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日子總是格外艱苦,即便小風如今是大夫人身邊最受喜歡的侍女,條件也沒好到哪兒去,因爲缺水,不能痛痛快快的洗澡,因爲缺糧食,頓頓都是烤全羊和馬奶酒,直吃的她反胃。
但這一切的苦也不是白受的,小風也很順利的得到了劼利可汗在前線的消息,是打了勝仗還是吃了大虧,根據這個就可以推測李成璧的勝敗。
不過從大夫人越來越憂愁,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來看,便知道劼利可汗並沒有在李成璧手底下佔到什麼便宜。
小風聽大皇子和大夫人說話:“……以前打仗,中原人可都是十分懦弱的,如今倒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父汗本想利用騎兵突襲,卻不想那個靖王手中也有一支騎兵,比父汗的騎兵還要精銳,唉,真是可氣,若是父汗同意我一起去打仗,定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夫人道:“既然你父汗不要你去,你便把王庭的事情做好,回來你父汗照樣賞你。”
可大皇子猶自不忿,小風也略有耳聞,都說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劼利的五個兒子裡頭,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經長成,原本要帶着去打仗的,可下頭的四皇子五皇子年紀還小,不能一起去。
這下四夫人和五夫人可不同意了,生怕幾位皇子跟着去打仗,立下汗馬功勞,反倒襯得自己的兒子無能,遂挑唆着劼利,說王庭不能沒人看守,劼利耐不住哭鬧,索性一視同仁,五個兒子都留下了。
小風聽說這件事時還真是無語了一陣,原本以爲李成璧兄弟間的爭鬥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可再看看劼利的這五個兒子,更是讓人愁得慌。
最起碼李成璧兄弟四個都是一母所出。樂皇后不會偏幫着哪個去害另一個,可劼利卻是五位夫人五個兒子,又不是一母所生,肯定拼了命的較勁。就是五位夫人也是各出奇招,爲自己的兒子打算,這其中的矛盾和爭鬥就別提了,小風每每想到這兒還真是佩服劼利,怎麼就沒被煩死呢?
隨着劼利的節節敗退,王庭裡的氣氛也低迷下來,大夫人也發了好幾次脾氣,有一次一個侍女穿了一條鮮豔些的裙子,就被大夫人狠狠的責打了一頓,說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勾引可汗。直接就把她賜給養馬的奴隸做妻子了。
小風看着這一幕,心驚肉跳的,尋了個機會和劉玉娘樂雅兩個碰了個頭,叮囑她們各自小心一些,不過看兩個人的樣子。都過得挺不錯的。
劉玉娘道:“前幾日我遇到了薛郎君,薛郎君說他壓根用不着他挑撥,幾位皇子的關係就很糟糕了,如今劼利節節敗退,不知道接下來會做些什麼,讓咱們先靜觀其變,免得弄巧成拙。把自己摺進去。”
樂雅道:“我倒覺得可以趁現在渾水摸魚。”
小風道:“你有什麼好主意不成?”樂雅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道:“我發現五夫人與別人有私情。”
這可真是一個新聞!
小風饒有興趣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親眼看見的?”
樂雅搖頭:“我畢竟是新來的,五夫人還沒這麼信任我,不過是我覺得好奇罷了,每隔五天,五夫人的帳篷就不要侍女服侍。只一個她最信任的侍女守在外頭,我覺得好奇,有一次就躲在不遠處,結果半夜時候看到一個男人偷偷溜了進去,黎明的時候纔出來。”
小風驚歎:“這個五夫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啊。”隨即又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挑唆大夫人去捉姦?”
樂雅搖頭。道:“我想借這件事讓二夫人和五夫人擰成一股繩對付大夫人,你們想想,五位皇子中大皇子是長子,有能力也有實力,是最有可能成爲繼承人的,在劼利的心裡,長子的地位也應該是不同尋常的,如果大皇子被其他幾位皇子聯合起來對付,失去了繼承的資格,那麼劼利勢必要在剩下的幾位皇子中挑一個,到時候長子沒有了,不能論長,只能論賢,不光幾位皇子爭得天翻地覆,只怕劼利也很難做出選擇。”
劉玉娘沉吟片刻,道:“你的主意雖然好,可二夫人和二皇子心胸實在狹隘,如果讓她知道了五夫人與人有私情的事,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捅出來讓五夫人名聲掃地,怎麼可能還會跟五夫人聯合在一塊對付大夫人呢。”
三個人都沉默了,小風沉思片刻,笑道:“我有一個主意,樂雅只管去對五夫人說,二夫人發現了她與人有私的事情,要來捉姦,讓她有個準備,到時候二夫人捉姦不成,反落得一個誣陷的罪名,被五夫人抓住了把柄,五夫人的兒子最小,如果說服她能和二夫人合作,這事不就成了?”
樂雅琢磨了一下,倒是覺得可行,道:“只是玉娘去告密說五夫人有姦情,可到最後反倒被五夫人抓住了把柄,二夫人會不會拿玉娘出氣呢?”
劉玉娘道:“這個倒是不怕,我不出面,也自有辦法讓她知道。”
這裡頭就沒小風什麼事了,小風只管回去等消息,等到了樂雅說定的那一天,晚上小風特意沒睡,聽着外頭的動靜,果然,除了尋常的巡邏外,中間響起過一陣吵鬧,可很快就平息下去。
小風抿嘴一笑,劉玉娘和樂雅還真不是吃素的,對上這羣眼裡只有可汗的寵愛和繼承人的夫人,完全完勝嘛!
第二天一早,小風藉着提水的機會去找劉玉娘,沒想到劉玉娘臉上卻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臉色頓時變了:“誰打的?昨天的事也把你牽涉進去了?樂雅呢?”
劉玉娘笑着搖搖頭:“沒事,二夫人被五夫人給算計了,一時惱怒,拿我撒氣罷了,昨天的計劃很順利,你都沒看到二夫人的那個臉色。”
小風鬆了口氣,點點頭道:“最近你就別冒頭了,免得又撞上槍口。”
劉玉娘點頭:“二夫人也還真是能屈能伸,昨天撲了個空。被五夫人拉着要去見可汗,結果嚇得她又是哭又是求,讓五夫人饒了她一次,可一回到帳篷裡。就把五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些話我連聽都不好意思聽了。”
小風笑道:“一看便知道二夫人是個色厲內荏的,即便面上應了與五夫人合作,也只是貌合神離罷了,如今挑唆了這兩個,我看一時半會的也別去招惹大夫人,她正琢磨着讓大皇子去幫劼利的忙呢,只怕不用咱們費心,她這話一提出來便會遭來攻訐。”
劉玉娘點點頭,各自提了水回了各自的帳篷。
小風回去時大夫人正在梳妝。見了小風隨口道:“我怎麼聽說你剛纔與二夫人的侍女在聊天?說什麼話呢?”
小風心中一悚,看向了那個服侍大夫人梳頭的侍女,見她得意的朝自己一笑,便知道這事和她脫不了關係,遂笑道:“因爲是跟着薛郎君一路從中原來的。也有幾分交情了,她纔剛提起二夫人呢,說可汗打仗不順利,一定是因爲沒有得力的幫手,要讓二皇子去幫忙呢。”
大夫人一驚:“她真是這麼說的?”
小風笑道:“閒談罷了,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夫人不說話,陷入了沉思。小風看了那個侍女一眼,也不吭聲了。
那個侍女叫阿蠻,是薛素青從當地採買,和小風一起到大夫人身邊服侍的,小風一直看她也不愛說話,安分守己的樣子。沒想到卻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小風趁着大夫人吃飯的功夫把阿蠻堵在了路上:“阿蠻姐姐,怎麼不在夫人跟前服侍啊?”
阿蠻輕蔑的一笑,道:“你也別張狂,你那天和二夫人五夫人的侍女一起鬼鬼祟祟的聊天我也看到了,今天是你運氣好。哪天我告訴了夫人,有你的好果子吃,夫人可是最恨吃裡扒外的。”
小風眸色一深,面上卻笑開了花:“阿蠻姐姐,我何曾吃裡扒外了?你可知道我們聚在一起都說了什麼?就是夫人知道了,也只會誇獎我呢。”
阿蠻不信,小風笑道:“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阿蠻好奇的附耳過來,聽了小風和她說的話,驚訝的差點沒一蹦三尺高。
小風笑眯眯道:“你說,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夫人,大夫人會不會獎勵我?”
阿蠻愣住了,她眼珠一轉,頓時拉着小風親親熱熱道:“好妹妹,夫人素日裡已經很疼你了,這個巧兒就讓我得了去吧,夫人要是賞我什麼,我分一半給你就是了。”
小風笑道:“什麼讓不讓的,咱們都是在夫人跟前混飯吃的,我只求姐姐親親熱熱的就行了,不過我也有一句話要囑咐姐姐,這事事關重大,你還是等個合適的機會再說比較好。”
阿蠻連連點頭,喜滋滋的去了。
小風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冷笑,真是對不住了,誰叫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呢?
小風去了五夫人那兒找了樂雅,回來後不久,就見五夫人身邊的侍女來傳話,說五夫人正在收拾東西,人手不夠,借個人去使喚。
小風本來正垂着手站在一旁,聞言立刻上前輕輕替大夫人捶背。
大夫人雖然不高興,卻也應了,回頭一看,小風正在替她捶背呢,便叫了阿蠻去:“快去快回。”
可阿蠻去了卻沒回來,五夫人的侍女來回話,說阿蠻藉着替五夫人收拾箱子的機會,偷了五夫人的首飾,已經叫拉出去打死了,又把一個沒見過的眼生的侍女送了來,說是賠給大夫人的。
大夫人氣得半死,說她的侍女偷東西,豈不是說她沒管教好下人?
即便又送來一個侍女,誰知道是不是五夫人藉機安插在她身邊的人?
可這事要是鬧大了,於她的臉面也有礙,遂只能把人收下,可等五夫人的侍女一離開,大夫人就開罵了,並讓那個新來的侍女去帳篷外頭跪着,美名曰教她規矩。
小風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她告訴阿蠻五夫人與人有姦情,再把阿蠻知道這件事的事情告訴了五夫人,五夫人自然不會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定會找機會讓阿蠻永遠的閉嘴,那麼自己與樂雅及劉玉娘私下見面的事就不再會成爲威脅了。
阿蠻啊阿蠻,我知道你死得很冤枉,只希望下輩子投胎,別再長那麼一雙機靈的眼睛了,看到不該看到的,只能說你的運氣不好!
阿蠻一死,五夫人送來的侍女大夫人又不喜歡,小風就成了挑大樑的,雖然大夫人身邊以前也有人服侍,可那些都是跟了大夫人十幾年的人了,也都成家立業了,即便服侍着大夫人,心裡也記掛着家裡的丈夫孩子還有餵養的羊羣,怎麼也不如小風服侍的精心,時間一長,小風就成了大夫人身邊的第一人了。
時間一眨眼過去,很快到了中秋節,要是在中原,肯定是家家戶戶慶賀團圓,不知道要有多熱鬧呢,可王庭的氣氛卻越來越緊張了,因爲劼利又打了敗仗。
而且據說這次劼利打敗仗,全拜回紇的延可汗所賜,因此劼利大怒,指責延可汗,延可汗爲了平息劼利的怒氣,答應將他的妹妹朗月公主嫁到突厥來聯姻,以鞏固突厥和回紇的關係。
這事一傳到王庭來,幾個夫人沒有一個高興地,她們生怕朗月公主會嫁給劼利可汗,那麼,年輕美貌的朗月公主就會奪走劼利可汗所有的寵愛了,她又是回紇的公主,身份又高貴,實在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就連五夫人也開始愁眉不展。
小風看大夫人一天都恨不得嘆了百八十回氣,故意勸道:“朗月公主年輕貌美,說給大皇子的話,豈不是一樁好姻緣?爲何夫人要嘆氣呢?”
大夫人先是一愣,繼而眼前一亮,對啊,朗月公主二八年華,和嫁給年老的劼利可汗相比,相信她更願意嫁給年輕有爲,年齡相當的皇子,自己的大皇子又是長子,若是這門親事落到大皇子頭上,那這就不是威脅而是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