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翰也使勁點頭:“對,一定要討個說法!”
樂雅道:“我帶你們來是來看大皇子的,可不是來叫你們鬧事的,如今雲貴妃鋒芒正盛,你們退讓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你們只是幾個小孩子,還想做出什麼事來不成?你們胡鬧不要緊,到最後也只會被算到大皇子頭上,說他刻意挑唆,想找雲貴妃報仇呢。”
阿燃不甘道:“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樂雅道:“如今的情勢看,也只能算了,想報仇,可以,等到你們長大吧,等你們有了足夠的能力,再提報仇的事,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纔多大?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李乾之前一直沉默着,如今下定了決心般道:“阿燃,樂姨母說得對,咱們先回去吧,這裡我一刻也不想待了,我就是捨不得母親。”
樂雅安慰道:“無妨,皇后娘娘這兒有我呢,我斷不會叫她被人欺負,你們如今最要緊的任務是保全自己,懂嗎?”
李乾和阿燃俱是陷入了沉思。
……
時間一眨眼過去了,五六歲的孩子一眨眼便成了十五六的意氣風發的少年,而小風和澹臺冠玉,不管他們年輕時候如何的風光無兩,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也老了,只能看着自己的下一代去闖蕩打拼,創造屬於他們的時代。
阿燃十五歲的生日過後,澹臺冠玉便正式將虎蹤劍傳給他,這些年,阿燃成熟了許多,雖然在小風和曲伯雅面前還是一副小兒姿態,可在外面卻十分的沉穩,有澹臺冠玉幾分不可捉摸,深不可測的意思了。
三十多歲的小風雖然不像少女時候一般明媚活潑,但對阿燃的嚴厲卻是一成不變。因此一聽阿燃提出要去長安,她便嚴詞拒絕了:“去了長安又要闖禍,好生在家待着,你舅舅給你佈置的功課可都寫完了?”
阿燃不敢還嘴。只能嘟噥道:“老早就寫完了,舅舅也沒說不讓我去長安啊。”
阿燃之所以要去長安,爲的還是李乾,十年前,李乾自打捱了那一頓板子後,就再沒回過長安,五個月後,雲貴妃生下一位公主,李成璧取名爲如月,人稱如月公主。今年也十歲了。
一直到去年,雲貴妃才懷上第二胎,就在前幾日,她生下了二皇子,李成璧取名爲李賢。大皇子常年在外,又失了聖寵,此刻二皇子的降生寄託了滿朝大臣的希望,李成璧也十分寵愛,阿燃還記得上次在長安李乾所受的委屈呢,這次回長安說是去道賀,說不定就是搗亂去了。
兒子大了。小風也慢慢的管不住了,只能三令五申不許他出去亂跑,不然真跟脫繮的野馬一樣,心可就收不回來了。
阿燃偷偷朝坐在旁邊的曲伯雅使眼色,曲伯雅如今越發的沉靜儒雅,見兒子向他求救。笑道:“阿燃畢竟大了,放出去歷練歷練也好,總是叫他在家裡待着,不見見外面的世面也不行啊。”
小風道:“話不是這麼說,他要出門歷練。我何時攔着了?十二歲的時候和阿乾一塊去江南,我可說過什麼沒有?長安可不一樣,他剛接手澹臺家,身份不比從前,若是摻和進什麼事裡去,誰攔得住?”
阿燃又是保證又是央求:“母親,我只是陪着阿乾去看望皇后娘娘而已,絕對絕對不會闖禍的。”
小風摸摸英俊兒子的臉,也是一臉正經:“不行就是不行,沒得商量。”阿燃頓時垮下了臉。
這時,屋外搖搖晃晃進來一個小女孩,梳着雙丫髻,天真懵懂的朝小風張着手:“母親抱我。”
小風臉上立刻洋溢出了寵愛溫和的笑容,上前把阿遇抱了起來。
阿遇是她和曲伯雅的第二個孩子,今年十歲了,三歲的時候大病一場,打那以後性子便有些怯怯的,有些懦弱膽小,腦子也不怎麼靈光,有些呆呆笨笨的,如今都十歲了,還跟五六歲的孩子一般,動不動便叫小風抱着。
出於愧疚的心理,小風和曲伯雅沒有繼續要孩子,生怕下頭的弟弟妹妹瞧不起這個姐姐,而且對阿遇是萬般疼愛,百依百順。
阿遇乖乖坐在小風懷裡,手裡還拿着一塊點心,跟小老鼠似的啃了一會,然後朝阿燃伸過去,給阿燃吃。
阿燃看那點心上被她啃得都是口水,有些嫌棄,可父親母親都在旁邊看着,他只能忍着,咬了一大口,然後囫圇吞了下去,阿遇看着被咬的還剩下一點點的點心,也不生氣,反而嘻嘻笑着,又往自己嘴裡放。
曲伯雅神情溫柔,替她撣了撣衣服上的點心渣子,道:“阿遇說要去找阿雲玩的,咱們下午就去吧。”
小風點頭,又逗阿遇:“咱們下午去找阿雲好不好?”
阿遇頓時就高興了,使勁拍手叫好,點心渣子噴了曲伯雅一臉,阿燃看着向來喜愛潔淨的父親一點也不嫌棄,用帕子草草擦了擦,又視若珍寶般給阿遇擦嘴角。
阿燃在心裡嘆了口氣,對這個妹妹,他是又疼愛,又羨慕嫉妒,疼愛是因爲她是自己的妹妹,還有些癡傻,舅舅說過,澹臺家這一輩就只有他和妹妹了,所以他對妹妹好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義務。
而他羨慕嫉妒則是因爲母親和父親對妹妹的疼愛,要什麼給什麼也就不提了,但凡妹妹說過的話,哪怕只是隨口一說,兩個人都記在了心裡,然後儘快辦到,爲的就是讓妹妹高興,而他呢,想到外面走走就要費這麼大的勁。
阿燃無意於看父母兩個討好妹妹,看着也是嫉妒,嫉妒也是白嫉妒,索性眼不見爲淨。
回到院子裡,裴斯翰和李乾正在下棋,見阿燃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便知道他沒討着好。
李乾笑道:“我也不是非得回去,不過是想母親了,去不去也是一樣。”
阿燃倒在窗下的躺椅上,長長舒了口氣,道:“母親爲什麼不想讓我去長安呢?即便是怕我闖禍,可長安有赫連叔在,也有趙叔在,還有樂姨母,即便是我闖禍了,那又怎麼樣呢?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裴斯翰道:“要我說,她與其是怕你去長安,倒不如說是怕你進宮,我還記得呢,當初你和阿乾進宮,阿乾的父親對你非常疼愛,我想也許這問題出在這上頭吧。”
阿燃不以爲然:“肯定不是因爲這個,如果真的忌諱,那我小時候母親就不會同意我去長安了,何必等到現在?”
李乾想了想後道:“應該是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畢竟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澹臺家呢。”
阿燃聽了這話倒沉思了,裴斯翰和李乾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阿燃在小風那兒得不到支持,便去找譚誠,沒想到譚誠只是笑,卻不答應,阿燃央求道:“義父,你就幫我去求求情吧?”
譚誠笑道:“那咱們先來說說,你爲什麼要去長安?真的只是爲了阿乾麼?還是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想去炫耀一番?”阿燃被一句話說中了心思,訕訕的低了頭不說話。
譚誠看着他微微嘆氣,不管被培養的再怎麼成熟,再怎麼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其本質上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年輕少年罷了,也有莽撞,也有虛榮心。
當初小風那麼成熟,是因爲幼年遭逢變故,澹臺家的滅亡她是親身經歷了的,沒有什麼東西比苦難更能激勵人的成長了,可阿燃不同,他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即便澹臺冠玉傳授給他再多的陰謀詭計,他沒有親身經歷過,也沒有實際運用過,就永遠不可能真正明白,說白了,就是紙上談兵。
譚誠溫聲道:“你以爲你母親爲什麼不讓你去長安?那是因爲長安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皇上登基這麼多年,雖然根基穩固,但面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如今阿乾貴爲大皇子,但卻不被皇上喜歡,這裡頭的事你不覺得蹊蹺麼?阿乾不是傻子,也沒有殘疾,哪個做父親的會不喜歡兒子?會把兒子放在外頭十幾年都不帶回家?並不是因爲他不喜歡,而是因爲他不敢,他怕阿乾在宮裡的日子過得不長久,所以只能對他疾言厲色,這事你們不明白,也看不懂,只覺得是皇上厭棄了阿乾,可這天底下,哪有會厭棄自己兒女的父母呢?”
阿燃十分意外,道:“義父的意思是皇上冷落阿乾,其實是在保護阿乾?”
譚誠點頭,道:“這也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我又不是皇上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明白他的想法呢?不過我認識的那個皇上,絕不是會厭棄自己孩子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阿燃怔愣片刻,突然跳起來道:“我要把這件事告訴阿乾去,他心裡一直認爲自己是被父親捨棄了的孩子,這是他的心魔,一定要他快點明白過來纔好。”
譚誠趕忙把他攔住:“你也太着急了,我說了只是猜測,萬一是假的,對阿乾的傷害不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