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離開了陷空島之後,就一路猛趕,往九江府來,心裡也有了底,自己大概和白玉堂是錯過了,不過再怎麼說,到了廬山,鐵定也就能碰上了。
這一天傍晚的時候,他趕到了九江府外的一家驛站,下馬到路邊的茶棚裡喝茶吃乾糧,順便飲馬。
展昭讓夥計給小月弄了些乾草和胡蘿蔔,自己則站在馬邊,用水囊裡的水餵馬。
清涼的水倒在展昭的手上,小月伸出舌頭,舔着他手裡的水。
夥計送來了胡蘿蔔和乾草,順便問展昭,“客官,要吃什麼?”
展昭笑問,“有牛肉麪麼?”
“有!”夥計道,“牛肉麪牛筋面都有,客官要哪種?”
“嗯,要牛筋面吧。”展昭回答,“對了,再加一個茶葉蛋。”
“好嘞!”夥計跑去煮麪了。
展昭喂完小月喝水,就又喂他吃了兩根胡蘿蔔,這時候,就見夥計已經將面給他端過來放到車上了,展昭將小月拴在茶棚邊的拴馬石上,讓它自己低着頭吃草。
隨後,展昭走到了茶棚最靠外面的一個位置上,拿過筷子用茶水洗了洗,開始吃熱乎乎的牛筋面。
只了兩口覺得味道不錯,又舀了兩勺桌邊瓷缸裡的辣椒油,倒了些醋進去。吃了一口,展昭美滋滋點點頭,不錯!
正吃着呢,夥計來給他送了一碟花生米,邊問,“客官,水囊要給你灌上水麼?”
“好的,謝謝。”展昭點頭,繼續吃麪,心說,這在官道上開的小茶棚就是不一樣,夥計們都會來事兒,你不說他都會給你做好。
正吃着呢,就看到不遠處,來了一大夥人,是十來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年輕人,做武生打扮,爲首兩個男子,一個三十多歲,方臉大眼,微微有些胡茬,穿着墨綠色的袍子,手上按着一把大刀。身旁一個年輕一些的小夥子,大概二十出頭,穿着一身白,頭髮高高束起紮在腦後。
展昭看到一身白,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小夥子長得挺精神,濃眉大眼也挺秀氣……不過跟白玉堂比起來,差遠了。
看那羣人的架勢,應該是江湖門派,展昭低頭繼續吃麪,這時候,就聽到那個白衣服的年輕人對夥計喊,“夥計。”
夥計趕緊過去了。
那些人分爲三桌入座,白衣人和墨綠色衣服的男人一桌,其他的手下,分爲兩桌。
“要每人一碗熱湯麪,幾個包子。”白衣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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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夥計剛要走,卻又被那白衣人叫住了,道,“對了,我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黑衣人,拿着大刀,揹着一個長條形的布包,頭髮挺短,左邊眉毛的眉心,有一顆黑痣的?”
展昭正吃麪呢,聽到這句話,微微皺眉……這形容得還挺詳細的,江湖人一聽就知道問的是誰了——狂刀莫一笑麼。
展昭自然是聽說過莫一笑這個名字的,一想到狂刀門,展昭就又轉臉看了看那幾人,就見他們手上,都拿着大刀,再仔細一看,刀身上有一個白色圓圈,圈中寫着一個潦草的“狂”字。展昭心中瞭然——原來是狂刀門的人,據說狂刀門莫磯老人膝下有三個兒子,大兒子莫一北、次子莫一笑、老三莫一刀,而這其中最出名也師夫最好的,就是那莫一笑了。展昭想了想,覺得眼前這兩個應該就是莫一北和莫一刀了……估計是和自家老二走散了吧,便也不多說話,想將面吃完了好趕路,不過展昭摸摸肚子,覺得還沒吃飽,就叫來了夥計問,“夥計,這裡除了面還有別的麼?我沒吃飽。”
夥計樂了,問,“爺,要不然您再來一碗?”
展昭咬着筷子想了想,道,“再來一碗估計就撐了。”
“那……要不然您來兩個包子,或者來碗驢肉餛飩?”夥計笑呵呵問。
“驢肉餛飩?”展昭來了興致。
所以說人長得好看就是便宜,人長得和氣也是便宜,展昭長得又好看又和氣,所以就加倍的便宜。
夥計瞅着展昭覺得這人很好相處,就笑道,“爺,我們這兒驢肉餛飩那是享譽九江府的,個大,餡兒多皮薄,包您滿意,要不然來十個,正好吃飽。”
“好!”展昭點頭,笑眯眯。
夥計屁顛顛就進去給展昭煮餛飩了。
這茶棚不大,竈臺也只有一個,夥計將餛飩先下到鍋裡,等餛飩浮上來了,就先盛起來,然後將面下下去,邊給展昭在餛飩裡撒上些蔥花芝麻和胡椒末子,就端出來了。
夥計要走到展昭的桌邊,就要經過那個白衣人的身旁。白衣人微微皺眉看了夥計一眼,問,“夥計,我們的面先要的,怎麼他的餛飩先好?”
夥計笑呵呵,道,“客官,這碗送好您的面就好了,我們這的面兒有嚼勁,得多煮一會兒,不然該夾生了。”
那白衣人似乎不滿,轉臉看一旁,但也沒說什麼,他手下另一桌的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似乎也有些不滿。
夥計走過了白衣人的身旁,眼看就要到展昭身邊,那一羣下人裡頭,有一個最靠外面坐着的,突然一伸腿,絆了那夥計一下。
“哎呀……”夥計叫了一聲,一個趔趄往前撲去,碗裡的餛飩眼看着也要潑出來了,這時候,就感覺眼前一花,手上一空……
等夥計反應過來,就見展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端着那碗餛飩。
夥計餘驚未消,就聽展昭問他,“小哥沒傷諮?”
夥計看了看自個兒,沒事,再看展昭手上那碗餛飩,一點湯都沒灑出來。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見着高人了,趕緊道,“沒事沒事。”
“我自己拿過去吧,你去忙你的。”展昭說完,若無其事地端着那碗餛飩回桌邊去了,依舊舀了兩大勺辣椒放進去,又倒了點醋,吃一口,美滋滋地咂咂嘴。
燕山月站在一旁,甩甩尾巴打了個響鼻,展昭轉臉看它。
就見小月正歪着腦袋看他呢,那架勢像是說——還沒吃飽呀?小心胖!你胖了我可沉。
展昭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小月吃掉的那一捆草料,挑挑眉——你還好意思說我,小心胖得走不動。
小月甩了甩尾巴——你討厭!
……
在那一桌上的莫一北和莫一刀則是面面相覷,展昭剛剛是怎麼過來的,他們一個都沒看清楚。莫一北突然注意到了展昭手邊的劍,黑色的劍身,古舊凝重,有着一種滄桑古樸之感。他對劍也有些研究,那劍上的花紋樣式,分明就逝物……再看劍的長度和劍柄上的古印刻花……莫一北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道,“莫不是南俠客?”
展昭擡頭看了看他,笑道,“莫兄言重了,叫我展昭就行。”
莫一刀也有些傻,擡眼仔細打量展昭,心中暗歎,不都說展昭是個大漢麼?怎麼這麼年輕輕一個小夥子……跟盛名不符啊。那幾個剛剛給夥計下絆子的狂刀門後生,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說乖乖,在南俠面前出醜了。
莫一北甚是客氣,走過來給展昭微微一禮,道,“今日真是三生有幸了,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大名鼎鼎的南俠展昭,展大人在此出現,莫非是有公事要處理?”
展昭笑着搖搖頭,給莫一北還了個禮,道,“不是,只是隨處逛逛,看看朋友。”
“哦……”莫一北不愧是老江湖了,爲人相當世故,趕緊問,“南俠莫不是去的廬山,參加十八派原老爺子舉行的比武招親?”
展昭笑了,道,“只是去看看,招親就不參加了,原老爺子也算我長輩,去給他拜個壽。”
“那可真是巧了。”莫一北笑開,“我們正好也去廬山十八派的。”
展昭點了點頭,這時,他注意到,莫一北的左手臂右下方,縫着一塊黑色的方形布條,上面壓着一小朵白花。
展昭有些吃驚,這種裝飾——應該是家裡有人過世了吧?因爲莫一北的衣服是寬袖,展昭也沒太注意。再說了,展昭這次是來遊山玩水的,可不想管什麼江湖閒事,因此也不多問,就是跟莫一北客氣了幾句,繼續吃餛飩。
坐在位子上的莫一刀遠遠對展昭拱了拱手,展昭也對他拱拱手,繼續吃餛飩。
這時候,面也上來了,狂刀門的人都低頭吃麪。
……
白玉堂早早趕到了九江府,到了幾家客棧打聽了一下,沒有展昭這麼個人,他去各大酒樓的馬廄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小月,回頭,就見迴風不滿地打着響鼻,甩尾巴。
白玉堂白了它一眼,想起迴風之前一直跟小月一個馬廄吃草,他要走那天,死命往外拽,迴風就是不肯走,最後不得不分開了,兩匹馬依依不捨的,跟他棒打鴛鴦似的。爲此迴風還跟他鬧了兩天脾氣,白玉堂心中有氣,心說好你匹野馬,有了媳婦就忘了主人了,最後拍拍它脖子,道,“算了算了,下次等你發情了,讓你跟小月配種。”
迴風樂了,回頭看白玉堂——我現在就發情!
白玉堂反手一個燒慄。
……
最後無法,白玉堂覺得大概那野貓路上貪吃貪玩耽誤了,本來想找家最好的客棧住下,不過客棧滿了。
白玉堂又找了幾家別的,都滿了……心裡納悶,一問才知道,都是來參加老爺子舉辦的比武招親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心說原老爺子那丫頭還挺受歡迎的啊,不知道長得怎麼樣。
最後眼看着就要流落街頭了,白玉堂眼尖,看到江中停着好些畫舫,他想了想,飛身上了一艘畫舫,立刻有幾個夥計出來,道,“爺,您上船早了,我們這船晚上才接客呢。”
白玉堂看了看畫舫上華麗的裝飾,還有畫舫裡頭的房間,就問,“這是哪家的船?”
“哦,我們是百花樓的船。”夥計笑呵呵,這些都是老油條了,一看白玉堂就知道,不是凡人!
在畫舫裡打了個轉,白玉堂叫來了一個夥計,伸手給了他一打銀票,道,“跟你們老闆說,這船我包半個月。”
夥計傻呵呵地盯着眼前一打銀票,半天才道,“那個……爺,您要姑娘麼?”
白玉堂想了想,道,“給我留幾個划船的,找一個乖巧點的丫頭,再弄個廚子就行了。”
“唉,好嘞!”夥計歡天喜地地捧着銀票,連畫舫都不要了,劃了小船就往百花樓趕去。
白玉堂看了看樓上樓下,走到船頭伸了個懶腰,心說,那貓說不定還沒來呢,要是來晚了,鐵定也沒客棧住,不如就住這船上吧。
……
展昭低頭,認真地看着勺子裡的最後一個餛飩,單手託着下巴爲難起來……味道很好,不過麼,吃了這一個估計就要撐了……但是呢……不吃又好像少了些什麼?正所謂吃多一個就撐吃少一個不過癮……爲難啊!
而另一頭,莫一刀看了看莫一北,對展昭使了個眼色,像是問——他怎麼會在這兒?
莫一北也是一臉不解,搖了搖頭,不做聲。
最後,展昭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將餛飩咬開,餡兒吃掉,皮子留下!
果然,吃完了之後,覺得神清氣爽,不多不少!
一旁的燕山月有些無力地看展昭——你還真行啊。
展昭放下了勺子,將銀子放到桌上,夥計遠遠看見了,趕緊走過來收銀子,看展昭出手大方也不用找,就樂呵呵地進屋繼續忙去了。
展昭本來準備跟莫一北莫一刀他們告辭就走了的,正這時候,就看到不遠處跌跌撞撞跑回來了十來個黑衣人,邊跑爲首的一個邊喊,“大當家的!大當家的!”
莫一北和莫一刀一看那些人傷得挺重,就問,“怎麼就你們幾個人?其他的呢?”
爲首一個哭喪着臉,搖搖頭,“都讓莫一笑殺了!”
展昭愣了一下,耳朵這東西不像嘴巴和眼睛,人能管得住,你不想說可以不說,不想看也可以不看,但你怎麼地都不可能不聽吧?
展昭心中納悶,莫一笑不是狂刀門的二當家麼?怎麼會殺自己人?
“你們都是飯桶麼?”莫一刀一臉的怒色,道,“那麼多人抓個受傷的人都抓不住!”
“不是啊三當家的。”那幾個黑衣人道,“我們本來就快得手了,沒想到莫一笑讓人救走了!”
“誰?”莫一北看幾人。
“那人……”幾個黑衣人對視了一眼,道,“是錦毛鼠白玉堂。”
“什麼?”莫一北和莫一刀同時吃驚。
而展昭則是泄氣了,他單手支着腮幫子,心說——白耗子,你可真行啊,你惹禍就惹禍,倒是別讓我撞上行不行啊?想到這裡,就感覺剛剛那碗餛飩吃多了……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