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青色邪火在江家大院各處冒起,火苗所到之處濃煙滾滾,血肉也化成了虛無。

小小的身影在長廊上腳不沾地的奔跑,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

“撲通...撲通...”劇烈跳動的心臟彷彿要從胸腔脫離,肺部因缺少氧氣,火燒似的疼。

江狐拉緊了江北的手,一直喊江南:“江南...江南...”

後邊有一個高大的黑影亦步亦趨的跟着。

他像是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明明伸手就能按住一口吞了,他非要提升口感,希望入口的食物更加美味,一邊製造恐慌,一邊在呵呵的慫恿着:“再跑快點,我不想吃你們。”

江狐已經沒多餘的心思罵人了,這個變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裹着一身黑兮兮的斗篷,整個人看不出面容,若非從他的身形知道這是個男人,江狐恐怕連三更半夜來滅江家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男人的聲音粗糲沙啞,摻雜着幾分陰森的惡毒,完美的詮釋了這一身黑兮兮不知是人是鬼的恐怖形象。

風青娘離開了半個月,一直沒有信息傳回,歸雲派上下已經籠罩在一股提心吊膽裡,五長老前往十大仙門報信也至今未回,如此更是讓人焦躁不安。

江舒連着幾日都在歸雲山上,堤防這隨時會吹塌歸雲派的疾風驟雨。

可這男人竟直攻江家大院。

如今江家大院修爲高的只有江南,這邪火燒了半天,大半個江家都沒了,歸雲山上還沒有人下來,可見山上的情況也不妙。

妖族竟真的聲東擊西,而且動作如此之快。

那這個人是十惡妖中的哪一位?

肺部缺氧之後腦子也不好使,江狐一邊喘着大氣,一邊疲於奔命,還得想對策,實在專心不了,想了半天竟想了一堆不利眼前情況的。

江北也不好受,他剛剛爲了保護江狐,捱了男人一掌,如今後背火辣辣的疼,好似五臟六腑都碎了。

男人離得近了,一股惡臭飄來,像是死屍的腐臭味。

江狐幾近崩潰,他一把將江北使勁推出,三七不管二十一的從須彌芥裡掏了一大堆東西出來,一股腦的全砸在後邊僅離數步遠的男人身上。

威力巨大的□□彈在碰到男人的那一刻,裡邊的符籙被引爆,瞬間嘭嘭嘭的炸了開來。

江狐被氣浪掀出了兩米遠,重重的落在地上,感覺到胸腔氣血翻涌,一口鮮紅吐了出來。

“小狐...”被江狐推出老遠的江北看見這幕,睚眥欲裂,顧不得身上的疼,爬起來朝江狐跑。

男人的黑斗篷被炸成齏粉,露出什麼都沒穿的身體。

身體應該寫滿了咒文,這咒文很是複雜,江狐沒看懂,他被男人死人一樣的眼睛看的後背發涼。

男人被炸掉了半個身軀,左邊的心臟位置露出了個洞,成人巴掌大,裡邊黑漆漆的,江狐反胃就吐,卻又吐出一口熱血。

男人是個黑心肝,像被毒氣常年侵擾,這副身體早就死了,因爲心臟不會跳,黑血塊是成團掉落,男人還頂着半個身軀站着。

他不是妖...“你到底是誰?”

男人瞪大了死魚眼,在咒文毀掉的那一刻,他的眼珠向上翻,露出大片的白色,完全是死人的模樣:“你毀了我最喜歡的身體,我要把你做成乾屍。”

江北嚇得瞪大了眼:“你...你是屍王。”

江狐被這一嚇反倒覺得身上沒那麼痛了:“你和妖族聯手了?”

男人翻着一雙死人眼,忽然精準無比的對江狐吐了一口黑氣,江狐眼明手快,又一把將江北推開。

這口黑氣就沿着江狐的鼻眼嘴像條靈活的蛇一樣鑽了進去,江狐直感覺一陣噁心。

他根本沒力躲,拋出□□彈的那一刻他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是屍氣...”江北急忙翻開須彌芥,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一顆丹藥塞進江狐嘴裡。

屍王冷冷發笑:“你資質不錯,等我抹殺了你的靈魂,這身體就是我的了。”

江狐終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去你大爺的,排號了嗎就想插隊?你江大爺同意了嗎?”

屍王擡起一隻手指着江北:“我先殺了他。”

“靠...”江狐怒目圓瞪的看着江北:“你發什麼呆,快走啊。”

江北抓着他的手臂,滿眼是淚的搖頭。

“我他媽從小到大被你坑,我纔想哭。”江狐氣的想給他一巴掌,可到底沒捨得打下去。

百科全書很久沒哭過了,這回好像是察覺到絕無生機,自暴自棄的放聲大哭。

哭的江狐不耐煩:“江北,哥怎麼教你的?”

“我們江家男兒從不在外人面前露怯...”想到了江南,江北斷掉的某根線接上了,又生出一點一線生機的希望來:“□□彈,還有嗎?”

“不知道。”江北把須彌芥塞給他。

男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說要殺江南,卻一直遲遲不動。

就在江北把手伸進須彌芥時,一道男聲破空傳來,與此同時夾雜着的是明晃晃的劍光。

“妖物,拿命來。”

白色身影在夜空是十分顯眼,彷彿從天而降的英雄,落地就與屍王打的不可開交。

屍王將僅剩的一隻手一隻腳維持的很好,跳大神一樣,保持着滑稽可笑的四平八穩。

“三長老...”是吳太平。

吳太平使出歸雲劍法的第二式“行雲流水”逼退屍王,趁此空隙轉身朝江狐兩人飛來,一手持一個,使出輕功點着屋檐飛走。

江狐着急問道:“山上怎麼樣?我爹和我哥呢?”

吳太平一邊蜻蜓點水一邊回話:“他們是爲了聚靈玉而來,你爹讓我來找你。”

江狐彷彿全身都浸泡在寒池裡,連五官都被潑了一層冰,皮膚髮涼,呼出來的氣冒着絲:“你說什麼?”

吳太平沉聲道:“屍王想要用聚靈玉重造身體,我們萬不能讓聚靈玉落在他手上,到時候人界又多一大敵,你爹讓你帶着聚靈玉走。”

夜光太暗,若非吳太平的眼睛看着前面,他或許就看見了江狐看着他如看着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江狐難掩驚恐道:“聚靈玉不在我身上。”

吳太平沒在意,以爲他是害怕:“我們必須拿走它。”

江北跟江狐畢竟是雙生,江狐的計劃他也知道,如今聽見吳太平的問話,也止不住發抖,卻沒揭穿江狐的撒謊。

吳太平安慰道:“別怕,三叔公會保護你們。”

江北顫着聲道:“在別有洞天,我把它給麒麟獸保管了。”

吳太平掩下欣喜,改了方向往別有洞天飛去,一起一落數個來回,三人就到了別有洞天前。

長明燈的光照出了洞口,讓江狐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臉上一片冰涼,他擡手一抹,卻是一手淚水。

吳太平見他們二人杵在洞口不下,開口催促道:“我們快些進去,再拖怕屍王發現。”

江狐牽過江北的手,一步一步走下石階。

六角光芒拉開了石門,夜明珠的光將三人照亮。

彷彿嗅到了空氣中微不可聞的血腥氣,麒麟獸不安的從法陣內站了起來。

江狐和江北的白衣上沾了不少鮮血,如今已經乾涸,那都是江家家僕爲了掩護他們二人逃走時噴在身上的。

麒麟獸從江狐的眼睛裡看見了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江狐對麒麟獸道:“麒麟獸,撤下誅心陣。”

麒麟獸不明所以,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

在它的意念下,原本泛着熒光的法陣忽然黯淡,最後失去神采。

江狐又對吳太平道:“三叔公,你去拿吧,聚靈玉就在麒麟獸身上。”

吳太平欣喜若狂,忽略了麒麟獸可以將東西傳出來。

麒麟玉在聽到聚靈玉時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果不其然,在吳太平走到法陣中間時,江狐用着冰冷的語調說:“殺了他。”

意念一動,誅心陣啓動,吳太平還沒從欣喜換副神情,就表情怪異的死在誅心陣內。

誅心...誅的是貪,誅的是欲...

江狐雙腿發軟,再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爲什麼爲什麼...”他嘴裡唸唸有詞,一副陷入魔怔的的瘋樣。

江北也捂着臉痛哭。

吳天平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詭計已經被兩個小孩識破,正因如此,才讓江狐明白,原來壓倒江家的那根稻草,會是他煉製出來的聚靈玉。

麒麟獸撤下誅心陣,邁着沉重的步子走了過來:“江狐...”

江狐擡起滿是淚水的一張臉,他的雙眼失神,好似死了一樣:“你都知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改變不了。”它縱使有神格,卻無法改變這因果輪迴。

“你哪怕說了一點,現在都不會是這樣。”

“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唯有成長,纔有資格與它對抗,江家只要有一人在,就不是滅亡。”

江狐怔怔的看着失神落魄的江北。

他的心被這如刀的話狠狠地一刺,在痛不欲生的悲哀裡終於痛醒了幾分責任。

“娘是不是也...”

“怕是凶多吉少。”

這一刀補得江狐全身都疼,他的腦海一下就亂了,一會是歸雲山上的送別,一會是大火連天的江家。

還有江舒和江南...

江狐顫抖着身子爬起來,一邊唸叨着:“江南,我要去找江南。”

麒麟獸卻忽然朝他大吼:“你在做什麼?醒來。”

吶喊廝殺,血流成河如走馬觀花,在江狐眼前一一閃過,他捂着頭想趕走那頭痛欲裂...

“你能做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還沒認清現實?”

“嗚嗚嗚...”江狐再忍不住哭了出來。

“走吧,帶着江北走,別回來了。”

“我要往哪走?”江家沒了,江州城也會沒了。

“去青城山,找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