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親的那一刻,我一點也不詫異。
他就站在樹影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安洛站在他身後,略高,手叉在褲袋裡,一樣的面無表情,單薄的身影讓人隱隱有些心疼。
父親看了我一眼,語氣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淺夏,該回家了。”
回家?是了,我已有三個月沒有回去了。
我冷笑着後退一步:“家?我早就沒家了,在你和媽媽離婚的那一天,我的家就散了。”
他的眸光一黯:“淺夏,我和你媽媽……”
我沒有再聽下去,轉身拔腿就跑。
“安洛,去把她追回來。”他隱有怒氣的聲音飄散在了風中。
我不得不承認安洛的速度比我快。
他跟在我身後,迅速的扣上了我的手腕。我頓住腳步,死命的掙脫,他力氣卻大的驚人,扣住我的手紋絲不動。
我擡頭哀怨的瞥了他一眼,他視而不見,依舊固執的抓緊我。
我低頭又望了一眼他那扣緊我的修長白皙的手,頓了一秒鐘,然後毫不猶豫的朝那白皙的手背一口咬了下去。
他沒有呼喊,抓緊我的手也沒有鬆開。理所當然的,我也沒有鬆口。
良久的沉默。
他依舊沒有鬆手,我卻堅持不下去了。我甚至懷疑,他是沒有感覺還是我咬的是別人的手。
口中有腥甜的味道在蔓延,我鬆了口,望了一眼那漸漸滲出的血跡,擦了擦嘴角,然後擡頭望着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已比我高了一個頭的少年:“你爲什麼不掙扎?不疼麼?”
他嘴角彎了彎,很小的弧度,一閃而過,我卻看到了。
他笑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安洛再也沒有在我面前笑過,以至於,我都忘記了原來他笑起來是這麼的好看。
“我不疼。”他的語氣很溫柔,褪盡了往日的清冽。
我本想彎起嘴角冷嘲熱諷一場,沒想到話到了嘴邊卻隱隱變成了一絲撒嬌與心疼的意味:“你騙人。”
“不騙人。”他卻笑了,比之於剛纔那個含而不露的笑,這個笑容很明顯,竟然還帶了幾分寵溺與安慰。
我不樂意了,瞪了他一眼:“放開我。”
他低頭凝眸想了一會兒,望了一眼我憤懣的表情,乖乖後退一步,鬆開了我的手。
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是一條比較幽靜的小道,路的兩邊栽滿了楓樹。陽光透過樹隙,灑下一路斑駁的影子。
陽光下的少年似乎也染上了陽光的味道,很溫暖,如同初見。
我掀着眼皮,懶懶的望着他:“我不回家。”
“好。”他的笑容也染上了陽光的味道,很醉人。
今天的安洛似乎有點不同,還是他本來就屬於陽光只不過是被我壓制了太久,我不得而知。
殷紅的血絲依舊不斷的從他的手上滲出。
我有些於心不忍了,掀着眼皮望他:“你的手……要不要去包紮一下?”
“沒事。”
“爸爸那邊你怎麼交待?”
“我說我沒追到你。”
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我說安洛,你不會愚蠢的以爲你破壞了我的家庭所以想要補償我吧?”
他沒有說話,我便當成默認了。
“其實你不必這樣。”我抓住他的手掏出了紙巾輕輕爲他擦去血跡。
他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卻沒有掙脫。
“還是很疼,對不?”我瞥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神,他慌亂的撇過頭去。
我在心裡偷笑了一下。
安洛居然也會有害羞的表情。
“淺夏,你覺得江靖宇怎麼樣?”他終於又回過頭來,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神情,語氣中卻帶着散不去的溫度。
“不是該叫我姐姐麼?”
“我喜歡淺夏……這個名字。”
我輕舒了一口氣。安洛比我小一歲,又無血緣關係,況且,我並不想當誰的姐姐,於是,淡淡的望了他一眼:“隨你怎麼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很堅持。
我想也沒想就說了一句:“江靖宇是個混蛋。”
“那就是淺夏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這個人……難道聽不懂我的話?
混蛋就是想到他我會氣得牙癢癢。
可是,好像又不是那回事。簡單的說,認識他這段日子,我的生活很不平靜,似乎熱鬧了,多了很多滋味,心中多年的陰霾也似乎一掃而光了。
我還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卻開口了:“爲什麼淺夏不想回家呢?”
很輕淺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似乎帶了幾分零落的哀傷,可是,眉宇之間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清俊。
我想說“我不想見那個女人”,話到了嘴邊卻成了:“那裡沒有我的位置。”
“怎麼會沒有?我、爸爸、媽媽,我們都很在乎你。”
“是麼?”我冷笑。
在乎?若真的在乎他又怎麼會不顧我的感受娶了那個女人呢?你媽媽她在乎的也只有你吧?而你,是真的在乎嗎?
“好,我回去。”我並不是妥協了,我只是想到,這三個月沒有我,他們三個一定過的很愜意,可是,我不想她如此愜意下去了,我就是想她不舒服。
安洛的臉上漸漸浮起欣喜的神色。
我垂眸,掩去心中惡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