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又解釋了動手術的原理,其實也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但古人哪能接受呀。尤其這時代沒有消炎藥,無法輸液的情況下,治療效果肯定大打折扣的。所以這也是錦繡不敢全打包票的原因。
錦繡又讓八兩把掛在牆上的版子取了下來,讓周大夫瞧,“做手術,通常會有各種危險,可有些病症,那是非動不可的。比如,腸癰,盲腸炎,良性腫瘤等,雖然這些只是小小的毛病,但卻得必開刀動手術才能夠治好。”
周大夫一臉駭然,“什麼?腸癰,這個,這個也能治好?”他吞了吞口水,剛纔錦繡說什麼來着?腸癰之類的絕症居然只是小小的毛病,這,這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姑娘,醫術究竟有多高明呀?
在所有的絕症當中,腸癰卻是最悽慘最難受的一種絕症,一般情況下是無藥可解的,再是高明的大夫,至多可以用藥物化解,但卻不能根治,只能延長病人三到一年的存活時間。可所有大夫都認爲是絕症的腸癰,這個小姑娘卻說只是小小的病症,多麼駭人聽聞呀。
錦繡微微地笑着,“當然能治,但必須得開刀,把爛掉的腸子給剪掉,就能存活了。”
“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這肚子上開刀,人還能活嗎?就算能活下來,可誰能忍受這種撕心疼痛?”
錦繡道:“在動手術前,當然要喝下麻沸散才能施行手術。”
周大夫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如同吃了雞血似的,“真,真的?這腸癰真能治好?”
錦繡點頭,“能,當然能。不過,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的。”她把事先寫好的免責聲明遞給周大夫看,“但凡手術,都會有風險的。所以,我也不敢保證,全都能治好。不過,腸癰手術,存活率一般都要六成左右。而這小弟弟的小腸氣,存活率大概在七成。”
她轉頭,對婦人解釋道:“這位大姐,你還是回去與家人好生商量商量。你這孩子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話,腸子就會引發壞死,會嚴重危及性命。越早治療效果越好。但是,手術確實是有風險的,所以,你們得事先做好準備。”
婦人一時沒了主意,臉色也是帶着惶然,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兒子,焦急無比,“這,開刀會很痛吧?”
“有麻沸散,不會疼的。就是藥勁過後,會疼上兩天,但兩天過後,保證孩子活蹦亂跳。”又覺得這是古代,可比不得現代,錦繡又加了句,“不過,我只有七成的把握。多的可就不敢向你保證了。”
周大夫把錦玉寫的規章條例一條一條地念完後,心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激動地道:“七成的把握是吧?好,那就做吧。我們做大夫的,只要有三成的把握都得施行,更何況是七成。”他轉頭,又勸着這位婦人,“這位娘子,做吧,你這孩子,真的不能再拖了。回去好生與家人商量。”頓了下,他又熱切地道:“要不,我隨你一道回去,與你家人好好解釋解釋。”
錦繡略有意外,想不到這位周大夫居然熱心到如此程度,當真對得住濟世堂這塊招牌。
其實錦繡把周大夫想得太過商尚了,周大夫專治小兒病症,他一生中,也遇上過不少串有小腸氣的孩子,有些不嚴重,用藥再加上託帶,便能勉強治好,可有些卻是毫無作用,雖然危急性命的時候極少,可確實會影響一輩子的。他對小腸氣確實是束無手策,而錦繡卻說能治,他當然興奮了,如同喝了雞血一樣,這種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醫術,身爲醫者,肯定要見識一番的。
周大夫果然陪那名婦人回家去與家人相商了,錦繡也覺得,這個手術應該是要動的,於是讓冬暖和半斤開始準備手術必備用品,又讓八兩去通知齊氏藥館裡的齊如月,德仁堂的陳大夫,同心堂的李大夫,讓他們早早過來,一來是幫忙打下手,二來是給他們一個實踐的好機會。
八兩去了沒多久,幾位大夫便領着各自的徒弟過來了,其中離錦繡藥鋪最遠的李大夫,因爲沒有馬車,徒步而來,直累得直不起腰來,卻仍是如吃了興奮劑似的,雙眼冒着亮光。
錦繡知道,這些大夫都是衝着她開刀動手術來的,也不過多廢話,與他們解釋了小腸氣的病症,與動手術時的各種風險與規避,及所需準備的物品與藥物。
幾位大夫聽得連連點頭,正說得起勁時,周大夫卻打發了人來,對錦繡說,“病人同意給孩子做手術,但可否等到明天,因爲現在天都黑了。”
錦繡說:“不成。那孩子的腸子都漏出來了,又揉不回去,這時間一長,就會引發潰爛壞死,今晚必須做手術。”她一臉嚴肅地對那傳話的小廝,“爲了那孩子着想,請立即讓病人把孩子抱到我藥鋪裡來。多耽擱一會,就多一份危險。對了,記得通知病人家屬,孩子現在不能吃任何東西。你可要記住了。”
那小廝聽錦繡說得嚴重,大氣都不敢出便奔出去了。
錦繡繼續講解等會子做手術的各項分工,幾位大夫都沒異議,而他們各自帶來的徒弟卻被八兩指使着去臨時開避的手術房進行“術前準備”及各項消毒工作,累得團團轉。
但這三位徒弟卻任勞任怨,錦繡的神技連師父都歎爲觀止,無限嚮往,師父能帶了他們來,自是看重他們,做這些打雜的活兒也算是增長見識。
尤其錦繡說得嚴厲,但凡做手術,消毒工作必須準備好。所有器具必須進行清蒸消毒,另外,
還得事先把麻沸散熬出來,備用。消炎藥物熬好,備用。所有準備工作都準備妥當後,錦繡也交代得差不多了,讓所有人消毒雙手,並準備蠟燭和多面鏡子,搬進“手術室”。
錦繡原本也沒把自己的藥鋪弄成外科手術室,但既然遇上,就得醫治,所以把鋪子裡頭吃飯的屋子給清了出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病人家屬帶着孩子及周大夫也來了。錦繡也不廢話,簡單對孩子的父母爺奶們說了兩句:“手術的風險你們也已經知道了,不過請放心,我們會盡力而爲。你們只要在外頭耐心等候就成了。對了,我也醜話說到前頭,不管成功與否,錢可是不能少的。”
周大夫道:“這個請放心,多少錢由老朽墊上。不讓他們花一文錢。”
錦繡略有意外,但很快便明白周大夫爲何要這麼做了,心裡有些好笑,但更多的還是感動。這就是古代醫者,一個有責任心的醫者,爲了追求學無止境的醫術,情願打雜自掏腰包都是甘願的。
錦繡望了周在夫一眼,“你把全身做個消毒處理,做完消毒後就隨我進來吧。”
“消毒?”
八兩上前一步,“周大夫,請這邊來。”
周在夫隨着八兩去了後院,讓八兩拿清水洗了,用肥皂抹了,洗乾淨後,再拿了消毒液消毒。
“這,這是什麼?”
“我們東家自配的消毒水,用來消毒。免得動手術時產生細菌或是感染。”
周大夫哦了聲,雖然不解,卻也沒多問,雙手做了消毒處理後,又跟着來到手術室。只見手術寶裡已擺放了一張三尺寬的桌子,兩邊高臺上燭火通明,幾面鏡子照身着燭火,對準備孩子的下半身,照得通亮清晰。
而周大夫發現屋子裡除了錦繡外,居然還有好幾位戴着口罩的大夫,不由愣了下。
大家都是大夫,基於同行相忌原則,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就算見了面也不過是相互打個招呼罷了,至於來往那是不可能的。這時候見這麼多大夫齊聚一堂,也是很吃驚。
齊如月笑着對周大夫道:“你也來觀摩麼?不過得戴上口罩才成。玄英,你還有多餘的口罩嗎?給周大夫一個。”
叫玄英的年輕男子連忙手懷裡掏出一個口罩遞給周大夫。
周大夫問:“爲什麼要戴口戴?”
“這是手術必備的。”李大夫解釋道,“咱們都已分了工,暫且沒你的事做,你就在一旁仔細看就成。但是不得出聲。”
陳大夫也呵呵地笑着說:“快戴上吧。你這老小子專精小兒病症,這個可得仔細學着點。”
周大夫又是激動又是欽佩,身爲醫者,並且能獨擋一面又有些名氣的醫者,或多或少都有些祖傳秘書,一般是不外傳的,更別說泄密給同行了。可是,現在,這個驚天泣地的小腸氣手術,這幾位大夫卻是如此大方,實在是欽佩又感動。
孩子喝下麻沸散後便沉沉睡去,錦繡拿着手術刀,在孩子下腹下方陰私的左上邊斜劃了一刀,便聽到耳邊一陣倒吸氣的聲音,錦繡充耳不聞,一邊操作一邊對大家解釋:“外科常見的疝氣分爲腹股溝疝氣及傷口疝氣,所以疝氣的治療以手術爲主。疝氣患處切一傷口。通常會切除疝氣囊,突出之組織推回腹腔。接着進行腹壁修補的工作。要將腹壁的開口或薄弱處周圍的肌肉拉合以覆蓋缺陷處,使用數條縫線將肌rou縫合固定。此種方法將組織直接縫合,手術後疼痛感較強、複發率較高且病人復原時間較長。動完手術大概要半個月方能恢復。”
幾位大夫睜大了眼,看着錦繡在傷口處穿針引線,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齊如月因爲見識過錦繡縫補術,倒也沒有多大驚訝,反而幫着解釋起來。
衆人恍然大悟又驚奇不已,看錦繡的目光帶着祟拜與神奇。
手術過後,錦繡對齊如月道:“麻藥過後會有較劇的疼痛感,孩子還小,怕他會哭鬧不止,齊大夫可有治痛的法子?”
齊如月點頭,“有,我齊家祖傳的止痛安露確實有着較好的止痛效果。要抹在傷口處嗎?”
錦繡點頭,“嗯,可以抹上。但腹腔內的疼痛可是了不得的,還得加上口服止痛藥物。”手術完成後,錦繡出了手術室,對一臉憔急的病人家屬道:“手術成功。不過接下來還有12個時辰的危險期。只要孩子熬過了危險期,就沒什麼大問題了。現在,你們隨我進來。”
錦繡當着所有大夫的面,對病人交代了各種注意事項,因爲孩子小,護理也是很麻煩的,尤其在餓着肚子的情況下做的手術,相信孩子會早早醒來,到時候哭鬧不休可就麻煩了。
“術後會有較強的疼痛感,孩子會哭鬧不休,我會開些止痛劑給他服下,但切記,三個時辰內,不得睡枕頭,不得給孩子喂任何東西,包括水也不行。我就睡在隔壁,有什麼問題可以叫我。”
錦繡考慮到動完手術後,傷口得進行消炎處理,但是這個時代無法輸液,動了手術又不能吃任何東西,不得已只能等三個時辰後,把藥熬得濃些,分成幾批給孩子服下。
所幸,孩子在白天裡被折騰得極慘,晚上早早就睡着了,也沒有怎麼醒來,雖偶爾哭鬧幾聲,但哄上一會兒便又繼續睡過去。就算讓錦繡給喂藥哭得厲害,一會兒也就睡過去了,想必瞌睡佔了大頭。
到了清晨,孩子醒了來,錦繡趕緊又給喂下消炎藥物和止痛藥物,孩子仍是哭鬧,但也只是扁着嘴,沒有哭得撕心裂肺。
錦繡交代孩子的母親,儘量不要讓孩子哭泣,可以給孩子喂點水,但不能吃多了,儘量喝些比較清的魚湯,但不能吃乾飯。
昨晚動了手術,又怕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一直熬到下半夜才睡着,白日裡便精神不濟,錦繡想着現在暫時不缺銀子花,索性關門半日,準備些藥材出來做些外傷用藥,及內科用藥。這樣看病就診吃藥也方便得多。
值得一提的是,袁家又來了人,袁二夫人親自登門,又包了厚厚的禮物,今日裡比昨日還要態度謙恭,錦繡不敢得罪此人,只得溫言安慰,說去找鍾閣老試探一下口風再說。
袁二夫人一聽大喜,又說了好些感謝的話。放下禮物就走了,說明日再來等候好消息。
冬暖很是奇怪,問她:“姑娘不是最討厭袁家人嗎?爲何要答應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