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的傷好後,陸生纔回了綿州去。
戴維斯很快就將涼若玖接了回去,方叔真的是擔心極了,看見涼若玖安然無恙回來,心裡頭自然是放心的。可是,又看着涼若玖面色如此蒼白,方叔心裡頭也自然是不好受的,扶着涼若玖回了屋。
進屋後,涼若玖便將門鎖好,看着方叔,沉聲道:“方叔,我見過陸生了。”
方叔聞言,皺起了眉頭來,問道:“陸督軍怎麼來了上海?”
涼若玖更是皺緊了眉頭,答言着方叔,“具體我也不知,但聽着陸生的話,我倒也是揣測了幾分。可還是揣測不到他來上海的目的。”微微停了下,涼若玖便言道:“但索性,有一件好事,那便是下月初我要回一趟綿州去去。和陶瑛仁一起回去。”說着,涼若玖便淡淡的笑了下。
方叔知道涼若玖自然是想家了,他微微頷首了下,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涼若玖看着方叔低垂下來的神色,眼底也多了幾分不忍心來,嘆息道:“方叔,你跟着我受苦了。”
方叔聽見涼若玖這麼說,趕緊搖了搖頭,言道:“大小姐你說的哪裡話。這些只不過是暫時的,你要知道,你還有涼家,還有酒莊。還有夫人。實在不濟,咋們就回北平去。還有沈老闆接濟。”
方叔說的實在不濟涼若玖心中明白,可現在還不至於落魄到那個地步去。她又是嘆了口氣,道:“如若陸生沒有同柳容沛勾結,他柳容沛又怎麼會佔有涼家?又怎麼會將母親軟禁起來呢?如果他沒有,事情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
方叔聽着,也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說去,您還是恨着陸督軍的吧。”
“自然是恨得。”
涼若玖的確是恨,恨陸生將涼家逼到了這一步。即便罪魁禍首是柳容沛,可是陸生是幫兇,他洗不掉的。
方叔看着涼若玖脣無血色,又很用力氣的說話,有些心憐,便言道:“大小姐,您還是先休息吧。”
“方叔,我還有一事要同你說。”涼若玖話落,臉色就凝重了下來。
方叔答言:“大小姐您請說。”
涼若玖茫然間想起陸生的那句話來,可即便是想不起,她心中也是清楚的,清楚戴維斯是一個怎樣的人。現在待在這裡的每一刻,涼若玖都覺得無比危險。她看着方叔,沉聲道:“戴維斯不是什麼善類,我們要儘快脫離戴維斯這裡。不能夠再繼續呆下去了,呆的時間越久便會越危險。”
方叔對涼若玖所說的這番話自然也是贊同的,言道:“我聽大小姐您的,有合適的機會,我們便離開這裡。”
涼若玖應聲道:“好,就這麼做。”
涼若玖的話剛落下,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來,“涼小姐,先生請您下去。”
涼若玖鎖眉,十分警惕的問,“做什麼?”
門口的凝蘭解釋道:“那次誤傷您的人來賠禮道歉了,先生請您下去看一看。”
柳容沛的兒子來了?
涼若玖看了一眼方叔,問道:“我該見還是不該見?”
方叔的臉色明顯冷了下來,言道:“前幾天的時候,柳承榮便一直過來。今天您回來了,他來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大小姐您有權利選擇見或者不見。”
涼若玖沒有任何猶豫,乾脆道:“自然不見。”
話落,她就對凝蘭道:“不見,讓他回家吧。”
門口的凝蘭一聽,立馬就着急了起來,趕忙道:“可先生一定要您下去。”
方叔此刻看着涼若玖的神色多有一變,低了低聲音,言道:“戴維斯讓凝蘭搜過了您的房間,我沒能攔下。”方叔眼中多了些愧疚之意來,低了低眉。
涼若玖覺得諷刺。
她趕緊起身來打開櫃子,看了看抽屜,包括衣櫃和行李箱她都翻看了一遍。她忽然冷笑,她離開的這幾日,恐怕戴維斯讓凝蘭搜遍了自己的整個房間吧。原本的東西都凌亂着,還當作沒事人一樣,又按照原位擺了回去。好像和真的一樣,沒動過自己房間的東西。涼若玖本不是個多麼喜歡規矩整潔的人,可陸生是。她不會讓自己比陸生差,她可以學。
東西都齊齊整整的收拾好的,怎麼這個櫃子裡頭的東西就跑到了那個抽屜裡頭去呢?行李箱中的東西又怎麼亂成一團?戴維斯又安的什麼心?
又聽凝蘭這麼說話,涼若玖的臉色也漸漸冷了下來,戴維斯以爲她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這一次,她不會在妥協戴維斯。一字一字冷聲道:“告訴戴維斯,我身體不適,不便下樓。”
“可是涼小姐!先生,”凝蘭還想說什麼,就被涼若玖冷呵一聲,“住嘴!”
凝蘭聽見這一聲冷哼,整個人足足愣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道:“涼小姐,若您不下樓去,先生就會責罰我的!”
涼若玖看了眼方叔後,便直勾勾盯着那扇門,道:“你先進來說話。”
“是,涼小姐。”
凝蘭恭敬應了聲後才進來,她進來後便一直低着頭,問道:“涼小姐,您喚我可是有什麼事?”
涼若玖看着門還開着,心中多有些不悅,道:“先去把門關了。”
“是,涼小姐。”
凝蘭轉過身去,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這才又轉過身來,卻不敢向前多走幾步。她緊咬着脣,模樣似乎多有些懼意。
涼若玖道:“上前來。”
凝蘭渾身打了個顫,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頭挪了些。
涼若玖看着凝蘭一直低頭,眼瞳黑了一分,冷聲道:“擡起頭來。”凝蘭又是一驚,這才擡起了頭來,可眼神卻又閃躲着。
涼若玖就那樣看着凝蘭,絲毫不斂眼底的冷意,質問道:“你可翻過了我的東西?”
凝蘭一聽,猛一驚,趕忙解釋道:“凝,凝蘭沒有!”
涼若玖聽着,諷刺一笑,看着凝蘭,問道:“既然沒有,爲何結巴?”
凝蘭幾乎擰着眉,感覺心底很慌。眼底的惶急十分分外明顯,手腳無處安放,又解釋道:“我,我,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打掃了您的房間,未曾動過什麼東西啊!涼小姐,我真的沒有啊!”
“放肆!”
涼若玖冷聲呵斥,凝蘭忽然“撲通”一聲跪地,求饒道:“涼小姐!您就饒過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先生讓我搜,我就要搜啊!涼小姐,我就是一個打洋工的,沒了這份工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凝蘭話中含着哽咽,涼若玖起身來,打算伸出手扶起凝蘭來。方叔卻搖了搖頭,示意不要扶起。涼若玖又收回了手來,看着跪在地上的凝蘭,多有些居高臨下之意,她問着凝蘭:“戴維斯讓你搜什麼?”
“我不知道……”
凝蘭答言着,頭埋的越低了起來。
過了一會,凝蘭輕聲啜泣了起來。涼若玖皺了皺眉頭,繼續冷聲道:“我的東西,誰都動不得。尤其是那塊玉佩,誰動過了?”涼若玖問着,聲音不由得更冰冷了些,凝蘭只覺得寒氣襲人,冷颼颼的,她幾乎快要伏在地上了,答言道:“回涼小姐您的話,是先生。”
“很好。”涼若玖雙眸中的冷意格外清晰。又看凝蘭這樣跪着,也知她是無辜。可方叔的意思,還想讓凝蘭跪着,涼若玖狠不下那個心,言道:“起來吧。”
聽着涼若玖的口氣緩和了些,凝蘭應了聲,“是,涼小姐。”她有些踉蹌的起了身來,擦了一把眼淚,臉上的淚痕隱約可見。
她走到她的身旁,在她耳畔提醒道:“沒有人可以動那塊玉佩,即便是戴維斯也不行。他沒有那個資格。”
凝蘭渾身打了個寒顫,連忙應聲道:“是,涼小姐。凝蘭明白,凝蘭以後會注意的,凝蘭不會再亂動您的任何東西了。”涼若玖笑了聲,問,“如果戴維斯讓你再一次搜我的房間呢?你又會如何?”
凝蘭趕緊道:“我不會的,涼小姐!你要信我!”
涼若玖笑的陰冷,問着,“我如何信你?”
凝蘭緊皺着眉頭,忽然擡起頭來看着涼若玖,誠懇道:“之前,凝蘭在涼家服侍過二姨太。二姨太待我有恩,凝蘭自然是會幫着涼小姐您。請涼小姐務必信我!”凝蘭眼中滿是誠懇。
涼若玖多有些沉然,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服侍過二姨娘?”
凝蘭極力點頭答言道:“是!就是二姨太!”
涼若玖看了眼方叔,又看向凝蘭,道:“即是如此,那爲何又來了上海打洋工?”
凝蘭嘆了口氣,低下了頭,答言道:“因爲得罪了三姨太,所以纔來了上海。”
方萍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涼若玖看着凝蘭,提醒道:“既然如此,那你更應該知道怎麼對戴維斯說,我身子不便,自然也不方便去見那個柳承榮,回了他。”
凝蘭點頭應聲道:“是,凝蘭知道該怎麼做了。”
話落,凝蘭就下樓去了。
涼若玖看向方叔,眼底似乎有些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