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上歸雲山的第二日,江狐便丟掉以往的無所事事,除了用來煉丹的三個時辰,剩下的時間他都用來引氣入體。

草包二少一朝覺醒,奮發向上,此等現象江家人樂意看見。

江狐資質雖不如江南江北,可也發揮了他的優勢。

一個月後,等麒麟獸從東海回來,江狐已覺身體輕盈,行路如飛。

麒麟獸和江狐簽了血契,只要心念一動,雙方就能知道對方的所在。

江狐收到麒麟獸的傳音,當即起身下山。

正陪同他一塊煉製丹藥的風青娘擡起頭看他:“怎麼了?”

江狐欣喜道:“麒麟獸回來了。”

風青娘也爲之一動:“娘同你去。”

江狐便點頭答應,若真要等他從歸雲山上走下去,估計麒麟獸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一個月未見,麒麟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與它相處多年,江狐十分熟悉它的神情動作,如今看它眼神黯淡,像是披了一身的疲憊,也知它這一趟很不容易。

麒麟獸原本疲憊的眼看見江狐後閃過一絲震驚,只是不動如山數百年,這絲震驚並未表露出來:“你做得很好。”

麒麟獸這莫名其妙的一句非但沒有讓江狐蒙圈,他還很快的反應過來了:“若非如此,對不起你一番好心。”

一個須彌芥從法陣內緩緩飄到江狐面前,麒麟獸說:“你要的東西都在裡邊,江狐,乾坤爐可熔龍筋舍利,卻無法承擔一個人的悔恨。”

回答它的是江狐毫不猶豫伸手接下須彌芥的動作。

“你還要不要上天了?”

麒麟獸啞然。

江狐笑了笑:“我這一生,要麼停在原處,要麼大步向前走,既然已經入道,又何提悔字?”

麒麟獸怔怔看着他。

江狐看了眼手中的須彌芥,忽然覺得它千斤重,裡邊好像承受的不止麒麟獸這一個月的煞費苦心:“好歹是被你選中的,應該不至於很差...”未了他覺得這話太失自己的氣勢,將須彌芥收回懷裡,對麒麟獸道:“多謝你了,不耽擱你休息,我回歸雲山了。”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麒麟獸忽然道:“你萬事小心。”

又是這種吉凶未卜,前程不明的語氣。

江狐重重嘆口氣:“你就不能祝我旗開得勝?”

麒麟獸:“這是必然的。”

“...”雖然這話好聽,可聽起來總覺得是在誇它自己。

江狐有些無語的和在別有洞天外的風青娘會合。

這個娘雖行事果斷,可不失溫婉賢淑,知道兒子和麒麟獸有話要說,體貼的在洞門外等他,弄得江狐懷揣着的小秘密像燙人的烙印,正火辣辣的貼在他胸口上。

一見江狐出來,風青娘便轉身走了過來:“如何?”

江狐把須彌芥掏出來給風青娘看:“都在裡邊了。”

風青娘只是看了眼,道:“今日就要開爐煉嗎?”

“嗯,要準備的都準備了,無需再等。”

得到這個回答,風青娘便牽着江狐御劍飛往歸雲山。

“娘,我...”

風青娘在前邊,看不見面容,三千青絲隨風飄揚,笑聲傳來,悅耳動聽:“娘都知道。”

江狐心中愧疚難安,不管聚靈玉能否煉成,往日的所作所爲都像是利用風青娘達到江狐預謀的某些目的。

只是天道不允,江狐實在不敢拿風青孃的性命開玩笑,他不想風青娘大道未成,就先折在半道上,而風青娘是多通透體貼,給了兒子臺階和全部的信任。

回去歸雲山,乾坤爐中的丹藥正是出爐之時,風青娘將它收入白玉瓶,給了江狐。

那不過是尋常的補藥,有助修煉,江狐修爲最低,給他最合適,因此這一個月下來,江狐的須彌芥裡已經存了五六瓶功效不同的丹藥。

風青娘道:“娘在外邊給你護法。”

江狐點點頭:“按計劃行事。”

風青娘嗯了聲:“有事就喊娘。”

江狐看着風青孃的身影慢慢走出煉丹房,這一瞬他覺得風青娘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娘。

不是夢裡出現的鏡花水月,還沒來得及碰一碰它就先起了波紋。

如此真實,有血有肉。

乾坤爐中三昧真火灼灼燃燒,江狐打開須彌芥,微弱的腥氣透出,他看見血淋淋的龍筋捲成圈放在須彌芥內:“...”這隻獸知道去腥就不知道洗洗嗎?

模樣很新鮮的龍筋被江狐隨同金絲玄玉和散發着佛光的舍利子合着其它煉製材料一塊倒入乾坤爐,江狐一把蓋上爐鼎,開始了他漫長的煉製生涯。

乾坤爐中微微作響,好似龍吟,又好似海底三萬裡深處的水波涌動。

江狐就望着乾坤爐動也不動,像是爐中那已經坐化的佛,無悲無喜,萬心歸一。

聲響直到第三個月纔開始變弱,見這情況,江狐也不敢再一心二用,趁着煉丹的時候用傳聲珠和江北聊天。

等聲響完全消失已經過了六個月,江狐見並沒有異象才放下心,而在這六個月的時間裡,江狐利用煉丹房內空置的其中一鼎小爐,又煉製了一些□□彈。

只是這□□彈給江狐加了符籙,爆破性極強,是江狐預備做防身之用。

他如今是剛入門,雖然看了歸雲劍法,可也只能算紙上談兵,身上沒有靈力,頂多是個有門有派的家養禽。

萬一哪天自己這個家養禽碰上野生野長的狗屁東西了,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江狐想的極好,他想的更好的是不要用上它。

第十個月,乾坤爐已有熒光透出。

江狐一顆心提了起來,成功與否在此一刻。

他這顆心一直提到四個月後,聚靈玉衝破爐鼎飛昇而出,浩大的靈力向四面八方散開,江狐被它猝不及防的掀了個底朝天。

隨之倒下的還有煉丹房的一切,一時間煉丹房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堪比交響樂現場。

在門外守了一年多的風青娘感受到靈力波動,立刻提劍抵抗。

靈力與靈力之間的衝撞發出錚錚響聲,門窗瞬間化爲齏粉,風青娘不敵,被聚靈玉推後幾步,這股攔截不住的力量瞬間衝向了整個歸雲山。

花草樹木爲之顫動,仙鶴揮翅而起,一陣長鳴。

風青娘眼露驚恐,提着劍就往煉丹房衝,嘴上喊着江狐:“狐兒...”

風青娘三步並兩步衝進房內,在一堆破碎中找她的二兒子,卻聽見江狐怒斥一聲:“放肆。”

那聚靈玉彷彿有意識般,聽見這聲音珠身閃了閃,熒光波動。

江狐被它這一掀摔得渾身疼,身上還破了好幾個口子,衝着懸在半空的聚靈玉睚眥欲裂的喊道:“滾過來。”

他彷彿是太上老君的那口紫金紅葫蘆,喊一個收一個,如白玉般散着淡淡熒光的聚靈玉在空中轉了兩圈,乖乖地飛向江狐。

風青娘看呆了眼,法寶都會認主,江狐能喊動它們不奇怪,可江狐怎麼回事,竟練出了兩個聚靈玉?

江狐把兩個聚靈玉握在手裡,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先是看了眼已經沒有半點煉丹房模樣的四周,再把視線定在風青娘身上。

江狐手上握着兩個火球,燙着他的掌心:“娘。”

沙啞的聲音拉回了風青孃的神思,風青娘還劍入鞘,收起了本命法寶:“你成功了。”

“是的。”江狐緩緩揚起脣:“我成功了。”

風青娘衝過來抱住他:“娘爲你驕傲。”

江狐瞬間硬成一根人柱,太羞澀了...他想,都多大人了...

被靈力干擾到的江舒父子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隨着的還有吳太平和余文。

江舒臉上有藏不住的擔心和迫切,江南和江北也十分着急。

而他們後邊的那兩位清風道骨的長老卻面色如常。

“老二你沒事吧?”剛剛那股力量太過強大,再看現場已經是面目全非,他真不知道他那沒有半點靈力的兒子有沒有給削掉一層皮。

江狐沒讓那股靈力削成光皮蘿蔔,卻給劃了十來道小傷口。

“我沒事。”

江北走到他面前,擔憂的將他看了又看,見了他身上的紅,彷彿痛的是自己,又紅了眼:“你受傷了。”

小江北長高了一個頭,卻還是不及江狐高:“你回家給我擦藥。”

江狐的言下之意是有事回家說,幾人都聽懂了。

江狐牽着江北出門時看見一年不見的吳太平和只見過一面的余文,忙朝他們拱手行禮:“見過兩位長老。”

玻璃珠大小的聚靈玉就在江狐手下藏着,它們好似明白主人的心思,一個勁的往手心藏,連光都黯淡了。

余文下巴尖,臉上不苟言笑,端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世外高人的模樣。

可江舒說這個人是面冷心熱。

余文清清冷冷道:“小小年紀卻能煉製異寶,難怪麒麟獸要與你血契。”

江狐恭敬回道:“長老過獎。”

余文哼道:“客套。”說罷揮袖而去。

江狐眨了眨眼,看向吳太平。

吳太平給他這純真無辜的模樣蠱惑了,態度比余文溫柔了幾百倍:“不知小狐你煉製了什麼異寶?”

江狐掙扎在要不要讓大人看的矛盾裡,他一邊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成果,一邊是江舒夫婦教過的低調謙虛,兩廂激撞,江狐蹙起了眉,半天他才攤開握着聚靈玉的右手:“是這個。”

他只讓吳太平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手,好像懷揣着拇指姑娘。

吳太平臉色怪異,雙眸劃過一絲詫異,又很快收拾平靜:“這是何物?”

江狐唔了聲:“我也不知。”

江舒走上來按着江狐的肩膀對吳太平道:“像他娘,什麼都亂來,師叔莫怪。”

吳太平笑了聲:“有此人才是我十三州之福,快帶小狐回去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了吧。”說完又看了眼江狐,轉身離開。

他一走,風青娘和江南迅速的圍了上來,幾人心照不宣,江舒對江狐道:“儘讓你娘操心,回家打你屁股。”

江狐不滿反駁:“你也沒讓娘有多放心。”

江舒:“揍你啊。”

一家人說說笑笑御劍下山。

一個人影出現在煉丹房外,他反着雙手的背影撐成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