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御好一直沉浸在無邊的欣喜與惶恐之中,自己先前從未有過任何妊娠反應,那日喝蓮子羹時突然感到噁心嘔吐,御好才突然想起自己月事已經推遲了很久了,按着那醫書所講,自己確實在那幾日和蕭權恩愛過,如此,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呢?
正所謂能醫不自醫,御好雖也偷偷給自己把過脈,但每次都心跳得厲害,把不出所以然來,御好更不敢告訴任何人,唯恐沒有懷孕,反倒落了笑柄,但是心內卻再未安寧過,心裡總是忐忑的盼望着蕭權能過來,彷彿只有他在身邊自己才能安心,可也不知是何緣故,這幾日蕭權再未來過,自己也再未碰見過他的身影,彷彿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日是蕭權母親蕭老夫人回來的日子,知心早早就聽了御好的吩咐,不知從何處打探來了蕭老夫人喜歡吃甜食,於是御好便早早的淨了手,親手做了一道金絲酥雀,一道翠玉豆糕,一道奶白棗寶,只待等老夫人到了,親自獻上。
“聽說其他夫人也都做了甜品呢,不知道會不會重了樣。”會意在一旁有些擔憂的說道。
“無礙的,這幾道甜品是我和師母學的,想來是不會重樣的。”御好想起自己做的那幾道甜點,很有自信。當年因爲恩師喜歡甜點,師母即使自己不喜歡甜食,卻也自創了很多甜點的樣式,順便教給了她。否則像她這等出身,素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也不會做這等吃食,如今想來,倒真該謝謝師母。
“帝姬已經許久不曾好好打扮一番了,今天可得好好打扮了,讓蕭老夫人一眼便喜歡上你。”知心在一旁喜悅的幫御好梳妝打扮,恨不能把所有釵環用上一般。
御好看着自己滿頭釵飾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便伸手統統拿了下來,只剩下一柄刻着獨枝青蓮的發衩,將長髮盡數挽在腦後,梳成一個婦人髻,如此一打扮,倒真有幾分少婦的韻味,雖是成熟老氣了一些,卻定是老人家喜歡的。
“不管蕭老夫人是個怎樣的人,她定是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個不浮誇,不造作的媳婦,我的出身原就是蕭老夫人擔憂的,我今日若盛裝出席,定會惹她生厭的,這不比參加皇家夜宴。”御好邊解釋邊替自己化了個極淡的妝容,一來是爲了自己腹中可能有的那個小生命,二來也是爲了討這沒見過面的婆婆歡心。
“原來帝姬都懂啊,我原以爲帝姬只知道寫詩弄畫,彈琴舞曲呢。”知心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還是小看了帝姬,即使是婆媳相處這些小事,帝姬也是明瞭得很。
“自然,你不記得帝姬小時候多討當時的文慧太后喜歡了嗎?帝姬自小便懂得討人歡心。”會意在一旁回憶道。
“是啊,是啊,不過也就我們帝姬扮這麼素雅還自有別有韻味呢,別人哪敢扮那麼素雅啊。”
“就你嘴甜。”御好放下手中胭脂,拍了拍知心的手,謹慎的囑咐道,“等會兒在老夫人面
前可千萬不能造次,明白嗎?”
“是,奴婢遵旨。”知心吐吐舌頭,一臉乖巧的應道。
然而,這一次倒也被知心說了個正着,等御好走到蕭府大門口的暖閣中時,卻見各房夫人都是盛裝出席,竟無人做素雅的裝扮,御好的出現無異於是一個突兀的異類。
“妹妹不知道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嗎?怎可打扮得這麼素雅。”墨螓卿坐在上首的位置,懷裡抱着一隻純黑的波斯貓,妝容精緻的臉上一臉的譏誚。
御好頷首一笑,並不理會她的不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蕭權,卻見他也正在打量自己,便嫣然一笑,偏着頭問他:“侯爺,御好此番打扮可有什麼問題?”
見御好主動和自己說話,蕭權固然還有鬱結難抒,卻也勾了脣角,彷彿很認真得打量了一番,見御好明眸皓齒,笑容璀璨,儘管妝容淺淡,衣着素雅,卻還是難掩天生麗質,幾日不見更顯美麗,不由得點了點頭:“很好。”
“謝侯爺。”御好毫不掩飾臉上燦爛的笑容,巧笑着施了一禮。
“別先忙着謝,我話還沒說完。”,蕭權心中狠狠一悸動,卻還是忍住,彷彿無意的道,“很好,倒也有幾分像孩子他娘。”
衆人聞言,都止不住“撲哧”的笑出了聲。
知道蕭權是在取笑自己這番成熟的打扮,御好也不惱,只上前挽了蕭權的手臂,意有所指的道:“那侯爺豈不就是孩子他爹了。”
蕭權聞言,俊眉一挑,帶着幾分好奇打量着突然變得熱情的御好,很是疑惑,不過“孩子他爹”,這稱呼倒是不錯。
“侯爺,侯爺,老夫人的車轎快到了。”一襲淺灰色長袍的王管家匆匆跑進來稟報道,因着暖閣裡和外面的溫差太大,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呀,王管家怎麼着了涼嗎?是不是因爲晚上睡覺時銀碳溼了啊?”知心在一旁狀似關切的問了一句。
王管家的臉色卻頓時變得蒼白,看到側夫人正挽着侯爺的臂彎,兩人形容親熱,自家的主子卻只能坐在一旁面色難看的幹瞪着,於是忙垂了頭:“近來天冷,不小心受了風寒,並不礙事的。”
“如此甚好。”御好看了眼一旁的蕭權,抽出了不知何時被他握住的手,不着痕跡的退到了一旁,“秦管家不在,侯府一切還得有勞王管家呢。”
“側夫人言重了,小的自當竭盡全力爲侯府做事。”
“好了,我們走吧。”蕭權訕訕的收回自己的手,他自然不是普通人,聽御好此話,心裡多少起了疑惑,但此時也不便說些什麼,便開步往大門口走去。
墨螓卿見蕭權無意過來拉自己一道走,便主動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側。
御好走在人羣最後,伸手撫了撫鬢角,低斥一旁的知心:“方纔和你說的話那麼快忘記了嗎?你是越發大膽了,當着侯爺的面也敢擅自開口,若侯爺有心處置你,我也沒
辦法幫你。”
“對不起,帝姬。”知心知道御好是爲了自己好,羞愧的低下了頭。
“算了。”御好無奈的撫了撫額際,加快步伐正要跟上,卻見人羣最前面的蕭權正回頭看着自己,不知爲何,明明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卻讓御好心中一熱,一時竟不敢迴應他的目光,只得垂眸,快步跟上。
今日天氣甚好,晴空當日,庭院中的大雪也早被府中僕人掃到了一旁,留出一片乾淨的空地讓闔府上下在此跪迎老夫人的到來。
即使是穿了厚實的衣服,御好還是覺得膝蓋生涼,痠痛,不知何故?自從從江南迴來後,自己的身子便大不如從前了,即使有內力護體,還是時常覺得疲乏。
“帝姬,你沒事吧?”看御好面色不好,一旁會意立刻有了察覺。
“沒事。”御好擺了擺手,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人羣最前面的蕭權身上,他跪在那裡,背影似乎有些起伏,卻始終沒有再回頭,只偶爾和一旁的墨螓卿說幾句簡短的話。
御好心中一澀,頭彷彿越發的沉重了,她不是不知道,這半個月來,蕭權雖大都時候在扇弦夫人那裡,但偶爾也有幾晚會去雨辰閣留宿,這讓御好心中很是不舒服。
“老夫人到--”王管家在門口高聲道。
“恭迎母親。”蕭權帶頭俯身叩首,御好也忙收斂了自己不安的情緒,跟着低下了頭。
“……”沒有聲音,蕭老夫人並沒有立刻讓衆人起身。
只聽蕭飛燕那清靈動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中響起:“娘,您可算來了,您再不來,我跪得膝蓋都要疼死了。”
“……”依舊沒有迴應,御好只看到蕭飛燕在人羣中站起身,一襲粉色的裙襬飄過,落到了一襲秋香色的裙襬旁。
“帝姬……”知心手指着前方,雖極力的壓抑着自己的聲音,卻還是嘴巴張得老大,一臉的驚喜。
御好忙用力扯過她的袖子,拉她伏得更低些,看來這是個難對付的婆婆,一來就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兒子蕭權攜一衆家眷恭迎母親回府。”蕭權的聲音平靜有餘,卻聽不出任何欣喜或者不耐。
“娘,您快讓哥哥和各位嫂嫂起來吧,地上可涼了呢。”又是隻有蕭飛燕的聲音,那位高聲莫測的蕭老夫人依然一語不發。
御好本就不願出什麼亂子,反正蕭權也一道跪着,自己從未招惹過這位老夫人,想來她不過是在和自己的兒子置氣罷了,那便跪着吧。
可是御好想得太過簡單了,正在她決定這麼跪着的時候,卻聽到一個腳步聲慢慢的向後面走來,直到最後停在了自己面前。
御好心中一慌,微微擡眸,看到一襲秋香色的裙襬落在了自己面前,顯然不打算再走。御好忙將身子俯得更低了些,正惶恐間,聽到一個既熟悉又溫柔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好,好久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