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冷夢泠喜與不喜,邵雨還是來了。
她還是一如往常的漂亮,還是藍色的牛仔褲加球鞋,還是溫柔的微笑,她是那種淡淡的不張揚的美,這一點她和冷夢泠確實有幾分相似。有些美女是那種能在人羣中瞬間驚豔全場的類型,有的美女則是如深谷幽蘭,美得不張揚卻雋永,邵雨和冷夢泠都是屬於後者的類型,用通俗的說法,就是很耐看的那種。
冷夢泠走過去和邵雨擁抱,“歡迎你到常樂來。”
“打擾了。”邵雨說。
“咱們是朋友,不用客氣。”冷夢泠說。
邵雨扭頭看着餘寒香,“你們兩個怎麼樣了?”
這話很難回答,他們都知道邵雨是什麼意思,但他們之間好像還是和在青緣時沒什麼兩樣,根本沒什麼發展,這讓他們如何回答?
“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只是夢泠現在比以前霸道了,總是欺負我。”餘寒香笑着回答,這回答也算是巧妙,有效地避免了尷尬。
“你真是呆,你知道女孩子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去欺負一個男孩子嗎?”邵雨笑道。
“什麼樣的情況下?”餘寒香問。
“就是在那個女孩喜歡那個男孩的前提下,她纔會變着法似的去欺負那個男的,這是基本常識吧,你怎麼能不知道呢?”邵雨笑道。
“邵雨,你說的那是小女生才玩兒的手段吧,那規律對我這樣的大齡剩女來說並不適用,所以我欺負他絕對不是因爲我喜歡他,而是因爲他很呆很容易欺負。”冷夢泠笑着說。
“我覺得也是,夢泠之所以喜歡欺負我,那就是因爲覺得我好欺負。”餘寒香也笑道。
“你們現在其實已經很默契了呀,爲什麼不勇敢地再往前發展一步?”邵雨說。
兩人都略有尷尬,冷夢泠拉着邵雨的手:“邵雨快別說這些了,去看看我給你收拾出來的房間吧。”
*********************
在警官唐奇的安排下,冷夢泠探視了高語。
冷夢泠其實不想見他,但高語一直託唐奇轉告冷夢泠,希望能見她一面,最後冷夢泠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和他見面的要求。
不過是幾天不見而已,高語像是變了一個人,外形非常的憔悴,面色蒼白,一看就知道是沒睡好覺的樣子,而且應該是連續很久都沒有睡好。
遭遇這樣的事情,恐怕誰都會失眠的。
“夢泠,你來了?”高語竟然對着冷夢泠笑了笑。
冷夢泠心裡一酸,他以前就是這樣的笑,不加修飾,純純的笑,許久沒有見他這樣笑過了,現在的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平和,也許是主動自首,讓他心裡的煎熬反而減輕了許多,反而能笑得真誠了。
這樣的高語,又讓冷夢泠想起了過去的種種,當然不是舊情復燃,而是憶起了那些過往的青春記憶。
“你還好吧?你不要恨我……”
高語又笑了笑,“前兩天我確實挺恨你的,覺得你太絕情了,經過這幾夜的苦思,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夢泠,我走得太遠了,也該醒醒了,我曾經有那麼好的愛情,那麼美的女友,但我卻愚蠢的放棄了那一切,今天走到這步,我真是活該。我一點也不恨你,真的,我只是恨我自己爲什麼就把自己給弄迷失了。”
他說話很真誠,並不像是在作戲的樣子,現在的他的處境,想必也不可能再作戲了。
“當初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也許我也有錯,我不夠好,所以才讓你迷失了方向,有些事冥冥中早有註定,我們誰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冷夢泠說。
“今天叫你來,我就只是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夢泠,當初你付出了那麼多,我卻拋棄了你,我真是瞎了狗眼,我真不是東西,所以我活該。”
高語說到這裡,已經哽咽。
面對這樣一個男人懺悔似的自述,冷夢泠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怎樣去安慰這樣一個她愛過也恨過的男子。
“好了,咱們不說那些了,也許那都是我們命中的劫數,既然註定無法逃脫,那我們也只有承受,我們在命運面前都無能爲力,所以你也不要再責怪你自己,你已經受到了處罰,至於你說對不起我的那些話,就不要說了吧,我也不喜歡聽,那都過去了。”冷夢泠說。
高語止住哽咽,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冷夢泠看得出來,他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難過,是真的後悔。人總是這樣,一直錯到退無可退很難回頭的時候,才終於醒悟,但是往往爲時已晚,並不是每一種過錯都是可以改正和被原諒的,有些過錯,一但犯下,只能用一生去贖罪。
“夢泠,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希望你能答應我。”高語說。
“好,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前提是合理的要求。”冷夢泠說。
“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你回老家的時候,如果我媽問起我的事,你就說我出國留學去了,要幾年才能回來,不能讓她老人家知道我現在是這個樣子,唐警官說了,因爲我是自首的,所以有可能不會馬上被執行死刑,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來,所以希望你能替我保密。”高語說。
冷夢泠心裡一嘆,心想你就算是判了死緩,最低也要做上二十年了,等你出來,恐怕你媽也等不到你了。
不過這些話她當然不能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保密的,我會替你照顧你媽,也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當然了,這需要警方的配合,不然我也守不住這樣的秘密。”冷夢泠說。
“唐警官已經答應我了,說不會通知家裡。”高語說。
“那就好,那先這樣吧,我走了,高語,你好好配合警官和法官,保重。”冷夢泠站起來說。
“夢泠,那個餘寒香挺好的,其實你們很般配,我祝福你們,代我向他說聲對不起,我對以前的無理表示歉意。”高語說。
“好吧,我會轉達的,他是一個很大度的人,應該不會介意。”冷夢泠說。
“好,那祝福你們,我是沒法參加人們的婚禮了,希望你們能幸福,你這麼好的人,應該得到幸福。”高語說。
冷夢泠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高語的這些話不是場面話,是內心話,冷夢泠聽了,心裡還是會發酸。那些過往都已逝去,那些年華和美好都不可能再回來,都成了記憶存在腦子裡,很難忘記,看到高語現在這副樣子,那些記憶便又重新回來。
淚水模糊了雙眼,冷夢泠彷彿又看到鄉村水庫旁邊那個認真地背英語單詞的青澀少年。眼神單純,氣質優雅,卓爾不凡。
而現在,他成了一個囚犯,有可能會被判死刑的囚犯。
那種在冷夢泠內心的疼痛久久不能消去,也許是爲了高語而疼,也許是爲了遠方高語的母親而疼,也許是爲了自己而疼,也或許,不是爲了某一個具體的人而疼,而是爲了某一段時光,某一個記憶,某一份情感。
那些在她生命裡印下的痕跡,終不能忘。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淡化,去封存。而在某一個特殊的時刻,依然還是會觸動,然後讓心劇烈地疼痛。
也許人生就是伴隨着疼痛的,因爲疼痛,方知珍惜。
其實邵雨住進來後並沒有像冷夢泠想像中的那樣打擾了她和餘寒香的生活,邵雨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人,她很早起來,開車到公司上班,然後加班到很晚纔回來,週末的時候她會親自下廚給餘寒香和冷夢泠做飯,她的廚藝竟然也不差,她說她喜歡美食,曾經花了些時間去學習廚藝,冷夢泠沒想到,別墅裡住的三個人,她的廚藝竟然成了最差的。
邵雨最厲害的當然還是調酒,她高興的時候,就會給冷夢泠和餘寒香調上一杯顏色鮮豔氣味芬芳的酒,酒的味道如何暫且不說,單就那雜耍般讓人眼花繚亂的優美動作就已經讓人很着迷。看來人家開了那麼長時間的酒吧,也不是白混的。
三人會經常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談的大多都是生意上的事。邵雨是個很有見識的人,她身上很多東西是冷夢泠需要學習的。冷夢泠以前一直生活工作在社會的底層,所以見識上和邵雨是沒法比的,但冷夢泠出身農村,她所經歷的那些邵雨也是無法體會,她們在聊到自己的經歷時,對方都會很感興趣,這也可以牽強地說成是一種互補,這樣的聊天她都覺得很有樂趣。
最有樂趣的當然還是三人一起下棋。不管是圍棋還是象棋還是其他的什麼棋,她們總是聯手一起對付餘寒香,儘管如此,她們兩個人的智慧加起來,還是贏不了餘寒香。餘寒香似乎樣樣都懂,而且還精,兩個女子一起思考,最後都還是敗下陣來,而餘寒香則會淡淡地說他其實只用了三成功力。
冷夢泠慢慢地也就適應了這種三人一起‘同居’的日子,她發現邵雨住進來只是增添了一些樂趣,並沒有要搶佔她地位的意思,因爲邵雨也時時將她視爲這房子的女主人。這讓冷夢泠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