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麼身份?”
“誒?”
“我想請教一下溫馨小姐,我是什麼身份?值得你這麼興師動衆?”
“下樓的時候我都聽外面的員工說了,這些事情,就算是沒有人說,只要發生了,總是會有存在的痕跡的,所以老話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就是這個意思。男人有的時候就像孩子一樣,總是會在不同的女性身上尋找安慰,這只是他們發泄的一種方式而已,可以理解,但是總歸是要回家的,再怎麼無理取鬧,再怎麼尋花問柳,尋找慰藉,到最後還是要回到妻子的懷抱的,所以早點鬆手吧,遲早有一天也是會鬆手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既然這樣,我想你大可以在家裡等着不是嗎?你的男人如果屬於你,遲早有一天會回到你的懷抱,如果他不屬於你,那你現在強迫着把他拽回懷裡又有什麼用呢?”這一番話,安寧本來不該說出口的,她是被氣糊塗了,連日來的委屈一擁而上,讓她失去了平時的冷靜,這麼一番話下來,不久等於承認了自己是那樣的身份嗎?當時的安寧講話的時候並沒有經過大腦,潛意識裡想要發泄,因爲太委屈了,所以想生氣,想憤怒。
溫馨也被激怒了,所以她在站起來的瞬間,直接拿了咖啡潑到了安寧的臉上,褐色的咖啡從發端一直流到髮梢,從額頭一直流到下巴,整整一張臉,散發着苦澀的味道。
“做人不應該這麼不要臉,你不肯放手,就別怪我不客氣!我有的是手段!”溫馨留下了這麼幾句話就走了。
因爲太委屈而生氣而憤怒發泄的心情,最後的結果是一臉的espresso特濃咖啡,這個味道和她現在的心情好像。
溫馨,並非人如其名,相反,她的脾氣和她的名字似乎一點也不相襯。
過去在法國的時候,咖啡是被珍重的東西,法國人喝咖啡講究的不是咖啡本身的品質和味道,而注重飲用咖啡的環境和情調,表現出來的是優雅的情趣、浪漫的格調和詩情畫意般的境界,就像盧浮宮中那些精美動人的藝術作品一般。所以浪漫的法國人對待咖啡也像對待情人一樣溫柔體貼,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還是法國好啊。
真可惜,浪費了一杯好咖啡。
可是也真夠委屈的,真的是好委屈啊,明明不是她的錯,明明她也有想要努力的,爲什麼爲什麼卻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所以離開了爸爸,離開了宥,離開了庇護的她真的什麼都不是嗎?隨便的流言蜚語,隨便的栽贓陷害,就能把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就能讓她在人前擡不起頭來。如果爸爸在這裡,一定會發火,很大很大的火,他一定會說,我的女兒怎麼可以讓人這麼欺負。
會嗎?爸爸他會這麼說嗎?明明從來沒有想過的家,今天突然好想好想家了。
安寧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承受着怎樣的目光一步步走出那個咖啡廳的
了,她想,一定很狼狽很狼狽。
在路邊站了很久,久到不知道車子開過一輛又一輛,說她膽小也好,說她怯懦也好,那一刻,她就只想要回家,回到爸爸的羽翼下,索性讓爸爸安排一切就好,不要自己那麼費力去尋找出路了。那一刻她真的那麼想。只想要回去多年沒有回的家。
李海東在不遠處看着她一個人狼狽地站在大街上,他下班的時候,瑪麗就告訴他,溫雅約了安寧,他心裡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放下手頭上的要緊文件,一路找到這裡,可是,即使走到了這裡,他卻依然害怕,沒有辦法打開車門走下去。
看見安寧一個人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目光渙散地在這裡安靜地站着。來來往往的車輛她全部看不見,他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原來他還是會心痛,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以後,他的心依然只爲這個女人心痛。
其實他真的很想下車,脫下西裝,把她整個人包裹在懷裡,不讓來來往往的人,用奇怪的目光對她指指點點,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呢?更何況,這裡離公司並不遠,如果再被其他人發現的話,明天不知道又會被傳成什麼樣子,現在他離她越遠越好。
可是當他看見蕭哲把安寧裹起來接走的時候,心裡又是一陣疼痛,爲什麼那個時候上前的人不是他呢?指甲已經把手心裡的皮抓破了,他卻絲毫沒有察覺,靜靜地停在路邊良久良久。
蕭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沒有想到安寧會在這個時候,以這樣一幅模樣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剛開始他以爲只是一個形似的人而已,可是仔細一看卻發現真的是安寧。看見她一個人狼狽地站在咖啡店門口,來來往往那麼多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幫她,就好像是那次在法國巴黎街頭見到她一樣。
她一個人站在巴黎街頭,雨水淋溼了她的頭髮,可是她卻像一點也不知道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溼透了,一個人寂寞地站在街頭淋雨,最後終於承受不住,無聲地大哭起來,她這個樣子最令人心疼。那之後有整整一年,她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可是現在呢?怎麼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一直讓人很心疼。如果再有那麼一年,一句話不說,一點表情都沒有的話,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安寧,安寧,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是學長啊。”
蕭哲想開車送她回酒店,但是安寧似乎突然間活了過來,她的聲音很輕,可是蕭哲還是聽見了,她說她想回家。
“好好,學長馬上送你回家。”從後視鏡裡看見她的模樣失魂落魄,也不敢問她發生了什麼,生怕又勾起什麼不好的回憶。
蕭哲把車開到門口,回頭看着安寧道:“安寧,到家了。”
“謝謝學長。”
車緩緩地停下來,安寧看着流動的風景終於靜止,打開車門,向家走去。蕭哲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突然好想開口叫
住她,可是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成了停留在嘴邊的輕輕的呢喃,我們之間終究是隔着些什麼啊,安寧,我要怎樣才能離你更近一點。
安寧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蕭哲在外面停着的車裡,一直看着她,見她沒有進去,他也不敢走,他怕在他離開的那一點點時間裡,她會出什麼事情。她在外面不知在想什麼,始終沒有看見他,而他一直注視着她,片刻不離,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是這樣,不近不遠,有時候卻是咫尺天涯的距離。路旁的樹枝搖曳,落下一片枯葉兒,一直飛舞着,直到落在車前臉上,一片兩片……
安寧一直很想進去,可是站在門口的時候,卻又不敢進去了,近鄉情更怯啊。站在門口一直不動,臉上的咖啡已經擦掉了,衣服上和頭髮上的味道卻全部還在,咖啡的苦澀在風中吹了那麼久,味道卻依然還在,濃烈不可驅散。
目光四處遊蕩的時候,看見了爸爸的車,從外面的鐵柵欄進來,這輛賓利還是安宥在的時候一起去選定的。整個前臉體現着復古的豪華,車前的大燈設計十分別致,小翅膀形狀的賓利車標又顯示着車的奢華品味和檔次。車頭的中網猶如仰視以爲不怒自威的帝王那種華貴感壓迫得令人近乎窒息。車身的線條是經典的閉着眼睛也能夠描繪出來的“雪茄”形,猶如藝術品般的全鍍鉻輪殼,整個車都給人以卓爾不凡、含而不露的感覺,猶如獨立於荒原的雄獅。
“爸爸。”他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和記憶中八年前的爸爸相比,變得更加滄桑了,沒有以前那麼鋒利了,就像刀一樣,收斂了刀鋒。
“進去吧。”
誰說不是呢?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但是有些東西或許本質上是不能改變的,安寧換衣服的時候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知道自己回來後,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家,不知道爸爸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拉開櫃子,還是滿滿的一櫃子的衣服,和她當年離開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應該是阿姨一直在打掃吧。
回到這裡還真是滿滿的回憶,這裡畢竟從小住到大,這裡曾經是她的一切,她的快樂和幸福都在這裡,而現在呢,一直逃避着不要回來,可是最委屈的時候卻只想着回來,很神奇。
下樓的時候,爸爸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看什麼報紙,安寧有些尷尬地開口:“爸爸,我回來了,幾個星期前就回來了,一直住在酒店裡。”
“嗯。”
就是一個單音節的字,已經把一切都明瞭了,過去現在,爸爸一直都是那樣一個人幾乎不表露自己的情感,所以安寧和安宥一直以爲爸爸是一個冷血動物,事實上,確實是這樣。
爸爸突然放下了報紙,擡起頭來,說道:“聽說你在King公司做首席設計師?”
目光中的冷厲隨處可見,已經不知道爸爸現在掌握的情況有多少,今天的事情知道了會如何?安寧心中打鼓,張口動了動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