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顧夫人收回目光,說:“也罷,就依你所言。”
錦繡先開了化結石的藥,然後又標明注意事項,少飲酒,多喝水,不要讓腰部着了涼,每天堅持跑跳,以及用玉米鬚泡水喝,每天堅持喝,便可慢慢化去體內結石。
當天晚上,深夜,顧家的人又來敲門,語帶質問,“我家侯爺吃了藥後到現在仍是痛得厲害,夫人派我過來問問王大夫,這可如何是好?”
錦繡一驚,那人語帶不滿地道:“上回聖手劉給顧爺看了病,一貼藥下肚就沒痛了,怎麼這回吃了藥還痛成這樣?王大夫,你可要給個說法纔是。”
錦繡說:“麻煩回去轉告顧夫人,聖手劉肯定是開了止痛的藥物,一般身體疼痛,光吃止痛藥物也是治標不治本,相反,還會適得其反。顧侯爺這體內長了結石,若是涼了腰部,便會發作。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吃一劑藥就給藥到病除了?不過想來顧侯爺這結石長得也比較大了,我再換種消炎的藥物一道熬了,一天吃三次,平時候多泡玉米鬚喝。若真疼得狠了,可以試着做跳躍動作,可以緩輕疼痛。”
那人拿着藥將信將疑地走了。錦繡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她以前也在醫院裡也曾接待過結石病人,不過那時候遇上嚴重的,通常都是輸液消炎後,過大的做碎石,比較小的就用藥物化去,難度再高點的,就做手術。非常好操作,可來到古代,一沒檢查儀哭,二沒古藥抗炎,又是第一次醫治,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這時候被吵醒了,她也睡不着覺,趕緊又去翻了醫書,直至雞鳴時分,方纔找着了些眉目,趕緊記了下來。
天一亮,錦繡把藥備齊了,交給蔣大夫,讓他拿着藥親自去趟顧府。
蔣大夫看了藥單,只見上頭寫着:金錢草一兩,海金沙7錢,扁蓄、瞿麥生地、甘草梢、雞內金(研磨吞服)各3錢,車前子2錢多一釐,石葦、大黃、梔子各二錢,牛膝2錢,琥珀末(沖服)2錢。
用法:水煎,日1劑,服2次,服藥後半個時辰後,做跳躍運動半時辰。
過了沒多久,蔣大夫回來後,面露苦笑,“聽說顧侯爺昨晚痛了一個晚上,顧夫人放心不下,又請了別的大夫瞧了,又吃了別的藥,一直折騰到半宿,我過去的時候,門房差點都不讓進了。我好說歹說,才肯放我進去,可也沒少受顧夫人的擠兌。”
錦繡問:“那顧夫人可有用我的藥?”
蔣大夫搖頭,“顧夫人心中有氣,雖然接了藥,也付了診金,可我看她擺明了不再相信東家。”
錦繡急了,說:“我現在確定顧侯爺那是結石所致,別的大夫能看好嗎?對了,顧夫人請的是哪個大夫,開的什麼藥?”
“是濟世堂的陳仲銘陳大夫,至於開的什麼藥,便不大清楚了。”
……
顧東臨從校練場回來,回到後院時,發現有個提藥箱的大夫,連忙問:“家中何人病下了?”
送陳仲銘出去的小廝回答:“是給侯爺看病。”
顧東臨不悅道:“不是請了錦繡給父親看病嗎?怎麼又另請別的大夫?”這樣豈不錦繡的打臉?
小廝苦着臉,“公子爺,這是夫人的意思,與小的無關呀。”
顧東臨緊抿着脣,也知道了個大概,衣服也不換便衝去找母親去了。
對於兒子的質問,顧夫人卻是理直氣壯,並怒氣衝衝,“昨晚你父親足足痛了一宿,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時候你還擡舉她?在你眼裡,難不成那女人比你生身父母還要重要?”
顧東臨啞住,一時無言。但他不相信錦繡連沈無夜那樣的病都能醫治的本領,卻連父親都治不好,他丟下手頭的馬鞭,“那我現在就去問她。”
顧夫人氣得從椅子上起身,喝道:“給我回來。”她大步上前,拉住兒子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到底年紀輕,又沒多少經驗,一時誤了病情也情有可原。你就甭去找她了,我已經請了陳大夫給你爹看病了,一貼藥下肚你爹就止了痛。日後你爹的病就讓陳大夫醫治好了。你也別再添亂了。”
……
錦繡整理自己的藥箱,說:“按理,顧夫人不信我,我也就作罷,不想平白惹人厭憎,可顧侯爺這病,我已能確診了,藥也開好了,相信吃上三五天便能看到效果,顧侯爺於我有恩,我可不能因爲顧夫人就誤他的病情纔是。”
蔣大夫說:“東家心地仁慈,又知恩圖報。可顧夫人卻一心認定東家誤了顧侯爺的病情,如今都不肯再讓東家給顧侯爺看病了,那藥,估計顧夫人也不會引起重視了。”
錦繡蹙眉,說:“那我再親自去一趟顧府吧。”
蔣大夫勸道:“東家這是何苦?那顧夫人對東家可沒有好臉色,您這一去,不知要受多少擠兌。東家,依我看,既然人家不領這個情,還是不要操這個心了。”
蔣大夫活到如今這種年紀,早已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爲好不得好的人多了去,雖然仍是有些氣忿,但也見怪不怪了。
錦繡卻說:“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若是我能夠醫治卻因爲病人的延誤把病情捱狠了,我這心裡也是難安的。蔣大夫,你不必勸我,顧夫人的性子我還不瞭解嗎,她擠兌她的,我醫治我的。”
蔣大夫還想規勸,但見錦繡一臉堅持,也就把話嚥了下去。
……
已經有了受冷遇的準備的,但錦繡沒料到顧夫人會做得如此絕,居然連門都不讓進,她讓唐成敲開顧府的偏門,門被打開一條逢,問了身份後,直接冷冰冰地來一句:“我家夫人特意吩咐過了,以後但凡是錦繡藥鋪的人,一概不接待。”
冬暖氣得咬牙切齒,大罵“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然後氣呼呼地對錦繡大聲道:“姑娘,人家不領情,我們還是回去吧,讓顧侯爺病死算了。”
錦繡望着顧家緊閉的門,苦笑一聲,壓下心頭的火氣,說:“算了,既然顧夫人不讓治,我也不好臉皮厚求着給人家治。”
冬暖大聲道:“就是,原本姑娘你不過是看在顧侯爺對您有恩的份上,這纔多費了一番心思,誰知人家還不領情,那敢情好,姑娘你也可以省一份心思了。”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錦繡心情仍是很沉重,一是氣顧夫人先入爲主的觀念以及蠻不講理,又擔憂顧炎的結石被延誤。於是,她又去找了濟世堂的陳仲銘大夫。
陳仲銘聽了錦繡的來意後,一臉的驚訝,“王大夫,你這是何苦?既然人家不領你的情,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錦繡笑了笑,說:“顧侯爺對我有恩,我這算是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吧。陳大夫,我知道顧府最近請了你去給顧侯爺看病,顧侯爺那病,我已經確診爲腎結石,我查了一晚上的醫書才配出來的藥方,就麻煩陳大夫以濟世堂的名義帶過去吧。”
錦繡把藥方交給了陳仲銘,又說了些注意事項,以及飲食規律,陳仲銘看了藥方後,大爲驚訝,“腎結石?這個什麼藥?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這是我在一本醫書上翻到過,但卻沒有俱體的藥方,這藥方是我想了一個晚上配出來的,我有七成的把握治好顧侯爺的結石。只是顧夫人不肯相信我,連門都不讓我進,我只好輾轉找到陳大夫,麻煩你幫我這個忙了。”
陳仲銘心中一動,像顧炎這樣的病,其實他以前也遇見過,只是一直束手無策,只能安止痛或治療腎虛的藥物。想不到,這王錦繡居然找出了病症,還配了藥,連藥方都給了他,這人也太耿直了吧?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藥方,可是價值千金呀,一般的大夫,哪會輕易外傳的?怎麼她就如此輕易的給了他呢?
陳仲銘自認自己算不得君子,但也不算是小人,對於別家的祖傳配方,他雖然眼紅心癢,但還不至於去嫉妒,用下流的方式奪取。可如今,如此珍貴的價值千金的藥方,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心頭又是狂喜又是震驚,還有更多的疑惑。
“王大夫,這可是你們祖傳配方,你怎麼就這麼輕易交給我呢?就不怕老夫佔爲已有?”
錦繡笑道:“一來我相信陳大夫的爲人。這二來嘛,我們同是大夫,雖說同行相忌,但我相信,只要大家都有一顆濟世救民的胸懷,相互切磋又有何妨?不但提高了技藝,還能造福於民?何樂而不爲?”
陳仲銘心神一震,目光復雜地望着錦繡。
錦繡又笑了笑說,“再來,這藥方雖然值錢,但我也是有私心的。”
陳仲銘連忙道:“王大夫請講。”
“我聽說,陳大夫和周大夫都擅長醫治小兒,恰巧這方面是我的弱點,以後少不得要請教兩位大夫。”
陳仲銘恍然,笑道:“這有何難?衝着王大夫的康慨,老朽亦不好太過小氣。今後王大夫但凡有請教的,就來濟世堂找我,只要老朽肚子裡有的,絕不藏私。”
錦繡高興不已,說:“好,衝着陳大夫這句話,以後不少得要請教一二了。”
陳大夫自是痛快應承,錦繡又交代了陳仲銘顧炎的病情,以及病理原因,飲食注意,方方面面都交代仔細了,這才德恩萬謝地告辭。
送走了錦繡,陳大夫看了手頭的藥方,一方面高興,一方面無比感嘆,“什麼叫品德,什麼叫知恩圖報,這就是了。既然人家一個婦道人家都有如此胸襟,老夫亦不能落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