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蘇婭和小花兩位侍女同時上前,伸手接住朱常淵拋擲過來的柳如是,後退三步消掉衝擊的力道,然後平平的將她放在畫舫的甲板上。
左良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常淵,像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李香君趕緊上前,拉住柳如是的手說道:“姐姐,你怎麼那麼傻,怎麼就想不開跳江了呢?多虧有這位常公子,不讓今日你此刻已經葬身魚腹了。”
柳如是睜開眼,看着刺目的陽光,感覺剛剛發生的一切恍如一夢,蒼白的臉上露出莫名的悲憤之色,喃喃說道:“家國無道,山河飄零,奸臣當道,功臣戧戮。如是本就不知道此時此刻,是生是死!”
“姐姐!”李香君一把拉着她的手,眼角有淚水滲出,又朝朱常淵拜謝,說道:“多謝常公子救命之恩。”
朱常淵擺了擺手,說道:“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姐姐~”帶着斗笠的陳圓圓幾步走到柳如是面前,問道:“姐姐還記得我麼?”
柳如是正要給朱常淵道謝,突然看到一個帶着斗笠蒙着面紗的女子過來,朝她問話,木然說道:“妹妹你是?”
陳圓圓一笑,伸手將頭上的斗笠揭掉,又把面紗拉開,頓時,露出一副絕美的面孔,看着柳如是微微一笑,在陽光下顯得單純、恬淡。
“圓圓,怎麼是你,你不是給延明王。。。”柳如是一頓,看着一直守護在陳圓圓身邊的朱常淵。稍微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想到:這個男子的容貌怎麼和人們口中傳說的朱常淵的相貌如此相像?
冒闢疆看到陳圓圓之後,身子暮然一抖。
剛剛在雅會上的時候。他還厚顏無恥的說和陳圓圓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並無恩情,甚至於自己的兄弟說陳圓圓負他的時候,他都沒出來辯解一下,沒想到彼時彼刻,人家就在現場,不過是蒙了個斗笠罷了。
“唉!”冒闢疆心中慨然一嘆。朝董小宛擠出一個苦苦的表情,說道:“我冒闢疆一生坦坦蕩蕩,沒想到今日卻是做了小人!”
董小宛說道:“怪不得夫君。夫君心裡當時想着小婉,想要安慰小宛,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圓圓在延明王薨了之後不是被封爲夫人了麼。怎麼又和這個什麼常公子攪和到一塊去了?”
旁邊的陳貞慧說道:“誰知道呢?或許陳王妃和這常公子也是舊相識呢!”剛剛污衊陳圓圓負冒闢疆的人裡,其中就有他。現在見自己做了小丑,恨不得陳圓圓馬上身敗名裂。
可惜,他的計劃馬上要落空了。
方以智說道:“冒兄也不要太過自責,畢竟陳氏已經是延明王妃,當年到底是你負了她,還是她負了你,這事很難說的。”
爲了讓大家明白。方以智說話的聲音相當的大,好像是要給冒闢疆證明清白一般。
朱常淵聽了。心中自然不忿,大喝一聲:“放屁!”朝冒闢疆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爲,藏頭露尾與烏龜何異。”
伸手將陳圓圓的左臂拉過來,輕輕掀起她袖子處的衣衫微微往上一翻,一段潔白的藕臂裸露在外,在臂彎內側,一點硃砂如絳,分外分明。
“圓圓雖在王府,卻身清如玉,百般委曲求全,才得完璧之身,爾等禽獸之心,齷齪卑微,竟作他想,無恥!”
朱常淵義正辭嚴,旁邊的汪燃明添油加醋,說道:“延明王真乃仁義之人吶!”
汪燃明這麼一說,別人也想到了其中原委。吳偉業就站出來替陳圓圓說話,道:“延明王何等人物,若是用強陳姑娘安能守身如玉,如此說來,二人皆是大義之人吶。”
衆人一時間恭維不停。
陳圓圓卻對柳如是說道:“姐姐,你身上的衣衫溼透了,我帶你去裡面換件衣服,走,我告訴你一件高興的事情。”
不等柳如是說話,陳圓圓將她拽着朝畫舫的裡面走去,當然了,兩名侍女蘇婭和小花也是緊隨其後。
現在,朱常淵的身份算是暴露了。
現場至少有那麼一些人,能夠猜測到他是誰了。
開玩笑,這個世界上武功高強的人本來就不多,朱常淵今天在秦淮河中展現了這麼一手,別人猜不到纔怪呢?
再加上,他手下的破虜,和兩位丫鬟下人,任何一個都是身懷絕技,這些綜合在一起,即便起初有些懷疑,現在也基本上可以確定了。
更別說,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陳圓圓。
左良玉看着朱常淵,心潮起伏,眼中陰晴不定。
作爲一個大明帝國的高官,他無疑是知道許多內幕消息的。
“他不是暴斃了,不是被陛下賜了御酒麼,怎麼還活着?莫非,不是同一人?”左良玉心中思潮起伏,想來想去不對勁,然後悄悄的走到冒闢疆旁邊,低聲對他說道:“冒先生,這個常公子像是朝廷緝拿的要犯,但是本將也不敢確定,這樣,你將他的容貌細細記在腦中,等下給我畫一幅畫像可好?”
冒闢疆看了看朱常淵,又看了看左良玉,點點頭。
不一會兒,柳如是和陳圓圓二人從後面的畫舫中出來。
柳如是身上重新換上了一套紅裙,在秋日的陽光下像是一團火,重新煥發出了新生,踩着木板款款而行,在秋風中揚起螓首,素面紅妝,相映怡人,華美不可方物。
她的頭上沒有任何頭飾,身上也沒有多少裝飾,甚至兩個手鐲都沒有帶,可當他款款走向朱常淵的時候,朱常淵只覺得這個女人的全身都掛滿了盛裝。
那是一個僅僅只是散發出來的氣質,就可以讓你意亂情迷的美人。
金陵八豔,當以此女爲首!朱常淵心中默默點了點頭,暗道:她的美貌,似乎比張嫣和陳圓圓還要略高一籌。
柳如是直接走到了朱常淵的面前,螓首低下,然後朝他深深一揖,說道:“小女子柳如是,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陳圓圓聽了,暗道自己蠢笨,怎麼忘了叮囑她不可喊破朱常淵的身份。
不過,朱常淵倒是無所謂,將柳如是輕輕扶起來,說道:“前塵往事如夢,如今我也不是什麼延明王了,只是飄蓬江海的一介布衣而已。”
柳如是緩緩的將頭顱擡起來,明眸皓齒,神光照人,看着朱常淵微微一笑,讓他頓時覺得如沐春風。
“什麼,這個常公子,竟然是延明王?”人羣中有人不禁喊出來。
“是的,我知道了,呵呵,他化名常公子,其中不就是他朱常淵中的一個常字麼?”另一個人恍然大悟。
“哦!”別的人瞬間也反應過來,看着朱常淵道:“怪不得,怪不得他功夫如此厲害,在大江之上竟然如履平地,原來是延明王啊。”
“王爺!”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然後跪倒在地朝他行禮。
不到十秒鐘的時間,畫舫上包括錢謙益和汪燃明在內的大多數人都跪倒在地,朝他磕頭。這是一種禮節,倒不是屈於朱常淵的政治地位,而是一種發自心中由衷的尊敬。
當然了,這是對大多數人來說。
還有極少數人,比如左良玉、比如冒闢疆、比如侯方域、方以智和陳貞慧等,並沒有跪下來,僅僅只是作拱手禮。
“圓圓,來!”朱常淵右手微微深處,陳圓圓款款走來,將左手搭在他的右手之上。
“冒公子!”朱常淵微笑着說道:“前者陛下賜陳姬與我,我知她心中有你,經年以禮相待,未曾有半分逾矩之處,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送她來與你團聚,只是今天,看到你冒闢疆之後,本將卻改變了主意。”
看着冒闢疆,冷冷一笑,說道:“你配不上她!”
朱常淵說完,其餘沒有任何人敢搭話。當然了,朱常淵也無所謂,拉着陳圓圓的手走到吳偉業面前,說道:“吳公子才華橫溢,當時之俊傑也,汝與錢牧齋,俱爲江左文壇之表率。”又看了看卞玉京,說道:“卞姑娘一代佳人,不幸淪落風塵,令人感慨唏噓。”
“這樣,既然卞姑娘和圓圓是姐妹,也即是本將之妹,本將今日高攀,欲收你爲吾之義妹,不知可否?”朱常淵溫暖一笑,朝卞玉京說道。
卞玉京先是一驚,而後反應過來,趕緊朝朱常淵跪拜,說道:“妹拜見義兄!”
朱常淵哈哈大笑,朝吳梅村問道:“今日我以妹許你,你敢接否?”
吳梅村還在發愣,後面他的堂兄吳繼善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頂,說道:“呆子啊你,還不趕快謝延明王之大恩?”
吳偉業恍恍惚惚之下,竟然跪倒在地,朝朱常淵說道:“多謝王爺美意!”
朱常淵大笑,道:“如此,今後再見我,就要喊我兄長了。”
二十多歲的人,讓一個三十歲的人喊兄長,聽上去就有點滑稽。不過,現場沒有哪個人敢笑出聲來,不但如此,他們還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卞玉京與吳偉業。
“起來吧,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朱常淵將吳偉業拉起來,後面的陳圓圓說道:“王爺,你多了個義妹,難道就不給人家送點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