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賈銀川的第二次打鬥,就在我忽然主動襲擊下開始。
那一天陽光很燦爛,風不大,空氣顯得悶熱。
一羣人圍在大院的門前,驚訝地看着我和相對而立的賈銀川,估計誰也沒想到體格和賈銀川差異很大的我會忽然搶攻。
賈銀川被我打得也有點發懵,微微呆愣着,鼻血一直流到嘴裡,在陽光下顯得很紅豔。
剛纔那一拳,除了我進攻的兇猛,還有出其不意,屬於林蕊教的組合動作,前一拳紮實,等對方下意識阻擋,另一拳快速穿出。
果然很奏效,這讓我有了點信心。
“你個龜兒子。”
現場微微靜了一下,緊接着賈銀川大聲吼起來,擡起手臂擦了一下鼻血,臉上被鮮血塗得有點觸目驚心。
“我揍死你。”
賈銀川幾乎是咆哮着,舞動拳頭向我衝擊,
我揮動胳膊阻擋,但是力量畢竟很懸殊,加上感冒體弱,我被他打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賈銀川乘勝追擊,飛起一腳踢向我的胸口。
我一個扭身,運用林蕊教的後襬腿,一腳擺在賈銀川擡起的腿上,賈銀川被踹得旋轉了一圈,踉蹌着差點摔倒。
“劉小溪,加油。”
蘇北幫裡有人喊起來,我和賈銀川對敵,力量上明顯懸殊,開始不會有人看好,見我接連兩招佔了上風,立即來了精神,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任何人都不願意被別人壓着,整個團體也這樣。
“賈銀川,加油。”
對方四川幫的人也喊叫起來,除了爭鋒相對,還有點起鬨的意思。
叫喊聲中,賈銀川向我再次進攻,這一次他冷靜了很多,不再輕敵,穩紮穩打,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優勢。
我變化了幾組動作,雖然也在他身上打了幾拳,踢了幾腳,但他的強壯畢竟遠遠超過我,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倒是我的臉頰上被他打了一拳,臉頰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肯定是紅腫起來,嘴裡有鹹鹹的味道,擦了一下嘴角,有點血跡。
“再來。”
我低聲吼着,狠狠向賈銀川再次衝擊。
一點點傷還阻止不了我,也可以說無法阻止我發泄的那種衝動。
兩個人不斷衝擊,拳來腳往,跟着林蕊學習一階段武術散打,起了點作用,我不再像第一次和賈銀川打鬥那樣毫無章法,知道如何閃避進退。
嚴格說,和賈銀川第一次打鬥,也是我人生真正的打架,拼命的那一種。
不過,我也就進步了一點點而已,和賈銀川的差距依舊很大。
很快,我落了下風,力不從心,被賈銀川一腳踹得翻倒在地,緊接着又被他踢了幾腳。
我忍着疼痛,一把抱住賈銀川再次踢向我的腿,把他掀翻在地,就地翻滾過去,騎在他身上,對着他的腦袋打了幾拳。
拼到最後,力氣並不大,就感覺到拳頭撞擊在賈銀川的腦袋上,就像平時擊打大樹,硬邦邦的。
賈銀川被我打得吼了一聲,用力翻身把我壓在下面,揮拳也擊打我的臉頰。
我擡起胳膊護着臉,同時用力掙扎着。
可身體實在虛弱,掙扎幾下,毫無效果,只感覺賈銀川的拳頭不斷砸在我的胳膊上。
“石場長。”
侯三忽然叫了一句,聲音很大很誇張。
賈銀川立即停下來,緩緩站起身。
我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身體極度虛弱,想爬都有點爬不起來,大口喘着粗氣。
腦袋微微轉動,四處掃視,我以爲是侯三虛張聲勢,但很快就看到一雙大頭皮鞋,向上是一身制服,洗得有點褪色,是石青松特有的服裝。
因爲那身服裝,我們背地沒少議論,一年國家發兩身制服,不知道他爲什麼總是穿舊的,這也說明他真夠摳門小氣。
目光再向上,從我的角度,看到了石青松那張菱角分明的臉頰,下巴的胡茬很顯眼,像一根根鋼針才冒出來,烏黑一片。
四周一片靜寂,所有犯人都噤若寒蟬,屏住呼吸,倒是我自己的呼吸顯得很粗重。
“打完了嗎?”
石青松的語氣很嚴肅,很冷。
“完、、、、完了。”
賈銀川說得很結巴,聲音很小,沒有了和犯人們說話的那種粗壯聲調。
也是個孬種。
我心中很不屑地罵了一句,不覺得石青松有什麼可怕的。
石青松似乎感覺到我那種帶着點憤憤的情緒,低頭看了我一眼,臉色很冷,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神很凌厲,好像要刺進我的心靈深處,充滿寒意。
我下意識閃避,把臉扭到一邊。
“回去吃飯,三十分鐘之類吃不完,你們就不要吃了。”
石青松微微擡頭,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手錶。
三十分鐘,還要從大門口到食堂,然後排隊打飯菜,時間很緊。
但沒有人懷疑石青松的話,犯人們立即撒腿向院子裡跑,瞬間就剩下侯三胡天雲還有劉猛三個人陪着我,就連石青松也轉身離開,看都沒有再看我一眼。
劉猛和侯三把我從地面上拉起來,架着向院子裡走。
“你們吃飯去吧,遲了就沒得吃。”我很無力地揮了揮手。
“你這是什麼屁話。”劉猛惱火地吼着,滑稽的山羊鬍都在抖動:“你是爲了 我們大家在拼命,我們怎麼會扔下你去吃一頓飯,要不吃大家都餓着,”
“也行。”劉猛的話讓我心中暖了一下,盡力咧嘴笑了笑:“我從那邊大院帶來了一些餅乾,藏在被窩裡,等會給大家吃。”
“你小子還藏東西,真不夠意思。”侯三瞪了我一眼。
“估計是怕你知道,全部偷吃了。”胡天雲在一旁替我說話。
“老胡,這話說得我不愛聽。”侯三立即大聲嚷起來:“我雖然是個賊,但也不會偷自己人的東西,兔子不吃窩邊草,這話我還是明白的。”
“得了吧,你連嫂子都偷。”劉**了一句,輕聲笑着。
我和胡天雲也跟着笑起來,笑得很開心,我臉頰上的傷都拉扯得有點疼。
一個宿舍,晚上閒得無聊,就會說起很多自己的故事,侯三最能說,嘴巴還把不住門。自己的風流事都會吐出來。
男女之事,永遠是同性之間最熱衷的話題。
侯三一次做賊,進入堂嫂家,那位堂哥喝多了酒,他直接把牀上的堂嫂睡了,偏偏黑燈瞎火,堂嫂就光顧着舒服,沒分清是誰。
後來堂哥和堂嫂吵架,堂嫂說堂哥也就那一晚兇猛過。
侯三的故事是說自己那一方面很厲害,但卻經常被我們當着笑料。
“我X的是堂嫂,又不是親嫂子。”侯三被我們笑得紅着臉,惱火地叫着:“而且是和我家血緣關係不大的堂嫂。”
他越解釋,我們笑得越厲害,不管什麼關係,他睡了纔是興奮點。
到了食堂的時候,我們已經過了半個小時,犯人們都吃完離開,餐廳裡空蕩蕩的,只有石青松一個人坐在角落,慢慢吃着飯。
出乎意料的是,石青松並沒有阻止我們到窗口打飯菜,只是淡淡瞥了我們幾個一眼,繼續吃飯。
我被扶着在一張凳子上坐下,侯三和胡云天打了一點飯菜和湯過來,已經有點冷。
但在夏天,冷飯倒是無所謂,只是分量少了點。
身體虛弱加上和賈銀川打鬥了一場,再加上少年消化力強,我真的很餓,看到飯,立即低頭,三下五除二,轉眼把自己 面前的飯吃得一乾二淨。
擡起頭,只見侯三等人一起看着我,他們面前的飯幾乎還沒有動。
“太餓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纔的吃相一定不好。
不過,在他們面前似乎也不用在意什麼吃相。
“給你。”胡天雲把自己的飯推給我。
“不行。”我急忙擺手,摸了一下肚子:“已經吃飽啦。”
“別騙人,你多大飯量我還不知道。”胡天雲微微搖頭:“你年輕,消化力強,我老頭子少吃一頓也沒什麼。”
“不行,你年紀大,禁不住餓。”我急忙推辭:“我一個小夥子,扛得住。”
我們兩個人正在推讓着,食堂裡面負責打飯的中年女人走出來,手裡端着一個平時盛飯菜的盆,直接放到我們桌子中間。
“場長說,你們來遲了,就把剩菜吃了吧,撐死也得吃完,這是命令。”
說完,那位中年婦女扭着屁股走了回去。
我們幾個相互看了看,什麼意思,用剩飯來懲罰我們,還要把我們撐死。
第一反應不是什麼好菜,估計是平時用來餵豬的剩飯剩菜。
幾乎是滿滿一盆東西,要是難以下嚥的豬食,四個人還真的吃不了,簡直就是折磨。
盆裡還冒着熱氣,顯然是剛剛加熱過。
侯三用筷子在盆裡隨意翻了一下,驚訝地叫起來:“肉。”
我們立即也驚訝起來,紛紛伸出筷子。
盆裡不是什麼餵豬的剩飯剩菜,而是很多豬肉。加上一些土豆。
在農場,肉很少吃,那一盆我們一個月加起來也吃不到那麼多。
聞着熱氣帶起來的肉香,幾個人幾乎同時嚥了一下口水。
目光也幾乎同時看向石青松剛纔坐的地方。
那裡空空蕩蕩,不知道什麼時候石青松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