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梅宴前的一晚,木芳夕正在房中作畫,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她筆鋒不動地勾勒完最後一筆勁鬆,纔將畫筆放在一邊,淡淡地問候了一句:“母親。”
此時只有梁氏、嚴嬤嬤和木芳夕三人,梁氏也懶得做那慈愛的嘴臉,面容冰冷:“明日就是賞梅宴,芳夕可做好準備了?”
木芳夕微微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
賞梅宴不僅是官宦千金往上爬的途徑,更是她這樣的小可憐找靠山的機會,否則木合德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能被梁氏磋磨死!
梁氏眼波微動,皮笑肉不笑地問了句:“芳夕這般有信心,不若讓爲娘幫着參詳參詳?”
木芳夕微微垂下眼瞼,順從地打開衣櫃,將其中一件天青色的抹胸長裙並一件藍色撒花對襟夾襖取了出來,規規矩矩地擺在桌上。
梁氏冷冷地掃過那兩件衣裙,不由微微挑眉:“新衣服?”
木芳夕明面上的月錢不少,但在梁氏的放任下,她的月錢幾乎都被經手的僕從給貪了,根本沒有什麼銀錢能到木芳夕的手中,不然她一個大小姐,光是用銀錢收買人心,也不至於在府中過得如此悽慘。
只是明明沒有銀錢的木芳夕,從哪裡弄來這樣一套素雅大方並且布料還相當不錯的衣裙?木芳夕微微擡頭,看着梁氏,面上帶着從容淡雅的笑容,道:“布料是從箱子中找出來的,衣服是自己做的。”
自從木合德的親兵砸開了她後院的門鎖之後,木合德讓人來重新加把鎖的時候,木芳夕就向匠人要了一把鑰匙過來,如今她只要小心一些,就能通過後門自由出入巷子和自己的小院,想要做點什麼,也要比之前方便許多。但是這些,她是不會讓梁氏知道的。梁氏微微皺眉,木芳夕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就是她那不入流的親孃死之前住的地方,梁氏早就在進門的時候把這個地方搜了個底朝天,什麼好東西都沒有留給木芳夕,如今這麼十幾年過去,木芳夕更加不可能擁有這麼好的布料,更別提還有這麼好的女紅技能了。難道府中有人暗自幫助這個下賤胚子?想到這種可能,梁氏眼中的懷疑幾乎要化爲實質了。
木芳夕依舊只是笑着,面容恬靜,鎮定自若。她知道梁氏是個什麼玩意兒,也知道木合德最不能容忍什麼樣的女人,她篤定,當木合德還在府中的時候,梁氏絕不敢明目張膽地磋磨她!
果然,在爭鋒相對的兩分鐘過去之後,梁氏忽然微微勾起嘴角,甚至還伸手過來,笑着拍了拍木芳夕的手背,說:“你是個好孩子,向來是不用母親操心的。”
木芳夕也跟着笑着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送梁氏和嚴嬤嬤離開了。
出了前院,梁氏立刻對嚴嬤嬤叮囑道:“那下賤胚子這幾日表現可有異常?”
“回夫人話,她每日都在房中,只偶爾會在前院後院走走侍弄野草,並無異常。”嚴嬤嬤有些擔憂,“這一個月的禁足今日就要解了,老奴……”
“我倒是忘了。”梁氏笑着對嚴嬤嬤說,“勞煩嬤嬤再盯着那丫頭一晚,明日來我院中覆命吧。”
嚴嬤嬤答應了一聲,轉身回了木芳夕的小院。
第二天早上,當太陽升起之後,木芳夕也醒了,她熟練地打水洗漱,用了面脂之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取過放置在左手邊最邊緣位置的一個陶瓷小盒子,打開,將其中淡黃色的脂膏塗抹在臉上痂皮將落未落的傷口上,輕輕點按了片刻,面上的傷痕總算被完美地掩藏了起來。
這脂膏是她利用院子中的草藥做成的,原材料很好,但因爲總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木芳夕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堪堪做出來這麼一小盒。
利用蘆葦花反覆漿洗、過濾、壓制後製成了純天然的化妝棉,木芳夕用這種化妝棉輕輕沾取了其中一瓶微微帶着點粉色碎光的面脂,在臉上均勻地壓開,仔細觀察了鏡中女子,這才滿意地將梳妝檯收拾好。
中醫博大精深,許多中醫古籍之中都有詳細記載駐顏秘方,木芳夕上輩子除了治病救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將那些過程繁瑣到匪夷所思的駐顏秘方搗鼓出來,小範圍內流傳。
而如今,木芳夕有了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得知華雲國的女人雖然也喜歡化妝,但好的脂粉卻很少在民間流傳,製作胭脂備受推崇的材料還只是胭脂蟲,這讓木芳夕有點接受不了。好在她時間多,又沒有人來打擾她,一個月的時間,倒也讓她搗鼓出一些基礎款的脂膏出來。
整裝結束,木芳夕主動走出庭院,正好就瞧見嚴嬤嬤帶着兩個大丫鬟並兩個家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木芳夕這才反應過來,她這一個月的禁足時間到了。
木芳夕和嚴嬤嬤互相福了福,第二次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自己的院子,還沒走兩步,就看見有個大丫鬟快速朝自己走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大小姐,車馬已經在門口等着了,還請大小姐移步。”絲毫不給人準備的時間,果然是梁氏的作風。怎麼,梁氏真敢不顧臉面讓她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丟臉嗎?木芳夕覺得挺可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看樣子梁氏並沒有她所表現得那麼精明。
木芳夕緩緩走到門口,就看見妝容華美服飾高貴的木晴雪已經站在正門邊上了,看見她走過來,木晴雪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惹得梁氏輕輕捏了捏她的側臉,親密無間。
木芳夕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對此表示索然無味。
木合德披着一件大氅也出來了,直接讓下人扶着木芳夕和木晴雪上了馬車,自己騎馬走在馬車邊上,一行人緩緩朝着皇宮而去。
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纔到了皇宮,此時開放的宮門口已經排了三輛馬車,木晴雪掀開窗簾看着外面,興奮莫名。
木合德帶着木芳夕和木晴雪進了宮門,又將兩人的邀請帖交給了前來迎接的公公,自己獨自往皇上辦公的乾南殿而去。
那位公公將木芳夕和木晴雪帶到了御花園,就躬身退下了。
木晴雪是第一次參加賞梅宴,但衣着華貴、容貌豔麗,很快就融入了其他的官宦千金們之中,木芳夕則退後了一步,安安靜靜地觀察着衆人。
御花園很大,她們此時正在御花園的中心,偏南的位置有一個暖閣模樣的房子,有幾位千金受不住御花園的冷,相約進了暖閣,才發現暖閣之中早有人在了——那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正是華雲國當朝太后何湘。
不多時,御花園中還在折梅吟詩的千金們多數都進了暖閣,只剩下兩個裝扮英武的將門虎女和衣着素雅的木芳夕還站在外面。
不過那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姐在御花園中追逐打鬧,而木芳夕則隱在廊柱的陰影之後,含笑看着兩人,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
但這種放鬆的心情並未持續太久,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逐漸清晰起來的、慌亂的低聲絮語,木芳夕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想都不想就準備避開,卻不想,纔剛一動作,就被人給叫住了。
“前面那丫鬟,趕緊過來幫忙!”大隊人馬走過轉角,其中一個丫鬟一眼就看見了轉身要走的木芳夕,趕緊把人叫住,“哎,說的就是你吶,跑什麼?你是哪個宮的?還不快過來幫忙扶着娘娘!”
娘娘?木芳夕的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向那幾乎要亂成一團的人,眼尖地看見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女子戴着九鳳步搖,她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皇后!
但皇后目前的情況並不是很好,她已有三個多有的身孕了,之前都好好的,偏生今日出門走動了片刻,腹中就隱隱地墜痛起來,原先她還不在意,如今這墜痛卻讓她心慌不已,早已遣了心腹侍女前去請御醫,但此時對她而言,卻不能再待在這四面漏風的長廊之中了,是儘快進入暖閣纔是要緊。
木芳夕一言不發地跑上前,低聲向皇后問安,這才和兩個侍女一起,用巧勁攙扶起了皇后,快而平穩地將皇后帶進了暖閣中一間空置的房間,太后見情景似乎不好,遣了個丫鬟來問,表現得倒也並不是很在意。
木芳夕沒心思去揣度皇家婆媳之間的關係,她的全副心神都在皇后逐漸慘白的臉色和越發顯得危險的脈象上,遲疑了一下,怕御醫不能及時趕到,她深吸一口氣,快速而平穩地對皇后說:“皇后娘娘,臣女乃雲麾將軍之女木芳夕,臣女自小學醫,自問略懂醫術,娘娘情況危急,怕是不宜延怠,若娘娘放心,臣女願爲娘娘診治一二。”
皇后娘娘心中慌亂,這纔看清木芳夕的穿着打扮和宮女是有不同的,勉強笑了笑,環視四周沒看見御醫的身影,心中一冷,咬牙道:“那就拜託芳夕小姐了。”
木芳夕面色平靜地點點頭,對宮女道:“去煮一碗紫蘇薑茶過來,要快。”說罷,她認真感受了一下暖閣中的溫度,又對皇后娘娘告了聲罪,將皇后身上的衣服掀開少許,探手進去,微微用力,在穴位上有規律地按壓起來。
在木芳夕完成第一遍按摩的時候,宮女捧着微燙的紫蘇薑茶回來了,木芳夕立即說:“還請皇后娘娘緩慢將茶嚥下。”
皇后娘娘雖然不明白這是何意,但感覺腹中疼痛正逐漸緩解,就順着木芳夕的話,緩緩將茶嚥下。
木芳夕按摩了九遍,背後已經汗溼了一小塊衣服,緩緩鬆開按壓在最後一個穴位上的手,對皇后娘娘說:“娘娘本就體寒,數九隆冬的,如今懷有胎兒,還是少在外面行走爲好。”皇后娘娘感受着腹中暖洋洋的,原先的疼痛和心慌都像是做夢一樣,看着木芳夕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欣賞:“多謝。”
木芳夕笑了笑,笑容真誠而溫柔:“醫者父母心。剛纔那種情況,換做是誰都不會置之不理的。”
木芳夕話音剛落,原先派出去的心腹侍女含錦總算帶着邱御醫進了暖閣,神色驚惶地朝着皇后娘娘跑過去:“娘娘,你沒事吧?奴婢半路上遇見了良貴妃,良貴妃硬說自己肚子痛,將奴婢和邱御醫生生耽誤了!”
良貴妃和皇后娘娘幾乎是同時懷孕,而且宮中此時也只有兩人懷有身孕,而明顯皇上更加寵愛良貴妃,因此良貴妃沒少仗着自己的肚子讓皇后難堪。
這要是在平日,皇后娘娘說不定就忍了,但她只要一想到,要是她沒有碰巧遇見木芳夕,今日良貴妃這麼一耽誤,說不得她就會落得一屍兩命的下場!
一想到這個,皇后娘娘就渾身發冷,態度也強硬了不少,冷笑了一聲,說:“傳本宮口諭,良貴妃言行無狀、不修婦德,賞佛堂靜坐一日!”
含錦見皇后娘娘沒事,很快就收斂了慌張的神情,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一聲,轉身快速離開了。
今日之事兇險異常,且良貴妃有錯在先,就算是皇上想要偏袒良貴妃,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邱御醫趕緊上前,小心地爲皇后娘娘把了脈,發現脈象很是平穩,全然沒有兇險之徵,不由欣慰地笑着安慰了皇后娘娘兩句,收拾東西也回了御醫院。
皇后娘娘經過這麼一折騰,早已疲倦不堪,知道腹中胎兒無事,她乾脆就歪坐在矮榻上,笑着對木芳夕說:“芳夕小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參加賞梅宴吧?”木芳夕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笑容淺淡,端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回皇后娘娘,是的。”
皇后娘娘對她的姿態更是滿意:“讓本宮想想,你是木將軍家的小姐吧。”
木芳夕含笑福了福身子,說:“回皇后娘娘,是。”
皇后娘娘看着她規矩的模樣,忍不住笑着對她招了招手,說:“你這丫頭救了我和我這腹中孩兒一命,本宮準你在本宮面前不必拘禮。來,過來和本宮一塊兒坐坐。”
木芳夕落落大方地對皇后娘娘道了謝,直接走到矮榻邊上,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笑着看着皇后娘娘:“娘娘鳳體至尊,如今更有了身孕,八風不動,乃是上策。”
木芳夕這話模棱兩可,像是在說胞胎之法,又像是在提醒皇后娘娘不可與良貴妃爭鋒,皇后娘娘愣了愣,隨即笑開了:“你這丫頭膽子倒是大。”
“娘娘溫柔敦厚,爲天下之母實爲百姓的福氣。”木芳夕看了皇后娘娘一眼,重新垂下眼瞼去,淺笑着說,“換做旁的任何一個人,芳夕都不會這麼說。”
中醫古籍之中包羅萬象,其中也包含了風水數術之學,木芳夕對此學藝不精,但大致看出一個人的秉性還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的母族是百年大族崇歸鄭氏,她又是家族中精心教養的嫡小姐,高貴方端,溫柔敦厚,雖然也學了些御下的手段,但爲人處世有君子之風。這條金大腿的優質程度實在超乎木芳夕的預料,她不死命抱住纔怪呢。
皇后娘娘淺笑着看着木芳夕,半晌,才終於擡手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態度親暱了不少,卻並未說什麼。
正在此時,太監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蒼珣王駕到——”
皇后娘娘眉頭一跳,面色微微有些變了——以往的賞梅宴皇上可不會出席,但是她纔剛處置了良貴妃,皇上就來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木芳夕緩緩從矮榻上站起來,擡眼看了眼皇后娘娘,見她神情冷然,一副備受傷害還拼命戒備的模樣,忍不住擡手,輕
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搖了搖頭。
皇后娘娘抿了抿嘴,略帶無奈地笑了笑,讓宮女扶着起身,帶着一衆宮女和木芳夕一起到暖閣前迎接皇上和蒼珣王。
此時此時暖閣之前已經聚集了不少官宦千金,見皇后娘娘一來,紛紛讓開一條道來。
不多時,明黃色的華蓋已然到了暖閣之前,皇上命侍衛在暖閣之外守着,帶着兩個太監,和蒼珣王一起進了暖閣。
木芳夕跟着那些官宦千金一起,擡眼偷偷看了看皇上和蒼珣王。
皇上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年輕英俊,即使穿着五爪金龍的華服,但氣度卻稍嫌不足。
當木芳夕的視線轉向蒼珣王的時候,她的瞳孔陡然一縮,趕緊垂下頭來。
蒼珣王的樣貌和皇上完全不是一個類型,這是一個容貌俊美得有些刺眼的青年,一雙墨黑的鳳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像是深淵一般,帶着無限的恐怖和難以言喻的吸引力。穿着一身暗金色的常服,三寸寬的玄色腰帶將他健美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來,即使坐在輪椅上,但周身氣勢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只一眼,木芳夕心中就不斷叫囂着“危險”,當皇上和蒼珣王朝着太后娘娘的暖閣走去的時候,她當機立斷,不着痕跡地挪動進了跟着皇后的宮女隊伍之中。皇后娘娘率先行禮,擡頭看了皇上一眼,見他面容冷淡,心中冷笑了一聲,面上依舊是溫婉可人的模樣,說了句:“皇上,妾身身體不適,自去休息了。”
皇上的視線在皇后娘娘的微微隆起的腹部轉了一圈,眼神幽暗,點了點頭,隨意說了兩句安撫的話,擡腳朝着太后娘娘所在的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看也不看皇上的背影,帶着宮女又回到原先休息的房間。
坐在矮榻上,皇后娘娘一擡眼,竟然看見木芳夕又跟着進來了,不由失笑:“你不和那些千金們一起,總跟着本宮有什麼意思?”
對於無腦還醜的公主病患者,木芳夕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但這原因又不好光明正大地講出來,只能瞥了瞥嘴角,慢吞吞地說:“跟着皇后娘娘清閒。”
皇后娘娘忍不住笑出聲來,末了,含笑點破她的意圖:“胡說。你分明是找到了靠山,纔不樂意和那些小姐渾玩的。”她對於這個淡定自若、氣質清冷的姑娘很有好感,再加上木芳夕對她有恩,她自然是樂意做她的靠山的。
就在木芳夕只差一步就能順理成章地留在皇后娘娘身邊的時候,忽然有宮人來稟:“皇后娘娘,太后有請木小姐前去一聚。”
皇后娘娘愣了愣,視線轉向木芳夕。
木芳夕不用多想,若非木晴雪作妖,太后怎麼可能會知道她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不欲讓皇后娘娘爲難,木芳夕淺笑着對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轉向那宮女,笑着說:“還請這位姐姐帶路。”
那宮女還從未被這些官宦小姐稱爲“姐姐”,一時間有點受寵若驚,對皇后娘娘行禮告別之後,帶着木芳夕前去太后娘娘的暖閣的路上,忍不住話就多了一些。
木芳夕在短短的一段路途中,三言兩語就把自己需要的信息套得差不多了。
木晴雪在太后面前提到了先皇,惹得太后對她先有了三分好感,又順勢提及先皇和木合德的一段戲言,剛巧太后正爲了親子蒼珣王的婚事發愁,被木晴雪這麼一鼓動,也忍不住要見見由先皇定下來的、蒼珣王的“婚約者”木芳夕。
也不知道木晴雪具體說了些什麼,木芳夕一走進暖閣,立馬就惹來所有人的注目,她只當做沒看見,緩緩走到太后娘娘面前,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地問安。
太后娘娘上下打量着木芳夕,眉頭一挑,也沒叫木芳夕起來,直接轉向木晴雪:“這就是你那姐姐?怎的如此……素淨。”
在暖閣之中的人都聽出了太后娘娘那意味深長的短暫沉默,知道太后娘娘並不喜歡木芳夕,看向木芳夕的眼神不由地帶上了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神情。
木芳夕依舊保持着微微彎腰的動作,神情平靜,對所有的負面情緒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坐在一邊喝茶的蒼珣王歐陽靖予看着木芳夕,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淡淡的欣賞,但並未爲出聲爲她解圍。
木晴雪嘆了口氣,看了眼木芳夕,神情帶着淡淡的憐惜和幾分不贊同,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女這姐姐和臣女並非一母所生,姐姐的母親難產而亡之後,姐姐就茶不思飯不想,十幾年來眼中心裡只有亡母,前幾日還硬是從母親手中討走了她的嫁妝單子,藉以寄託哀思。這十幾年來,姐姐的打扮總是這樣素淨,還請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短短几句話,就已經將木芳夕的形象定型了——思念亡母而枉顧現任主母,這樣一個軟弱無能、不知好歹、養不熟的白眼狼,如何能討人喜歡?
木芳夕眉頭微皺,她現在是真的不明白木晴雪是什麼意思了。要知道蒼珣王可是當今太后的親生兒子,而木晴雪之前還親口說了她是先皇爲歐陽靖予定下的妻子的人選,如今木晴雪這樣污衊自己的名聲,對她有什麼好處?
誰知道太后娘娘聽了之後,竟然笑了笑,對歐陽靖予說:“這孩子倒是和你一樣,是個長情的。”歐陽靖予懶洋洋地擡眼看了看木芳夕,鋒刃一般的薄脣微微上挑,那樣俊美得逼人眼球的臉上頓時帶出了一抹冰冷的嘲諷弧度。
若是尋常女子,怕是要因爲這樣的笑容而無地自容了,但木芳夕只是轉向歐陽靖予,淡淡地彎腰行禮,面色如常。
太后娘娘看着兩人的互動,眼中有些深沉的光,還未說什麼,就聽木晴雪笑着說:“既然太后娘娘也這麼認爲,擇日不如撞日,讓姐姐和蒼珣王獨處片刻如何?”
太后娘娘淡淡地看了木晴雪一眼,木晴雪忽然覺得有些害怕,但不等她說出什麼補救的話,就聽太后笑了笑,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木芳夕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想要說什麼,又忍住了。太后娘娘對她的印象實在說不上好,宮中的規矩又大,她若是沒有得到太后的許可就貿然開口,恐怕會惹禍上身,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爲妙。
歐陽靖予將茶盞往桌上一放,看了眼太后,沒說什麼,只是示意站在他身後的侍衛把他推出去。
那侍衛快速和皇上以及太后娘娘告了聲罪,就推着歐陽靖予出了暖閣。
“木小姐。”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木芳夕,“還不跟上去?”
木芳夕一咬牙,含笑和太后以及皇上福了福身子,也跟着出門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