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漢只在宋錚的屋門口停留了片刻,就向下一個房間走去。宋錚知道,對方應該是那位“十三弟”,在採取行動前,需要探聽動靜,如果都已經熟睡,就到了他們動手的時刻。
過了一會,那細微的腳步聲卻在樓梯上響起來,宋錚一愣,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石存寶和貝樂業的行李都由兩個書童拿着,所以“十三弟”先去樓下踩點。他應該還會回來。
果然,盞茶過後,“十三弟”就回到了一號房。又過了一會,兩個大漢摸索着下了樓。宋錚慢慢地將門打開一條縫,側着身子穿了過去,然後將門輕輕帶上。宋錚悄悄摸到樓梯口,他剛剛探出一點頭,就看到一個大漢站在一樓樓梯口的一側,正在左右張望,這顯然是放風的“九哥”。也許剛纔已經探聽了樓上天字號客房的消息,所以這位九哥對樓上很放心,沒有順着樓梯向上看,不然的話,縱然天色昏暗,也可能會發現探頭探腦的宋小公子。
宋錚忙將頭縮回來,然後又慢慢地探出去。這一次,藉着微弱的雪光,他看到另一名大漢正站在石壯、貝鎖這兩名書童的屋外。模模糊糊中,見他手裡拿着一根黑乎乎的東西,一端伸進門裡,另一端則放在脣邊,好像正在吹着什麼。而他的另一隻手,還提着一把短刀。宋錚又退了回來,心裡放心不少。看來這兩名大漢沒有想過硬搶,只不過想把兩名書童用迷香迷昏,然後再將銀子搜走。
宋錚又慢慢地溜向自己的屋子,快到屋門口的時候,他瞥了一眼鄰屋,只見天字一號房門虛掩着,露出了一條縫隙。宋錚不由得暗笑了一下,這兩個人畢竟是半吊子貨,一點也不專業,連門都沒關好。突然,宋錚靈機一動,這兩名大漢正在樓下作案,沒看到他們身上帶着包裹,那麼,他們劫來的銀子肯定放在房間裡。這豈不是一個機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嘛!
事不宜遲,宋錚躡手躡腳地溜進了天字一號房。儘管屋子裡頗黑,但對於宋錚這樣的專業人士來說,還是能大體看到屋子裡的輪廓。這也多虧宋錚曾到天字三號房和五號房,都去溜達過一次,知道了這錦山客棧天字號房的擺設基本一樣,比較簡單。每個房間有兩張牀,都頂在房間的西側牆壁上,靠東牆的地方是一張方桌,放着兩條長凳。門後右側是一個木架,上面放着瓦盆,左側則是一個櫃子,可以放一些衣物。
宋錚先摸到離門近的那張牀上,爲了不讓對方看出痕跡,他沒有把被子和枕頭掀翻,而是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遍,一無所獲。他轉而到了第二張牀,在枕頭裡側,宋錚發現了一個包裹,旁邊放着一柄短刀。宋錚摸了摸包裹,感覺裡面有塊狀物,硬梆梆的,按形狀來看,是銀子無疑了,而且是十兩一錠的。宋錚本想將包裹直接揹走,不過,他想到對方的包裹上可能有記號,如果明天被發現,可就危險了。所以,他將手從包裹角將手伸進去,把六錠銀子都摳了出來。宋錚還摸到裡面有幾兩碎銀,當下也不客氣,一下子全都揣在懷裡。反正銀子上也沒寫名字,在誰手裡就是誰的。
將一切恢復原狀後,宋錚又查看了一下,沒留下什麼痕跡,便溜回了自己房間,在門後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那兩名大漢便從門前穿過,回到了天字一號房中。宋錚又溜到東牆邊,將耳朵貼在牆上。只聽到那位“十三弟”有些興奮地道:“九哥,沒想到這兩個書童帶的銀子還不少,每個人都有十多兩銀子。咱們這次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九哥道,“小聲點,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呵呵,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得手,這一下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十三弟笑道:“是啊,咱趕快睡覺,說不定能做個好夢,夢裡和小玲瓏雲雨一番。”
九哥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屋子裡再也沒有聲息。宋錚暗笑道,畢竟不是幹專業的,自己的東西丟了都不知道,有機會給你們上一課。
得了六十多兩銀子,宋小公子心滿意足,他悄悄地將門插上,然後回到牀上,將銀子放到枕頭底下,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宋錚被敲門聲喚醒,小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客官,快快起牀,小店發生了大事,麻煩客官快快起來。宋錚一個激靈,難道兩名大漢發現了銀子被盜的事?
怎麼辦?店家可能要求搜查房間,萬一搜查出來,還真不好解釋。即便是把六錠銀子揣在懷裡,鼓鼓囊囊的,會被人發現。宋錚一邊穿衣服,一邊瞅了打量着房間。簡單的陳設,藏銀子也找不到地方。不過,宋小公子反應快,他擡頭髮現了房樑,便有了主意。他裝作漫不應心地回答了一句:“天還沒亮呢?這是幹什麼?”接着,便縱身一躍,右腳尖一蹬桌子,一隻手便環抱住了房樑,另一隻手從懷裡將銀子掏出,一錠一錠地放在房樑上,就這樣六錠銀子便在房樑上安了家。
由於是樓房,房樑雖然離地不很高,但離屋頂頗近,宋錚落地後,在下面擡頭打量了一下,看不到銀子的蹤影,便放了心。他清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腳印,撣掉身上的塵土,然後打着哈欠把門打開。
只見店小二站在門口哭喪着臉說道:“小公子, 昨夜你房裡可曾丟了什麼東西?”宋錚十分不耐地道:“昨夜我讀書累了便歇息了,一夜無事,哪會丟什麼東西?”
小二道:“小公子還是檢查一下,昨夜客棧裡地字二號房被盜,就是與小公子同來的那兩個書童,今天早上你們的車把式去叫門的時候,他們才醒過來,屋裡還有一股迷香味。然後他們就發現自己的包裹被人翻開,銀子不見了蹤影。所以,老闆命我到各個房間看看,是不是還有客人丟了東西。”
宋錚這才明白是石壯、貝鎖發現了銀子被偷。不過,他還是裝作吃了一驚,忙回到自己的牀鋪處假裝翻了一遍,又在自己的懷裡摸了摸,然後舒了一口氣道:“我這裡沒丟什麼東西。”
小二道:“那能不能請你把你們家老爺和丫環的房間叫開,問一問他們。”
沒等宋錚再說話,便聽到天字一號房裡響起驚怒交加的聲音:“銀子哪裡去了?這是怎麼回事?”接着,房門咣的一聲打開,一個二十許的年青人和一個三十左右的大漢跨了出來,兩個人陰沉着臉。年青人一把揪過店小二的領子,喊道:“我們的銀子也被偷了,你快賠來。”
經過這一番鬧騰,店裡的幾個房間門都打開了。宋珏畢竟是爲官之人,他向前跨了一步,冷着臉低喝了一聲:“發生了何事?爲何清早在此吵嚷?”
最後,所有人都聚集在樓下門廳裡,宋珏是官老爺,衆人自然請他拿主意。宋珏先問了兩個房間的失主,兩個書童自然沒問題,天字一號房的兩個大漢卻吱吱唔唔,不肯說出銀子的數目,只說是一大筆錢。宋珏做過主簿,知道審案的規矩,他命店老闆帶着失主,在男客住的房間裡搜查了一遍。又讓老闆娘搜了一遍小萍和茗兒的房間,自然一無所獲。輪到宋珏,他爲了以示清白,堅持帶着失主查了自己的房間。祝氏帶的銀子倒不少,有二十多兩。不過,兩個房間的失主,都說不是自己的。一個是不是,一個是不敢。
儘管如此,兩個大漢中的“十三弟”還要再鬧,卻被另外一個拉住,回了自己的房間。石存寶和貝樂業則哭喪着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還是宋小公子仁義,當即掏出昨夜摸來的五兩碎銀,分給了石貝二人,讓他們先用着,等到密州入學後,再派人回家去取。祝氏問起這五兩銀子的來源,宋錚推說是吳氏給的,祝氏自然沒有懷疑,深知宋錚底細的茗兒卻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雖然零零散散下了兩天,積雪卻並不太厚,只有半尺多的樣子,馬車尚能行走。再加上下一個鎮子離這裡只有三十餘里,所以急於趕路的宋珏給店家留下一封信,讓他去向官府說明情況,然後便命衆人收拾行囊,繼續趕路。
臨行前,宋錚把茗兒叫到自己的房間,將銀子從房樑上取下,讓她收進包裹裡。看着茗兒一副吃驚的樣子,宋錚低聲說道:“路上再解釋。”茗兒會意地點了點頭。
兩輛大車出了黃崖鎮,一路向北。宋錚和齊兒依然步行。昨日累壞了的石存寶還沒歇過氣來,再加上剛丟了銀子,所以躲在了車上。就連貝樂業也沒心思做推理題了,上了車後便再也沒下來。
宋錚小聲地向茗兒解釋了一番昨天晚上的事,並詢問知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遍及全國的組織,和皇城司相仿。茗兒恍然大悟,說道:“我聽師傅說過,黃元度手下有一個組織,好像叫‘暗鷹’,勢力極大,不過,師傅常居內宮,對這個組織也瞭解不詳。”宋錚點了點頭,思索起來。(今日19時發下一章:雪地劫殺;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