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文瑾縮手縮腳的從窗戶扒個縫,然後跳了進去,剛準備換了一身的黑衣,冉冬卻忽然推門而進。
“不好意思,我敲過門了,只是,只是你這門好像沒有鎖,我一碰,就開了。”冉冬看傻了,就連辯解都顯得那麼不走心。
“咳咳,你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去把門帶上。”文瑾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熱氣都燒到了耳根子,只是故作鎮定,絲毫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哦,哦哦,失禮了,在下失禮了,我,我先出去,我······”冉冬慌忙的退出了屋子,文瑾一口氣這才泄了出來,慢慢轉身,不經意的瞟見了銅鏡裡的自己,半晌後,整個冉府都回想着文瑾慘絕人寰的叫聲。
“哼,哼哼,哈······”春妍在公子房裡收拾着,邊收拾,邊捂着嘴,可是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啪”得一下,小穩把手裡的幾摞書摔在桌子上,“你行了,有那麼好笑嗎?!”
“對不起嘛,可是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春妍實在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文姑娘果然不一樣!怪不得就連咱們公子都收服不了她!厲害!”說着,還騰出一手,在小穩面前豎起了大拇指。
“公子。”小穩一轉身,看見冉冬手拿着一個賬本漫不經心的走了進來,一看見春妍的樣子,便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收拾完了,你們就先出去吧,我要看點兒東西。”
小穩皺了皺眉,責怪的看了看春妍,然後一把拉起還趴在桌子上的春妍出了門。
冉冬猛地呼出一口氣,拿着手中的賬本就猛扇風。
“公子又不是故意的!至於嗎,笑成這樣!整個府裡就跟炸了鍋似得!你也是!別笑了!”小穩一出門就破口大罵,看着身後的春妍還在笑,實在忍不了了。
“你笑什麼呢!再笑!把你這個月的月銀都給你扣光!”身邊路過兩個下人,小穩見他們捂着嘴,實在氣不打一出來。
“行了!”小穩怒不可揭,一把甩開春妍的手,自顧自的朝前走。
文瑾在房裡待了一天,實在是丟人!自己剛脫下衣服,還沒來得及換,那個冉冬就進來了,這回好了,連抹胸都讓人家看的清清楚楚了!
看看桌子上的飯菜,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咬咬嘴脣,剛伸出手······
“文姑娘。”春妍推門進來,看着桌子上的飯菜沒有動過,嘆嘆氣道,“姑娘還是不肯吃嗎?那我端下去了。”
文瑾趴在桌子上,臉埋得很深。
“姑娘,其實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的。”春妍臨走前,憋住笑,好好勸了勸。
“哎。”文瑾看着房門被關上,傷心的嘆了口氣,再看看外面,天已經黑了,餓着肚子,再次翻了院牆出去。
“誰?”屋裡的人很謹慎,緊緊貼在門上。
“是我,小謹。”文瑾輕聲道。
“小謹。”阿涼把房門打開,看了看外面沒有別人,於是側了身子讓文瑾進來。
屋子裡面不是很華麗,簡單幹淨,是文瑾臨時找的一家小客棧,巷子裡面最不起眼的一家,客人不多,店裡只有老闆娘和她的兒子,再沒有其他幫手,是那日凌晨在巷子裡爲躲避打更人慌不擇路時進去的,文瑾身上沒帶什麼錢,碎銀子剛好付了這幾日的住店錢,就先讓阿涼在這裡暫時落腳。
“我總覺得這裡不安全,小謹,我還是出去找找別的住處吧。”阿涼跟文瑾之前見面時顯得憔悴了許多,也瘦了許多,幾縷髮絲在耳鬢便散落,整個人看上去很是沒有精神。
“你怎麼搞成現在這幅樣子?我當初看你離開,以爲你有了好去處,怎麼?這就是你說的‘好去處’?”文瑾有些生氣。
“小謹,我快活不下去了,我知道,現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對你撒了謊,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阿涼在文瑾的記憶裡,一直都是個十分堅強的女子,可此時卻淚眼婆娑,文瑾的心一陣陣抽着疼。
“小謹,我想回安州,我想找我娘,我也想爹爹了,我,我不想再這麼過下去了,我真的,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什麼都沒了,都沒了······”阿涼似乎想起了自己經歷的一切,精神一下就崩潰了,文瑾過去,輕輕抱住這個孩時的玩伴,一時,屋子裡只有一個女人最脆弱的哭聲。
不知過去了多久,文瑾聽見巷子口有打更人路過,懷裡的人漸漸沒了力氣,躺在單薄的牀上,自言自語。
“小謹,我的兒子,他們都說他死了,都說他死了,可我就是不信,我不信啊,我的永兒怎麼就沒了,娘還在這裡,娘還在這裡啊!小謹,他們都騙我!他們都是爲了搶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永兒!就這樣沒了,什麼都沒了,爲什麼,爲什麼就連你也不要我了?爲什麼·······黎昕,我恨你!我恨你!”
文瑾沒有聽清楚阿涼最後說的話,坐在牀邊上打着盹兒,只知道直到睡着,阿涼罵的都是恨你。文瑾打了個哈欠,過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就想着,到底是誰,怎麼就讓阿涼恨到骨子裡了呢?
臨走前,又給那個老闆娘放下些銀子,讓她好好照顧阿涼,本來還想讓老闆娘出門幫阿涼買幾身換洗的衣服,但就是有些說不清楚的不放心,想着過兩天把自己的衣服帶過來幾身先給阿涼穿,於是趁着夜色趕緊回了冉府。
冉冬像個沒事人一樣,第二天一早就來找文瑾了,文瑾早就學乖了,晚上睡覺,乾脆連衣服都不脫了,馬車上,冉冬一直在笑,文瑾氣得沒好氣地說,“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這眼看着都要入夏了,你也不怕把自己捂着!”冉冬笑着搖搖頭。
“捂着就捂着!你也不看看本姑娘是打哪兒來的!安州啊!湖北安州啊!”文瑾白了冉冬一眼道。
冉冬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文瑾感覺這馬車走了好久,自己都有些散架了,有些不耐煩的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啊?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
“等下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冉冬笑得有些神秘,文瑾撓撓頭,沒有言語。
終於到了地方,文瑾看着上面的匾額,又看了看冉冬,不解的問,“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你不會是覺得我罪孽深重,想讓我念經贖罪吧?”
冉冬看了看門上的“齊安寺”,笑而不語。
文瑾見他沒有搭理自己,只能跟着冉冬進了寺廟。
這個寺廟很大,文瑾簡直看花了眼,冉冬在前面輕聲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金陵別的不說,光說這寺廟,也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
“這麼多?我就說,見城裡也有不少呢,可比我們安州多了許多。”文瑾咂舌。
“我常來這裡上香的,你也去許個願吧。”冉冬忽然在大殿前停住了腳步。
“許願?我沒什麼好許的,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文瑾背過身,似乎不想進去。
冉冬笑了笑,知道文瑾是心虛自己曾做了錯事,怕佛祖降罪,於是道,“好,我進去見見主持,你若無聊,可以到後山走走。啊,對了,後山上有個山亭,那裡景色很好的,也不是很遠,你可以到那裡看看。”
文瑾見冉冬進了大殿,撇撇嘴,就繞過大殿朝後山走。
齊安寺很大,文瑾繞了幾次路才上了後山,遠遠地,就看見山亭上有人,文瑾想着一進後山就沒看見人,怎麼山亭上卻有幾個人,自己還是別過去了,就在山腳轉轉也挺好,冉冬應該不會很久的,還是別瞎跑了。文瑾轉身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轉身朝山亭裡看了看,咦?往前走了走,又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
“你看什麼?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你就已經把我們忘了?”文瑾打了個激靈,腳像灌了鉛似得走不動,整個人立在那兒,看上去很不好。
一個年輕的聲音笑道,“你怎麼了?以爲見鬼了嗎?過來吧,我們不會吃了你的。”
另一個抱劍而立的護衛只是低頭看了看石桌邊安靜坐着的公子,然後笑了笑。
文瑾覺得喉嚨裡喊不出聲音,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小弟,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