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在夜晚中開始了。
果真還都是我認識的人呢。只是,從一進去,我就開始如坐鍼氈。
林溪,我,安洛,陸少龍,還有……江靖宇。他默然的望着我走進來,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看不到絲毫情緒。
我拉着凳子,刻意的避開了江靖宇坐在了安洛的右邊,林溪則坐在了安洛的左邊。
陸少龍拍了拍我的肩,笑道:“淺夏,很久不見,變漂亮了。”
我善意的回他一笑,算是回答。林溪瞪着我,又瞪了江靖宇一眼,似是明白了什麼:“淺夏,江靖宇,你們吵架了?”
這個死丫頭,嗓門那麼大,非要弄得人盡皆知嗎?
我和江靖宇一致的沒有理她,她訕訕的笑了笑:“沒事,小吵小鬧,增進感情。”
我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啤酒上,滿滿的一杯,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端起,狠狠的灌了一口,將所有的苦澀淹沒。
猛然咳了起來,竟將眼淚咳了出來。
一張紙巾遞在了面前,我擡頭,對上的是安洛滿是關心的眼神。我默默的接過,胡亂的擦着臉,端起酒再灌。
“淺夏,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只知道自己喝。”林溪抱怨了一句。
我笑着舉起杯來:“來,大家一起喝,不醉不歸。”
所有人都沉默的盯着我,最後安洛夾了一些菜放在我面前的碟子中:“淺夏,吃一些菜,光喝酒傷胃。”
“好。”我看着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的卻是林溪不明意味的目光。
聚會散去的時候,大家都以爲我醉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蘇淺夏醉不了,永遠醉不了。
陸少龍擔心的盯着我,安洛扶住我,說:“別擔心,淺夏有我照顧。”
林溪嘆了一聲:“這丫頭居然醉了,本來還想去唱歌呢,算了,這次放過她。安洛,下次,我們再聚。”
安洛漠然的點頭,攙着我向門外走去。不經意的一瞥,江靖宇倚在門邊,面無表情的盯着我。
我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個夏天突然闖進我的世界的少年。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江靖宇,爲什麼你不肯低頭?不肯認輸?
霓虹燈流光溢彩,點亮了黑夜,從此,城市不再有夜晚,可是,迷路的孩子依舊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靠在安洛的身上,對着夜空大喊:“我是蘇淺夏,天下無敵的蘇淺夏。”
“我知道。”安洛的聲音響在耳邊,“淺夏,如果難過的話就哭吧,這樣就會好受些。”
我一把推開他,靠在旁邊的柱子上:“哭?我爲什麼要哭?我笑還來不及呢,他以爲他是誰,憑什麼我要爲他哭?”無力的蹲下,將頭埋在懷中,“蘇淺夏沒有眼淚,從不會爲任何人哭,就算是江靖宇也不可以。”
安洛蹲在我身邊,手扶上我的肩:“淺夏,我們回家吧。”
淺夏,我們回家吧。他總是用這一句話輕易的打敗我,是的,蘇淺夏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經年又經年,未曾實現的願望,就這樣埋在心底。
我無賴的趴在他身上:“你揹我。”
他笑了,眼睛裡波光流轉,手一拉,我便趴在了他的背上。他走的很穩,一步一步,踏在我的心間,竟讓人恍惚間希望這就是永遠。
只是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個夜晚,那個叫做江靖宇的少年偷偷跟在我們身後,一路無言,那個叫做安洛的少年將腳步放慢,和我同樣渴望這便是永遠。
路到盡頭,我們再也找不回曾經的笑顏。
“我是蘇淺夏,天下無敵的蘇淺夏。”我在安洛的背上大聲呼喊着,不顧路人的目光,只是發泄着所有情緒。很久很久以後,累了,漸漸在安洛背上睡去,恍惚間聽到他說:“淺夏,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天下無敵的。”
是我醉了嗎?爲什麼我覺得他的語氣裡有着難以割捨的眷戀和濃濃的絕望?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拉開窗簾,跌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的雪,還有雪中有着紅鼻子的雪人。
“祝蘇淺夏永遠快樂。”雪人身後大大的字,因爲少年的不斷努力纔沒有淹沒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
“安洛,謝謝你。”我打開窗戶大喊。
雪地的少年仰起臉,燦爛的笑容綻放在一片不染塵埃的雪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