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阿遇已經懂事了,聽得懂話了,整天看着和藹可親的父母和哥哥吵架,家裡氣氛沉悶,烏煙瘴氣的,她可能覺得害怕,就不如以往活潑愛笑,奶孃爲了哄她,就帶着她出去玩兒,結果一不小心,讓阿遇磕破了額頭。
當天晚上阿遇便開始發燒,昏迷不醒,小風和曲伯雅這纔給嚇住了,趕忙請了大夫來瞧,廢了九牛二虎之勁才讓阿遇退燒,慢慢好轉,當時誰都沒想到,還有一個晴天霹靂在後頭等着。
是曲伯雅先發現阿遇的不對勁的,他覺得之前忽略了女兒,心裡愧疚,就整天陪着阿遇,就發現阿遇不如以往活潑愛笑,也不如以往機靈,以前小風隨口背幾句千字文教她,她背的滾瓜爛熟,卻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曲伯雅心裡有了警惕,可阿遇畢竟才三歲,又大病初癒,一時間還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告訴了小風,夫妻倆暗中觀察,過了半年,阿遇快滿四歲了,小風給她啓蒙,整整一個月的功夫,連三字經的一半都沒背完,小風這纔信阿遇是出了問題。
可請了大夫來,人家都說阿遇沒事,後來就斷定可能是上次大病影響了心智發育,換句話來說,阿遇以後就是個傻子。
小風被這晴天霹靂打的差點沒緩過來,先是不敢相信,可後來慢慢地見阿遇年紀大了,心智卻還是那樣,沒一點長進,這才相信,又四處求醫問藥的,折騰了好幾年,前幾年纔不折騰了,只安安生生的照顧阿遇。
裴斯翰知道,雖然沒有任何人責怪阿燃,但阿燃心中還是萬分愧疚的。
一眨眼到了宴請的前一天。阿燃正被關秋娘拉着試穿宴會當天要穿的衣裳, 他其實心裡有點不耐煩,可是對方是阿乾的母親,他只能忍着。遂一邊換衣裳一邊偷偷朝裴斯翰使眼色,被李乾看到了,李乾知道他想溜,又是瞪眼又是殺雞抹脖子的警告他。
這時宮女來傳話:“澹臺娘子及其夫君來拜訪皇上,皇上來請澹臺郎君。”
未等關秋娘發話,阿燃就一溜煙跑了,關秋娘理解阿燃的心情,倒也沒怪罪,反而笑了,對李乾和裴斯翰道:“你們也跟着去瞧瞧。”
關秋娘也許久沒見小風了。想起年輕時候的日子,她很想去見一見,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這不是她該出風頭的時候。
李成璧笑吟吟的看着曲伯雅懷裡的阿遇。拿點心哄,想抱抱她,阿遇心智不足,個子也瘦小,雖然快十歲了,但個頭看着還像六七歲的時候,性子也怯怯的。怕見生人,因此一見李成璧,就把身子縮在父親懷裡,只偷偷看着李成璧。
曲伯雅寵愛的拍拍阿遇,接過點心遞給她,阿遇這纔敢接。一邊小口小口的吃點心,一邊東張西望,然後邁着小腿跑到殿內的柱子旁,去摸柱子上刻着的龍紋。
曲伯雅就寸步不離的跟在後頭,李成璧很是感慨。阿遇和小風長得很像,卻傻乖傻乖的,再看比年輕時候沉穩內斂了許多的小風,李成璧很想打趣幾句,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他們都變了,這話不怎麼好說出口。
小風卻笑道:“多年不見,難道就不認識我了不成?”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語氣,李成璧就笑了:“怎麼可能不認識,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
隨即又覺得這話有些輕佻,有些後悔,小風卻笑起來:“真該讓你兒子聽聽你說的話。”話音剛落,宮女通報,李乾,阿燃和裴斯翰到了。
阿燃一陣風似的跑進來,先是興奮的叫了一聲母親,又跑去把阿遇一把舉起來,歡呼一聲,阿遇不高興的直踢腳,曲伯雅趕忙把她抱過來,依舊叫她玩自己的,然後拍了拍阿燃的肩膀:“倒是越發結實了。”
阿燃咧起嘴直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李乾和裴斯翰也上前行禮,一殿歡聲笑語,居然讓李成璧有種久違了的感覺,當即晚上設宴,給小風夫婦接風洗塵。
晚上的洗塵宴,李成璧把赫連卓夫婦並赫連文,趙司決夫婦並兒子趙清都請了過來。
大家都是一起共患難的舊相識,說起來比家人還要親密幾分,中間也一直沒斷了聯繫,都聊得很開心。
幾個大人在一處敘話,赫連文幾個小的在一起拼酒,比阿遇小几個月的趙清因爲年紀小,被赫連文幾個嫌棄,拼酒沒他的份,就陪着阿遇一起在殿內玩兒,看看這個盆景,摸摸那個擺件,阿遇到了陌生的環境雖然覺得害怕,可因爲父母和哥哥都在,身邊又都是她認識的人,她就很高興。
這一個晚上,不管是刻意還是下意識的,大家都沒把李成璧當成皇帝,李成璧自己,也幾乎忘了自己是個皇帝。
……
隔着半個皇宮,雲貴妃倚在門檻上發呆,彷彿能聽到皇上那邊的歡聲笑語似的,她知道今天宮裡來了貴客,當時聽了宮女的通報,只覺得好笑。
宮女說,澹臺娘子及其夫君來拜訪皇上。
真真是好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來見皇上不都是求見?拜見?跪乞?澹臺娘子居然敢說拜訪二字!她分明就沒把皇上放在眼裡!
可宮女卻一字不差的通報了,也沒見皇上生氣,反而召了趙家和赫連家的人進宮赴宴。
雲貴妃心裡明白,一直以來,皇上就對赫連卓和趙司決這兩個人格外信任,她也一早起了拉攏之心,可不管派人怎麼蓄意接近,怎麼討好,兩個人都不用爲所動,漸漸地,雲貴妃也煩了,可心裡卻覺得遺憾。
她琢磨着今晚的事,想過去給皇上請安,看看能不能賣個好,又怕惹了皇上的厭煩。
一直到了快半夜,雲貴妃纔去休息,臨睡前,宮女來報,皇上留了澹臺娘子一家在宮中留宿,雲貴妃的睡意一下子沒了,幾乎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雲貴妃抱着二皇子去給李成璧請安,卻看到李成璧正和一個有些眼生的俊美男子一起吃早飯,桌子旁邊還坐着一個瘦瘦小小,看着有六七歲的小女孩兒。
皇上的神情中帶着幾分討好,拿着勺子喂那小女孩,那小女孩雖然叫皇上喂,神情卻不怎麼耐煩,一邊吃一邊玩,皇上卻跟得了什麼寶貝一樣,滿足的不得了。
見雲貴妃進來,李成璧笑着放下碗,道:“你怎麼過來了?”一見後頭的奶孃,道:“連阿賢也抱過來了?”
雲貴妃行了禮,笑道:“阿賢想皇上了,今天一早起來就有些鬧騰,臣妾這才帶他過來,不想竟打擾了皇上用膳,請皇上恕罪。”李成璧不在意的擺擺手,把李賢抱在懷裡逗弄。
雲貴妃便朝曲伯雅行了個常禮,曲伯雅出於禮貌,站了起來,受了這一禮,又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雲貴妃見他受了自己的禮,卻只是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就很不痛快,但是當着李成璧,只能忍了。
阿遇卻對襁褓中的李賢起了興趣,踮着腳尖要看,李成璧便坐下放低了胳膊給她看,阿遇很是稀奇,想用手去戳戳李賢的小臉,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曲伯雅把她抱了回來:“不要吵着二皇子睡覺。”阿遇很聽曲伯雅的話,而且曲伯雅的語氣也有些嚴肅,阿遇就乖乖點頭,不再去看李賢。
雲貴妃就瞟了一眼曲伯雅,心想這人是誰?再看阿遇動作有些笨拙的樣子,心裡就帶了幾分輕視。
小風一早和李乾幾個人去拜訪關秋娘,和關秋娘一起用了早膳,然後李乾和阿燃幾個去晉王府招待客人,小風就留下了陪關秋娘說話。
年輕的時候,小風看不慣關秋娘,關秋娘也看不慣小風,可如今孩子都大了,反倒覺得對方親切起來,更何況小風幫着關秋娘養了十幾年的孩子,關秋娘心裡是感激的,遂就說了許多好話。
她是一個母親,最懂母親的心思,因此一個勁的誇阿燃聰明機靈,小風果真很高興,卻謙虛說阿燃也就是小聰明,不比阿乾持成穩重,把關秋娘也哄得很高興。
兩個人的話題從兒子身上轉到家長裡短上頭,最後又轉到蕭傾城身上,小風也就是隨口一問:“她的女兒應該和阿燃阿乾差不多大吧。”
關秋娘笑道:“要大一歲多呢,今年十六了,我也沒見過,可聽阿乾說,很像貴太妃,長得極美,又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小風有些驚訝:“都十六了!可說人家了?”
關秋娘搖頭:“沒呢,你也知道,她是先帝御封的公主,皇上也不好過多的干涉,只是及笄的時候皇上問了一句,貴太妃卻說捨不得女兒出嫁,多留兩年,皇上也就罷了,估摸着貴太妃是想自己選女婿。”
小風笑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誰家安得住這隻金鳳凰呢?如今可有什麼消息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