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手腳很麻利,很快就給包紮妥當。
只是看着錦繡在自己手臂上穿針引線的動作,何勁很是震驚,“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傷口還可以用針縫。”
錦繡仍是沒有說話,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朱子權開口道:“你還別說,這針縫傷口還是比較輕省的,至少傷口恢復的很快,”並且不必像以前那樣,每天都要上藥包紮,極是輕省。
錦繡又給其他隨行的受了傷的護衛也給包紮了下。
“好了,都沒事了。這是內服藥,一副藥吃一天,一日三次,吃上兩天,傷口不要碰到水。”
拿着手頭的六粒藥丸,何勁很是納悶,“怎麼沒有搽的藥?”
錦繡這時候已拿出算盤算起賬來,噼哩叭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間格外清脆。
“在我的藥鋪,只需內服就是了。傷口記得不要碰到水,其他的沒什麼。一共二兩九錢銀子。”
朱子權懷裡掏出一塊銀元丟了過去,“不用找了。”
錦繡接過,微微勾了脣說了聲“多謝。”然後把銀子丟進抽屜裡。看着二人還坐着不動,說:“沒事了,諸位可以回去了。”
何勁起身,問:“我表弟沒什麼大問題吧?”
錦繡說:“左前額有挫折性裂傷,中度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幾日。”
“什麼叫腦震盪?”
錦繡指了指額頭,“頭部遭受外力打擊後,即刻發生短暫的腦功能障礙。臨牀表現爲短暫性昏迷、近事遺忘以及頭痛、噁心和嘔吐等症狀。估計顧公子醒來,估計會有噁心嘔吐的反應,所以需要靜養。”
何勁眸子閃了閃,“你的意思,我表弟今晚就得住到你這兒?”
錦繡沒有回答,因爲顧夫人已冒着夜色過來了。顧夫人就顧東臨這麼個獨子,聽說兒子出了事,自然是膽憂害怕恐懼全都齊了,來到錦繡藥鋪,活像個無頭蒼蠅似的。
等錦繡給她說顧東臨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來,需要等他醒了後再作觀察。顧夫人這才稍稍平息了心頭的恐懼。
“住院?住什麼院?”
“就是住在……”忽然想着這顧夫人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錦繡又換了個解釋方式,“住院治療要比在家治療有好處,因爲大夫可以隨時觀測患者的病情,且藥鋪裡治療設施完備,藥物配備也齊整,進行檢查也方便,若患者的病情有緊急情況,也能夠及時處理。”
她淡淡地望着顧夫人微變的臉,“我這兒地方狹小,恐怕招待不週,還是請顧夫人把令公子帶回去,請別的大夫給他仔細瞧瞧吧。”
錦繡冷淡的態度,使得顧夫人面色有些難堪,前陣子她想整錦繡卻被鬧得灰頭土臉的事兒讓她有氣無處發,有臉沒處放。如今更是不敢見到錦繡,這會子見她如此冷淡,她自己也不好再多呆,於是匆匆謝過,給了豐厚的診金,命人把顧東臨擡了回去。
顧夫人雖然傲氣了些,愛往臉上貼金了些,唯我獨尊了些,權勢了些,但禮節方面還真讓要挑不出一絲錯來,第二日便差了送了厚厚的禮過來,純當謝禮。
“昨晚多虧了錦繡大夫。我家世子爺果真如王大夫所說,醒來後噁心嘔吐,全身發冷,不過大夫說靜養兩天就沒事了。”
錦繡點頭,並沒有收謝禮,而是全還了回去,不輕不重地刺了兩句回去,“只要顧夫人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謝禮什麼的我可不敢再要。免得連命都沒了。”
她篤定顧夫人就算心裡嘔到極至,但這人愛惜自己的名聲,不敢對她怎樣的。
顧夫人確實又嘔又恨,真恨不得抓花錦繡那張可惡的臉。見兒子在養傷中還是念着錦繡的名字,氣不打一處來,她管不住兒子,索性寫信給了丈夫,讓他回來管制得了。
之後弄潮也偷偷來到錦繡藥鋪,放了一堆禮在錦繡的桌上,“王姑娘,這是我家公子差小的給您的謝禮。這兩日公子爺不方便外出,所以無法親自向您道歉。只好差小的來代公子謝您的救命之恩。”
錦繡見盒子裡躺的全是首飾頭面,來纔不拒,她與顧夫人已經算是撕破了半邊臉了,再這樣客氣來客氣去又有什麼意思?
……
每當夏季來臨,被蛇蟲咬傷的病人又有增加傾勢,錦繡連忙讓人制出了應付毒蛇及蠍、蜈蚣、螞蝗、蜂等毒蟲咬傷的救治方法,以及急救藥物。並讓人在門口放了個廣告牌,上頭寫上“出售夏季蛇蟲預防藥物,及出售蛇蟲咬傷制療藥物。”
一時間,錦繡藥鋪裡的蛇蟲類藥物銷量節節攀漲,錦繡又在店門口寫上被蛇蟲咬傷後的急救措施,以及注意事項,一時間引來好些莊稼人的圍觀,考慮到大多數莊稼人不識字,還圖文並茂地進行了詳細的描寫,又特意讓小廝在一邊細細講解並進行示範。
城裡頭還很少有蛇蟲出沒,但城外的莊稼地裡,或山野間卻是比較多了,這陣子去城外辦事以及莊稼人被蛇蟲咬傷的病人漸漸增多,鋪子的藥物已不夠用,特別在治療蛇毒的藥物更是稀缺起來,齊氏藥房裡的藥物也無法及時供應,楚家藥堂價格又昂貴,錦繡不喜歡那掌櫃的嘴臉,索性自己去城外採藥。
領着冬暖,夏城和齊玄英一道坐着馬車出了城,去山上採好幾大筐的藥物,一邊採集藥草,一邊向他們解釋功用以及禁忌。雖然天氣熱,山上雖然有枝枝蔭遮涼,卻也熱得汗流夾背,但齊玄英等人卻學得很是認真。隨着錦繡把這些看似平凡普通的草藥一一講解出來,有些還是醫書上根本沒有出現過,齊玄英對錦繡這個師父越發佩服與敬重。
“你們要謹記,一般山林裡毒蛇出沒的地方百步之類必有解毒草。所謂‘萬物相生相剋’,有其終,則必有其始。大自然的規律就是如此的神奇。這鳳凰草,魚腥草,半邊蓮,青木香……都是醫治蛇毒的。這些草本身都帶有毒性,醫治蛇毒,也算是以毒攻毒了。”接下來又挨個地給他們講解這些藥草的名稱以及形狀。
“在野外行走,可以用用雄黃,蒼朮,魚腥草,半邊蓮,青木香,七葉一枝花一併磨成粉,然後跟米醋泡酒,有個把月就可以了。再縫個香包,裡頭裝棉花什麼再放在藥酒裡泡上一兩天,陰乾,帶到身上,氣味濃郁,香飄四里,普蛇蟲絕不敢來犯。”
冬暖連忙捏着腰間的荷包,“姑娘,難不成,這香包就是您親手製作的?”
錦繡點頭,齊玄英說:“那太好了,等會子回去,咱們多做些出來再賣出去,一個賣50文錢應該沒問題。”
錦繡哈哈一笑,白他一眼,“錢迷呀你,這麼快就想到生意上去了。”
齊玄英騷騷頭,不好意思地道:“師父不是常說,只要有一顆善於抓住機遇的心思,就能迎合市場麼?”
錦繡點頭,“你說的不錯。身爲大夫,光靠醫術還是不成的,還得要有精明的商業頭腦以及營銷策略。”
“營銷策略?”
“就是一種經商方式啦,看準了市場行情,就果斷下手。人無我有,人有我精,做大夫,除了不停地學習再學習,還要不斷研發新產品,迎合市場,做到穩中求升,升中求穩。”
衆人點頭。
然後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商量着,這香包做得太醜了,得重新繡漂亮些,再做大些,冬暖的針線活最好,就交給她辦。驅蛇藥酒有現成的,今晚回去就可以做,至多再過三五天就可以拿來賣,還得取個漂亮的名字才成。衆人又商議了一會,乾脆決定命名爲驅蛇香包,包管一季。後來又商議訂價,冬暖說訂價20文錢,因爲做一個香包也要花些功夫,面料,繡式樣,以及塞棉花,也要些成本。
夏成說20文太少了,這個可是金陵城獨一無二的,至低也得40文。最後錦繡說,“咱們這可是獨家生意呢,賣貴些也無妨,就定價50文吧,反正這個效果確實好,並且別的藥堂就算想盜我們的技術,也有些困難的。”
“爲什麼?師父?”
錦繡神秘一笑,低聲道:“因爲有些藥草,醫書上還沒有。”衆人恍然大悟大,紛紛說錦繡英明。
“好了,太陽也快下山了,藥也採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等錦繡等人走後,從茂密的樹林裡出現一羣人,爲首一的一身綠色勁裝打扮,望着錦繡離去的背影,脣角擒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朱棒棒糖心癢難耐地對他道:“爺,這王大夫果真厲害呀,連驅蛇香包都能做出來,還能賣成銀子。”
田大山嚷嚷道:“九爺,等他們做出來後,咱們也去買回來可好?人手一個,這樣大夥宿在林子裡也不怕蛇蟲了。多方便。”
朱子權白他一眼,冷笑:“爺就是有錢也不會讓她賺。剛纔她不是說了這香包用料嗎?明兒個去藥鋪裡買,咱們自己做。還能省不少的銀子。”
朱棒槌雙眼一亮,連忙叫道:“九爺英明。”
“紫劍和銀劍回來沒?”
“回九爺,還沒有。”纔剛說起這二人,他們便回來了,一人手上還提着兩個黑乎乎的袋子,“九爺,總算捉了幾條蛇。嘿嘿,運氣還不錯,烏梢蛇捉了五條,五步蛇捉了一條。還有毒蠍子也捉了好幾只,黃蜂捉了一窩。”
朱子權陰陰地笑了,“很好,該讓那姓袁的償償我的厲害了。”
朱棒槌也陰陰地笑着,“可是九爺,那姓袁的如今被束在家中,活像個娘們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龜孫子出了府後咱們纔好收拾他呀。”
朱子權冷笑:“他不出門我就拿他沒法了?哼,金劍,你輕功最好,今晚,潛入袁府,把這些東西,全丟到姓袁的牀上,讓他償償我送他的大禮。”
金劍恭身領命。
“上回那龜孫子命大,肚子砍得腸子都露了出來還給活了回來。這回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朱棒槌恨聲道。
田大山一臉厲色,“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醫治咱們九爺的仇人?”
衆人望他一眼,最後由朱棒槌好心地告訴他,“就是剛纔那個女大夫,王錦繡。”
田大七呆了呆,說:“這丫頭膽子太大了,爺,可不能放過她。”
朱子權淡淡看他一眼:“你覺得我該如何收拾她?”
田大七搔了搔頭,說:“把她捉來教訓一頓,讓她知道什麼人該救,什麼人不該救。”
朱棒槌見九爺神色不好看,連忙斥道:“你懂什麼?咱們九爺是何等身份,豈能與一個無知的小女子一翻見識?”
田大七反駁:“可他壞了九爺的大事是事實。那姓袁的上回若沒能活回來,九爺也不會再一次受傷了。說來說去,都要怪那死丫頭。”
朱棒槌滯住,想了想,放軟了語氣,“可她總歸救過九爺和咱們兄弟的命……”朱棒槌原以是讓九爺看在錦繡救過他的命的份上,這事兒就算了,卻也勾起了朱子權的心酸往事,並且提都不願提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