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謝英登想出的這辦法只是靈機一動,之前翟讓召集首領們議事的時候曾經提起過,王伯當懷疑軍師徐世績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他和李閒都沒有出現,莫非是軍師因爲某種不知道的原因而改變初衷,由假意投靠變成了刺殺。正因爲這懷疑,謝英登纔會在帶着灰衣軍一部反擊的時候率先喊出了李閒已死這句話。
從早晨到傍晚李閒一直沒有出現,本來燕雲寨的士兵將校們也曾經議論過但誰也沒有往他遇刺那個方向去想。在攻勢受阻的時候恰好瓦崗寨的人再高呼李閒已死,這無疑很成功的打擊了燕雲寨進攻人馬的士氣。謝英登等人頓時大喜,趁機奮力反攻,可是即將成功的時候李閒的出現卻讓他們的幻想全都破滅。
三千精騎以那黑甲將軍爲首,勢如破竹的攻入瓦崗寨中軍。之前進攻的燕雲寨人馬士氣大振,隨後雄闊海和洛傅兩個人率領的人馬也開始發力,一時間燕雲寨的攻勢大盛!正膠着間,雷澤城中的燕雲寨人馬殺出攻向瓦崗寨的後隊,翟讓大驚失色,連忙分兵迎戰。
單雄信和程知節雙戰裴行儼,可是打了足足半個多小時裴行儼以一敵二居然不落下風。再加上李閒親自率軍來援,單雄信只得率軍迎擊然後派人回去找翟讓,建議立刻後撤,他覺得今日已經很難取勝,戀戰下去說不得有被燕雲寨兩面包夾的危險。
翟讓剛聽了謝英登的建議死戰到底必然能瓦解燕雲寨的攻勢,此時單雄信派來的親信將單雄信的話原原本本的一說,翟讓立刻又覺得有道理。謝英登的意思是若是此時退卻,極有可能被燕雲寨的人馬黏在後面追殺,到時候損失一定很大。單雄信的意思是若是再打下去被燕雲寨人馬形成合圍,那瓦崗寨這次將損失慘重。
翟讓覺得謝英登的話有道理,又覺得單雄信的話也有道,正躊躇不知所措的時候,恰好李密留下的心腹張亮帶人到了近前來“保護他”。翟讓連忙問計於張亮,張亮想了想之後道:“我覺得還是謝英登兄弟說的有道理,若是後撤,恐怕恰好中了燕雲寨的算計。大軍後撤,萬一控制不好便是一場潰敗。”
不得不說,這張亮的見識遠比單雄信要強。
而且張亮既然被李密留在了瓦崗寨,即便只爲了自己着想此時他也不能敷衍翟讓。
張亮本來是李密手下的一個親信,後來在楊玄感造反作亂的時候曾經在楊玄感軍中任職,韓世萼率軍攻打黎陽被宇文士及和武賁郎將陳棱擊敗,韓世萼帶領殘兵逃走,張亮則帶着幾十個親兵再去找李密,此人智謀過人,心機深沉,當日裡就曾經對韓世萼提出過圍而不攻的策略,偏是韓世萼仗着自己兵多猛攻黎陽城,反倒是被宇文士及的精騎抄了後路大敗而逃。
後來張亮便一直跟着李密東奔西走,李密到了瓦崗寨之後覺得此處兵馬雄壯可以利用,不似王薄人馬那般只用一次便罷所以不用留什麼後路,於是便將張亮留下。一來是爲了能探聽瓦崗寨中衆首領的態度。二來,也算是爲自己鋪下的道路,萬一將來再返回瓦崗寨有張亮在立足也就好辦了些。
所以,翟讓問計張亮的時候,他認真的想了想還是覺得單雄信的提議有些欠妥。
“那就硬撼硬,我倒是要看看燕雲寨的人莫非都是三頭六臂不成!”
翟讓發了狠,命令單雄信,王伯當和謝英登率軍奮力向前反擊燕雲寨的攻勢,又令程知節撤回來,率領一千五百騎兵去進攻雷澤城中殺出的燕雲寨人馬。
可是命令纔下去沒多久,單雄信一身血污氣喘吁吁的趕了回來急切問道:“大哥,怎麼還不退兵?再殺下去,咱們瓦崗寨沒幾個能活着回去的!”
翟讓一怔,看了看左右又開始猶豫起來。
……
……
那黑甲將軍帶着三千精騎刀子一般將瓦崗寨已經頂回來的防線重新割開,他手中那一柄黑刀如墜了魔道一般狂傲不遜,刀鋒劃過之處人仰馬翻,在這人面前竟然沒有一人能擋得住他出手一刀。
大黑馬太雄駿了些,那黑甲太堅固了些,那黑刀太鋒利了些,那人,太霸氣了些。
四五支長矛戳過來,黑刀一旋,矛頭便皆被斬落,大黑馬騰空而起在那幾個瓦崗寨步兵頭頂越過,黑刀順勢劃出一道流光將兩顆人頭帶上了半空。血霧噴灑間,黑馬一躍而過。沾染了一身血跡的黑甲將軍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血腥氣,就如同從地獄中撕裂了空間鑽出來的黑甲惡魔,殺人如麻。
最令人驚駭的是,黑家將軍從衝入瓦崗寨陣營中便一直在揮刀殺人,只片刻功夫就有七八人被他砍翻在地,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沉默的令人恐懼。
而他身後那些殺紅了眼的銳金營精騎一個個都如同下了山的猛虎般,身上的冰冷殘酷氣息竟然不帶着一點生氣。瓦崗寨的士兵們越戰越是膽寒,隱約中他們竟然生出了一種錯覺,這哪裡是和人在戰鬥,分明是和一羣沒有生命的陰兵在搏殺。這是一種很詭異奇怪的令人心悸的場面,即便是被長矛戳落馬下的燕雲寨銳金營精騎,落地之後依然在奮力廝殺,只是一直到死都沒有一人發出一點聲音。
就是在這種壓力下,瓦崗寨的防禦陣線再一次被壓的逐步後退。
看到前面連灰衣軍都已經抵擋不住了,單雄信更加的急迫起來,指着前面被那黑甲將軍突破的防線大聲道:“大哥!再不下決定就來不及了!”
翟讓來回踱步臉色極難看的說道:“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想什麼想!”
單雄信不由得動了真怒:“再想,咱們兄弟辛辛苦苦才攢下來的本錢就拼沒了!”
翟讓也大聲道:“之前你不是還說,要與燕雲寨的人一決勝負的嗎,怎麼這纔打起來,你倒是先慫了!”
“慫了?!”
單雄信怒道:“單打獨鬥我什麼時候怕過別人?還不是怕你的基業不保!既然大哥這樣說,那我便殺回去,寧願戰死也不要被你看不起!大丈夫行事頂天立地,活着就是爲了爭一口氣。大哥你且等着,看我將李閒那廝挑了!”
說完,單雄信再次上馬就要迎戰那黑甲將軍。
翟讓見他生氣心裡一慌,連忙說道:“不如這樣,你帶人先衝一陣,我讓後隊結陣緩緩後撤回營地去,這樣燕雲寨的人馬也不敢逼迫太急。若是能擊敗燕雲寨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取勝,也儘量保證傷亡不大。”
單雄信嘆了口氣道:“那好,這便再去廝殺一陣。”
單雄信提槊走了,翟讓便下令後隊結陣撤向雷澤城外的大營。此時見瓦崗寨攻打燕雲寨的隊伍受挫,留守瓦崗寨營地的人馬也在首領的指揮下殺出來接應。東方烈火怕自己的人馬被兩面包夾,於是下令後撤。瓦崗寨的人馬匯合後便開開緩緩撤退,王伯當和謝英登一看後隊退了立刻大驚失色,連忙去找翟讓。
可是翟讓卻怕再面對主戰和主退兩邊人的壓力,竟然帶着親兵隊隨着後隊撤進大營中去了。
王伯當和謝英登無奈,只好組織人馬緩緩後撤。
只是出乎他們預料的是,見瓦崗寨已經露出了敗勢,燕雲寨的人馬卻並沒有在後面拼命追殺,只是騎兵在瓦崗寨人馬後面追了一陣,又殺了數百人後便也緩緩撤了回去。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王伯當和謝英登都覺得有些問題,可是人馬已經撤了回來,他們二人也無可奈何。
單雄信本打算和李閒拼一陣最好將其拿下,可是才衝過去就被裴行儼攔住。程知節帶着人馬去後隊抵抗燕雲寨雷澤城內殺出的人馬,沒了對手的裴行儼大殺四方,正殺的酣暢淋漓卻見單雄信來了,他哈哈一笑揮舞雙錘便迎了過去。兩個人戰在一處,單雄信奈何不了裴行儼的飛錘只好再次撤回去。裴行儼在後面追殺了一陣,聽到下令撤軍的號角聲便帶着騎兵返回了本陣。
此戰雙方打的雖然慘烈,可交戰的時間卻並不是很長所以雙方損失都不算太大。瓦崗寨這邊因爲大意而失了先機,損失四千餘人馬,燕雲寨中也算是近兩千人。燕雲寨出擊時機極好,可依然沒有取得大勝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瓦崗寨的人馬之精銳。
……
……
燕雲寨人馬取勝回去,留下部分士兵打掃戰場。在一片歡呼聲中李閒騎黑馬不斷和士兵們揮手致意,然後直接進了大營返回了自己的軍帳中。雄闊海裴行儼等人跟在後面魚貫而入,衆人臉上都沒有什麼勝利後的喜悅表情。同那些士兵們歡呼雀躍的樣子相比,他們都是一臉的肅穆。
進了大帳之後,那黑甲將軍將鐵盔摘下來後露出真容,衆人其實心中早就猜到穿將軍黑甲的不是李閒,此時一看果然如此,原來便是達溪長儒。
雄闊海等人笑了笑,只是那釋然笑容的背後還是有幾分擔憂。李閒如今便是燕雲寨的主心骨擎天柱,大家都是因爲他才聚攏在一起的。如今李閒中了毒,大家心中都十分的擔心。都盼着李閒早點恢復,然後真真正正痛痛快快和瓦崗寨那些人幹他孃的一場。說實話,今天這一戰打的夠憋屈了,若是李閒真的在,只怕衆人如今正在瓦崗寨大營裡喝酒呢。
達溪長儒對王啓年點頭以示謝意,王啓年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大家其實都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果李閒再不好起來早晚會露餡。一旦士兵們知道李閒中毒的話,士氣必然大受影響。可現在也只有這一個辦法可行,唯一的期盼就是許智藏老人和獨孤銳志趕緊趕來。有曾經的南陳國醫再加上用毒高手兩個人會診,李閒的毒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達溪長儒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身形瘦削高挑倒是和李閒頗爲相似,再將面甲拉下來幾乎可以亂真,尤其是李閒的刀法出自於他,這一點也沒什麼破綻。
衆人進了軍帳後沉默了一陣,似乎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達溪長儒忽然起身抱拳一揖:“我替將軍多謝各位!”
衆人連忙抱拳回禮,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自大帳外面聲音極輕的說道:“要謝,還是我自己來謝好了。”
衆人一驚,紛紛往門口看去。
卻見門簾撩開,幾個親兵擡着臉上帶着微微笑意的李閒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許智藏和獨孤銳志,兩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憔悴。一日一夜,他們兩個竟然趕來了!
李閒的臉上帶着微笑,雖然臉色還是白的沒有什麼血色,可是眼神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讓人振奮無比!
“將軍!”
大帳中所有人同時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肅穆而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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