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錦繡並不以爲然,早已領着人去後堂吃藥去了。
顧東臨左等右等,都不見錦繡用他夢寐以求的方式給他看病,不由急了,四處搜索着錦繡的身影,“錦繡人呢?她怎麼還不給我做檢查?”
顧夫人心中有氣,剜他一眼,“人家去吃飯了。”
“吃飯?她怎麼可以?我都還在這兒呢?”
一旁守着的八兩小聲道:“公子,姑娘已經給您看過了,現在正在熬藥呢,您再耐心等一會兒,吃了藥就沒事了。”
顧東臨瞪他,“我這不是風寒嗎?”爲什麼錦繡不像以前那樣,趴在他身上看病?
“是的,公子這風寒已比較嚴重了。不過公子放心,姑娘醫術很好的,吃了藥後您就沒事了。”
顧東臨心中失落,一心一意想着,爲什麼錦繡沒有像上回那樣趴在他胸膛上看病呢?
……
而這邊的顧夫人正滿懷歉意地與陳仲銘道着歉:“……東臨這孩子被我寵壞了,讓陳大夫受委屈了,我在此向您道歉。”她原是請了他給兒子看病的,但任性的兒子卻不領人家的情,反而把人家給打了,這回她還領着兒子來王錦繡這兒看病,又碰到陳仲銘,揹着人家請別的大夫,還被當場捉了包,心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陳仲銘理解顧夫人的心思,好脾氣地笑笑,表示沒什麼的,“顧夫人沒必要放心上。老朽枉活這幾十年,論醫術還不及王大夫。此番前來,亦是抱着請教之心。”
顧夫人越發溫和,“不愧爲名醫,這虛懷若谷的品性卻是讓人欽佩。”與剛纔錦繡那冰冷冷的神情與態度相比,對這陳大夫真的越看越順眼。
陳仲銘汗顏,拱手道:“夫人廖贊。老朽說得可是大實話,論醫術,老朽還真不及王大夫一半。否則,也不可能親自前來請教了。”他也看出來了,這顧夫人對錦繡有成見,有些替錦繡打抱不平,也替她不值,正想着要不要把先前錦繡爲顧侯爺做過的事告訴顧夫人,但到底私心作了祟,思來想去,仍然沒有說出來。
一瞬間,陳仲銘又覺自己卑劣,無比汗顏,不敢再多呆,遂拱手告辭。
顧夫人目送陳仲銘離去,心頭也有些驚疑,陳仲銘在金陵的名氣雖比不上以前的聖手劉,但也是有幾分實力的,如今還猛誇着王錦繡的本事,到底讓她不怎麼舒服。
“顧伯母,這王錦繡也太怠慢人了,居然把咱們丟下自己去吃飯。”顧家的世交呂嫣有些不悅。她好歹也是世家千金,走到哪都是受着隆重對待,哪像這回,居然被那女大夫給冷落至此,實是窩火。
顧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這有什麼?恃才傲物的人多了去,不差她一個。”
呂嫣冷笑:“有什麼資格恃才傲然?連懸線把脈都不會,還好意思稱神醫?也不怕被揭穿沒個臉。”
八兩在一旁聽了擡頭看了她一眼,最終也沒說什麼,又低下頭來,裝作整理藥櫃的模樣。
顧夫人面色微眯,望着八兩,“你是這兒的夥計?”
八兩連忙恭敬地道:“回夫人的話,是的。”
“叫什麼名字,看着好生面熟。”
“小的叫八兩。是這鋪子裡的藥櫃。”
藥櫃?顧夫人也不是很明白,不過卻沒多問,一會兒,藥熬好了,丫環們侍候着顧東臨喝了藥後,又觀察了一會兒,顧夫人正想打道回府,被顧東臨阻止了,“聽說錦繡藥鋪還開設了住院館治療,娘,孩兒覺得這回的病也滿嚴重的,乾脆就在這兒住下好了?這樣看大夫也滿方便的。”
顧夫人臉色黑了一大半,說:“住在這兒的病人都是些醃讚的下九流人物,你什麼身份?休得如此。”
顧東臨不以爲然,“聽說連成老王爺都在這兒住過幾天,老王爺比孩子高貴多了,人家都敢住,我有何不敢的?”
顧夫人臉色一板,怒斥:“臨兒,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娘……”
“旁的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不成。”顧夫人斷然拒絕,心底的怒氣又冒了出來,壓低了聲音罵道:“她有什麼好?成天與這醃讚的藥材爲伍,接觸的也是三教九流的,你什麼身份?”
“娘,你別總是身份過去身份過來自恃身份好不好?咱們有什麼身份來着?您自認的尊貴的高貴了不得的身份,不過都是皇上給的。爺爺還是鐵匠出身呢,奶奶還是殺豬匠的女兒呢?難不成娘也要嫌棄他們?我聽說,外祖父以前還只是個窮秀才呢,那時候怎麼就沒有人嫌棄過他?還有外祖母,聽說還是個鄉下農婦,娘難不成也要嫌棄自己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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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身體有病,回家休養,便接過兒子的教育,顧東臨自小便祟拜自己的父親,覺得父親說的話卻是他從來沒有體驗給過的,格外新鮮,也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母親卻是越來越讓她厭煩了,成天就拿身份說事。
顧夫人不料兒子居然敢頂撞自己,還把自己的父母也捎帶進去,氣得臉色發青,怒道:“你個孽子,你要氣死我才甘心?”
見母親動了肝怒,顧東臨又放軟了聲音道:“娘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卻總在我傷口上撒鹽,娘,你是我的親孃呀,又不是後孃。爲何總要與兒子對着幹?”
顧夫人見兒子語氣帶着懇求,心裡也不好受,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爲娘想一想呀……”
“顧伯母,顧世兄,你們在說些什麼呀?”這時候呂嫣進來,脆生生地問着。
顧夫人連忙說:“沒什麼,你顧世兄又犯了牛脾氣,我正在理他的犟筋呢。”
呂嫣笑了起來,“顧世兄,你呀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讓顧伯母操心,真該打。”
顧東臨把頭別向一邊,暗暗握了拳頭,十八年來,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的生母,有了恨的衝動。
……
“東家,那總兵府何家大小姐的病還真是奇怪的。”這天,蔣大夫從何家回來,對錦繡說,“明明只是個普通的風寒而已,可這何小姐吃了藥仍是不見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實在是奇怪的很。”
錦繡挑了眉,沉默了一會,說,“會不會還有心病的原因吧。”
“心病?東家爲何這麼說?”
想着最近那些婦人提供的八卦,錦繡輕笑一聲,這兩日聽了不少傳言,好像是先前顧夫人明確拒絕了何夫人親上加親的建意,並且態度還強硬,何夫人母女一時給氣病了。後來,何夫人仍不肯死心,還想着與顧家結親,還拉了成王妃作陪,顧夫人不敢得罪成王妃,便把顧侯爺推了出來。顧侯爺還沒表態,顧東臨卻不顧病體,嚷嚷着說堅決不娶何小姐。可把何夫人給氣狠了,指責顧東臨忘恩負義,喜新厭舊。
錦繡的笑容實在太過邪惡,蔣大夫其實也或多或少聽了些傳聞,便問:“可是與顧府有關?”
錦繡望着一屋子的人那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好笑,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呀,男女老少通殺呢。
錦繡也想學長舌婦一樣嚼嚼舌頭才過癮,但又覺得這樣在背後說人家的閒話,有些不妥,可就這樣忍着也弄得渾身難受,正猶豫着要不要放縱這麼一回,唐成那個大嘴巴已開口了,“師父性子好,不屑在背後說別人半句不是。可那何小姐的事兒早已傳遍了金陵城,師父您想瞞也是不成了。還是大方說出來吧,好讓咱們也高興高興。”
衆人連忙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唐成不屑地道:“那顧東臨原先也是個混人,無惡不作,不過,現下倒還算有兩分品性。那何夫人質問他爲何不願娶她女兒時,只一昧的說與何大小姐並無男女之情。那何夫人不依不饒,又哭又鬧的,最後顧東臨被逼得狠了,就說何大小姐心中已另有他人,他雖然不是君子,卻也知道不奪人所愛的道理。何夫人剛開始還痛罵他無恥,居然故意毀表妹的名聲,顧東臨一氣之下,便把何大小姐夜間去男子府邸的事給抖了出來。”
蔣大夫愕然了一會,說:“這,這事兒說不通呀,何大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怎可做出這種事來?”
“這些大富人家的陰私,我們升斗小民如何清楚?反正顧府如今與何家已勢同水火了。大家都在說何家不地道,何大小姐真枉爲閨秀。”唐成又笑嘻嘻地望着錦繡,“所有人都認爲那何夫人是個恪守禮教的,想不到自己的閨女卻出這種事,真真是打臉。”
錦繡也覺得這何夫人,先前還指責她來着,如今,她連自己的女兒都沒能管好,還真是諷刺。
何大小姐染了風寒,吃了五天的藥,仍是不見好轉,反而病情越發冗苛,想必也是與心病有關,她與蔣大夫道:“你甭管她,直接與何夫人說了,何小姐的病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是她自己想不開,神仙也救不了她。”
蔣大夫領命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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