後,我才明白,其實我可以和哥哥一樣聰明,只要我也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同樣可以想出聰明的辦法去得到。”
“飛燕,我……”御好看着飛燕那張和蕭權有着幾分相像的臉,心底深處突然生出一股愧疚來。
“嫂嫂不用覺得愧疚,飛燕也不會和嫂嫂道歉。”蕭飛燕說着,突然站
起了身,秋風吹過她淺粉色的儒裙,包裹出纖細嫋娜的身姿,在秋風中更顯得羸弱。
“如此甚好,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御好突然覺得心煩意亂,也跟着站起了身,衝飛燕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蕭飛燕銀鈴般好聽的聲音從身後隨風傳來:“我不會阻止王爺愛你,但我一定會比他愛你更愛他,終有一天,他的身心都會是我的。”
御好腳步微微一頓,心底涌起一股欣慰的笑意,望着灰濛濛的天,暗自想:曜哥哥,你一定會幸福的。
秋風颯颯,捲起一地的殘葉,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着一襲單薄的惠繡百花圖紋的披風,簡單宜春髻上插着一支做工精細的發衩,衩頭鑲嵌着一顆滴血般紅豔的相思豆,一頭鴉色的長髮隨風擺動,白皙的小臉上帶着一絲淺淺笑意,說不出的柔弱和美麗。
君曜從布政司府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心裡不由得一顫,面上卻保持着冷淡的神情:“你在這裡做什麼?”
感覺出君曜的冷淡,御好知道自己一定是傷了他的心,於是,揚起一抹自以爲燦爛撒嬌的笑容:“御好等哥哥回家啊。”
君曜看着她被風吹得有些蒼白的嘴脣,心不由得一疼,卻依舊道:“蕭權答應了我的提親,待我完成江南的一干事宜,便回京和飛燕成親。”
“我知道。”御好迎上他佯裝冷漠的眸,脣角依舊揚着好看的笑容,神色卻帶來幾分凝重,“如果哥哥是因爲想要功成名就,才攀附與蕭權,御好會不惜一切阻止你們的。”
君曜看着眼前女子堅定的樣子,甩了甩衣袖,掀開了一旁的轎簾,正要走進去了,又回頭冷漠的道:“我的事從此以後不用你管,包括我喜歡你這件事,從今以後,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曜哥哥--”御好伸手想要去拉他,卻被他突然變得冷漠的眼神嚇止了動作。
“起轎。”君曜走進轎子,吩咐起行。
御好,我說過要你等我功成名就的一天,這個誓言永遠有效,你且等我!
御好看着漸漸遠走的轎子,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我的事從此以後不用你管,包括我喜歡你這件事,從今以後,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事”,哥哥,你當真不願意再寵御好了嗎?
御好回頭看了看緩緩關上的蕭府大門,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地上枯黃的落葉一般,漂泊無依,淒涼無比。如此想着,御好獨自一人不知走了多久。
“啊--”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叫聲,在無邊的蕭索秋風中顯得有些淒涼。
御好轉身望去,竟看到墨螓卿的轎子停在不遠處,轎子旁邊站着幾個身着黑衣的人,舉着明晃晃的大刀,一臉兇惡的樣子。
御好回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悲哀的發現這條路是蕭府的後院,路的另一旁是前面大戶人家的圍牆,因爲是官員的府邸,是以很少會有行人經過,蕭府大門深鎖,呼叫已是不可能。
“你們要幹什麼?”墨螓卿的丫鬟允兒驚慌的喊叫,立刻被黑衣人一掌擊倒。
一個大漢上前一把拉出轎中的墨螓卿,墨螓卿顯然是被嚇壞了,畫着精緻妝容的臉,依舊可見慘白之色,卻還是努力鎮定道:“你們是什麼人?”
幾個大漢一鬨而笑:“你管我們是什麼人,只
要你是蕭權的女人就對了。”
大漢們二話不說,便要去抓墨螓卿,御好平日裡雖與墨螓卿不和,但見這羣大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擄劫人,也有些氣憤不過。
“你們放開她。”御好上前大聲喝道。
衆人回頭一看,發現竟是個弱女子,正要大笑,卻被御好眸中的冷意,制止了回去:“你是什麼人,竟然敢多管閒事?”
御好正想着該如何說明自己的身份,突然聽到墨螓卿開口道:“她是蕭權的側夫人,你們要抓就抓她,蕭權很在乎她的,抓了她你們才能威脅到蕭權。”
御好如何也沒想到,墨螓卿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時怔楞,卻見幾個大漢已經興致勃勃的圍了上來,一個看似是頭領的人上下打量了御好一番,奸笑道:“把她抓起來。”
“我看你們誰敢。”御好倒退半步,大聲喝道。
衆人看到御好眸中閃現的那抹銳利的神色,都是一怔,卻還是沒了命的撲了上來,御好許久沒有用過武功,身手雖是極好的,一時卻也無法應付他們手中霍霍劈來的大刀。
幾個閃躲之後,御好擡手,靈活精準的掐住提刀而來的大漢的虎口,躲過他手中的刀,與衆人廝殺起來,御好突然響起在幽絕谷時恩師蕭三千說過的“擒賊先擒王”,遂一個墊步,飛身而去,素手執劍,挽了個劍花,向那個頭領的大漢刺去。
大漢不防備,眸光閃過一絲絕望的神色,劍尖只差半分便可刺進大漢的胸膛,御好卻突然感到虎口處一麻,大刀隨即掉落在地。
大漢見狀,慌亂的站起身,立刻吩咐:“把他們二人綁起來,迅速撤離。”
“是。”衆人手腳利落的將失去反抗能力的御好反手綁了起來,關進了一旁的馬車裡,墨螓卿隨即也被關了進來。
御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手臂中針的地方,猜想應該也不會是墨螓卿所爲,如果她會武功,剛纔就反抗了。
“恨我嗎?”墨螓卿嬌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白皙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會武功。”
御好本來就不喜歡墨螓卿,心下更是後悔自己莽撞出手,反倒被牽連進來,遂沒有理會她,只用牙咬着掀開車簾,企圖看清外面的情勢。
“你不用看了,他們既然綁了我們,自然會通知權哥哥的,權哥哥很快便會到的。”墨螓卿在一邊信心滿滿的說道。
御好微一沉吟,知道墨螓卿此話也有道理,可這羣人不像是一般的劫匪,綁架她們的用意恐怕也不簡單,遂放下車簾,不以爲然道:“你倒是輕鬆,殊不知你的權哥哥這次恐怕要付出代價了。”
“任何代價都沒有我在他心中的地位重要,所以我根本不用害怕,只是你恐怕……”墨螓卿一臉得意的看着御好,“權哥哥如今已經不記得你了,他未必會願意救你。”
御好並不驚訝墨螓卿的心思之惡毒,更不願意理睬她,於是靠在一旁,小憩起來,昨晚被蕭權折騰了一晚上,今日渾身還痠疼得厲害,有時間和她鬥嘴,還不如好好休息一會兒。
墨螓卿見到御好不再說話,臉上斂起笑意,將掌心的細針收入袖中,露出一個陰冷的笑意,君御好,這一回,不能怪我,誰讓你要逞英雄,我便陪你走一趟,讓你有去無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