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他的臉冷冷的,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好像雕塑一樣,變得生硬而冷酷。漫天的灰煙久久不肯停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好像在表達他內心的不甘心一樣。
“老大,我會馬上找人到這邊來的,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大嫂。”秦曄之在一旁不停地勸說着,雖然知道這些勸說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李承炫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用雙手刨挖着廢墟中的泥土,指甲全部是黃泥,手上一寸寸皸裂,血紅色的傷疤,血肉混着黃泥,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不敢再去嘗試那種失去的感覺,如果失去了,又是一輩子的痛。
彭小豬見外面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就來看看,一進門就發現是這樣的情況了,簡直就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親眼看着那個意氣風發的老大,忽然變得這麼頹廢,這麼衰弱的樣子,他的心不禁痛了起來,忍不住出聲勸道:“老大,別這樣,你這樣我們都會心酸的。”
花美男也是在一邊看着眼睛都紅了,轉過身去,讓自己背對着一羣人,不想被人看見他的眼淚,他摸着額頭,用手背遮着臉,就是不願意讓旁人看見他的眼淚,他模糊而破碎的心,在這一刻,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了。手太弱,不能擋住肆意狂流的淚水,還是順着指縫,順着臉頰,偷偷落了下來。
“老大,這裡就交給我們了,內憂外患還沒有解決,你還要一直耗在這裡嗎?”
花美男有生以來說對了第一句話,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秦曄之還真想表揚一下這小子。
“老大……這樣挖下去,就算挖到天黑又挖到天亮也沒有用,這裡就放心交給我們吧,一定會把大嫂救出來的,但是等着你救的,不止大嫂一個人,那麼多兄弟等着你救呢,而且這邊還有事情要處理。”機器的速度是最快的,只是怕誤傷了裡面的人,不敢貿然使用。
……李承炫沉默了良久,終於在七大姑八大婆的嘮叨中,有了開化的跡象,他動了動嘴皮子,對着彭小豬吩咐道:“楊若晨的後事,就拜託你辦好了,她是爲了一一而死的,不管她之前做錯過什麼,都已經可以將功補過了,後事,要好好辦,隆重些,也對得起爺爺生前對她的寵愛。”
幾個人遲疑着,但是又不能問他,是不是還要呆在這裡,直到找到人爲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恐怕會有很多麻煩的。
直到天黑,他還在這裡,沒有移動分毫,那架勢,竟然是找不到人就不走了,不吃不喝,死死地盯着這廢墟,真能把這裡看出兩個洞來。
剩下的三個人私底下商量着,要不要用機器的問題。
“老大都那樣子了,還不用,這要挖幾天才能把人給救出來,到時候大嫂是挖出來了,老大就餓死了。那不
還是天人相隔嗎?”
花美男說的這些話都沒有錯,老大的身體根本吃不消這樣的不吃不喝。本來纔剛剛醒來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沒有休息幾天,就開始了籌劃,身上的傷口本就沒有好完全,這一大幅度動作之下,他哪裡還能夠支撐得下去。如果傷口裂開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暈過去。
但是三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其實傷口早就裂開了,在把楊若晨的屍體帶出來的時候,其實身上的傷口已經裂開了,可是那時候,看見了那一堆廢墟,知道這下面埋葬着的人是樓一一,他哪裡還有心思在意別的。在李承炫之前抱着楊若晨的時候,身上就已經沾上了她的血液,是以,三個人都以爲,那只是別人的血,沒有往這方面想,這纔等到了人暈過去,纔有所反應了。那時候才追悔莫及,個個捶胸頓足的。不過這是後話,此刻幾個人還在商量着要不要使用機器的問題。
秦曄之沉思了一下,方纔答道:“雖然是機器的速度比較快,可是這裡畢竟是城區,雖然是偏遠地,警方也會馬上出動,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恐怕是馬上就會上報紙的。這裡的房子本身的構架比較小,如果用機器將這些石頭強行搬開,很容易出現的情況是,上面的石頭移動導致下層的坍塌,被壓在下面的人更容易窒息。”
彭小豬也點頭表示同意:“椰子說得對,確實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要以大嫂的安全爲上。”
花美男氣惱地抓抓頭髮,怒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說說,該怎麼辦?就讓老大坐在那邊挖坑?”
幾個人都知道,事情是不能拖下去的,越是越是拖下去,只會對他們不利。
“現在那邊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而廢墟之下,是一片漆黑,兩具糾纏着的身體,一動不動,看上去好像是死了一樣。李海東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後腦勺有些疼痛,他用手一摸,熱乎乎的,有些腥氣,好像是血的味道,他一驚,腦子也清楚不少。環顧了四周,經過之前將近一個星期的被囚禁生活之後,他幾乎有些適應在黑暗中觀察一切了,此刻身處一片黑暗之中,竟然也不覺得害怕,倒是有些不可思議。
這是廢墟之下!他驚醒過來,摸着身邊的身體,急切地叫喚着:“安寧!安寧!”忽然想起,她似乎記不起過去了,叫這個名字也不會迴應了,才改了叫:“一一!”
只是,不管他怎麼推嚷身邊的人,她都絲毫沒有反應,李海東有些着急了,他忽然害怕,她就這麼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那麼這些年,他苦苦的等待和追尋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緊緊地抱着她的身體,幸好,身體還是熱乎着的,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鼻息,幸好,還有氣!他大大地送了一口氣,可這麼昏迷下去也不是辦法。
想
起之前,他仍然心有餘悸,看着頭頂有巨石墜落,如地震一樣,這房子的結構完全塌了,他本能的反應就是護着她,把她護在胸前,任由石頭狠狠砸在他身上,如果時間倒流回去,同樣再讓他做一次選擇,他還是會這麼做。這是他欠她的。
那麼重的石頭砸下來,恐怕不死也要弄個半殘了,現在是身體不能動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一副狼狽樣,也不知是多重的傷。
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果然是痛不可言,身體的移動觸動了身後的傷口,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痛感變得更加敏銳,因而,這一動,他幾乎是齜牙咧嘴地痛着,樣子極爲狼狽。這身後的傷恐怕一點都不輕鬆,很可能還是致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撿回一條命?他已經不在乎那生死了,只是還想多陪着她而已,舍不下的也只有她和他們的孩子了,那雙胞胎,幸好也叫過他爸爸,不能再看一眼是有些失望,只要他們能幸福地好好生活就好了。
但現在要做的是就安寧,她不能有事情,孩子們需要她,他們從小就沒有爸爸,對爸爸頂多是渴望而已,可是已經感受到了的母愛,怎麼能殘忍地剝奪呢?他一定要讓安寧活着出去,而且是幸福的,活着。
他的身體不能動,手還是能夠動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所以要趁着清醒的時候,把人給救出去才行。
“有人嗎?救命啊,我們在這裡!”嗓子有些乾啞,說出來的話根本是有氣無力,李海東並不知道他的聲音又多輕,只怕是正常情況下,兩個人面對面江湖都有些吃力,要聽不清的。但他不知道,只是扯着嗓子喊着,喉嚨快要冒出火來了,他還是不停歇,只想着怎麼快點把人救出去!在反覆哀叫着半小時後,他真的是完全沒有力氣了,就是喊着身邊的安寧都沒有那股子幹勁了。只能拍着她的臉,讓她趕緊醒過來,不要睡着了過去,如果在這裡睡死了,就沒有了生的希望了。
拍了好久,終於有了反應。樓一一還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中,隱隱感覺好像有人在拍着她的臉,她不想被拍,想要把這雙討人厭的手揮走,可是怎麼也揮不走。
嚶嚀了一聲,才迷迷糊糊地張着小口,想從現在的夢魘之中清醒過來,可是脖子卻好像是被什麼掐住了似的,眼睛裡也蒙上了黑色的雲翳,怎麼睜開眼睛看,都是一片漆黑,她難受着,好像很難呼氣,沒有空氣的感覺,讓她更加不能醒過來,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了。依稀記得,好像是被什麼壓住了,身體不能動彈,警惕地看着周圍,在夢中,她孩子有一個人孤軍奮戰,不能有絲毫放鬆,否則,死的人就是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見了綠洲,看見了水,好清爽的水,拍在臉上好舒服,清清涼涼的,嘴巴里好乾澀,喉嚨難受得緊,也顧不上歡呼雀躍,先低下頭喝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