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這人,太可怕

趙無憂道,“你留着吧,我回去歇着。他既然上去了,那我便放了心。結果反正都是一樣的,看不看都無所謂。橫豎你們的拳打腳踢,我也看不懂。”

對於她這樣的文弱書生而言,那些個拳打腳踢,實在是無趣,還不如回去看看書練練字來得愜意。

走在長長的迴廊裡,許是累了,趙無憂便撿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回去的路她如今是認識的,所以不怕迷路。

鍾昊天上了擂臺,成與敗她也幫不上忙。

是故全看天意,全憑運數。

遠遠的,趙無憂看到一名婦人擡步朝着這邊走來。婦人年歲不輕,身後婢女前呼後擁的,看來身份極爲尊貴。在這七星山莊裡,若說還有什麼身份尊貴之人,想必就是莊主夫人了。

莊主夫人生下二公子,其餘的四位公子,皆不是其所出。

趙無憂起身,那婦人已經到了自己跟前。

見着趙無憂獨自一人坐在這裡,身披狐裘披肩,這裡裡外外雖然顏色素淨,可她盡享榮華富貴多年,一眼就看出趙無憂身份不簡單。

“早就聽聞莊子裡住了兩位貴人,想必閣下就是其中之一。”莊主夫人板着一張臉,說話的時候眼神都是麻木的。

趙無憂含笑作揖,“書儒小生,夫人擡舉。”

“既然來了七星山莊,那就是莊子裡的貴客,不可怠慢!”她衝着身後人開口,而後擡眸瞧了一眼趙無憂。只是一眼罷了,再無其他,擡步離去。

沒走兩步,她又頓住了腳步,“這莊子裡的事情複雜得很,我們宋家的事,最不喜歡外人插手。”

趙無憂面不改色,依舊面帶柔色,目送莊主夫人漸行漸遠。

宋家的事?

看樣子二公子來找自己,莊主夫人是知道的。

趙無憂眉目微斂,那個方向是什麼地方呢?莊主夫人不是去校場,難道是去看望莊主?聽說老莊主病得不輕,可病情卻是對外保密,除了少數幾個人能靠近,其餘的人一概不準去主院。

連諸位公子的請安問候都被免了,可見的確病得不輕。如今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是死是活?

趙無憂微微眯起了眸子。可別真的已死就好。

回去的時候,外頭已經下起了綿綿小雨。趙無憂坐在房門口的欄杆處,一動不動的盯着絲絲細雨。她忽然覺得金陵城的雨竟然沒那麼討厭,以往在京城的時候,她是最討厭下雨的。

溼噠噠,冷颼颼的感覺,最讓她難以忍受。

攤開掌心,細雨落在掌心,竟然也沒那麼冰涼,反倒讓她有些欣喜。身上忽冷忽熱的,可心裡一高興,便把什麼病痛都忘了大半。

深吸一口氣,她趴在欄杆處,生平第一次玩雨。

雨,漸漸的下得大了起來。

穆百里站在金陵城內最高的瞭望臺上,掃一眼底下鱗次櫛比的屋舍。瞧一眼偌大的金陵城。細雨迷霧中,夾雜着多少愛恨離愁,多少國仇家恨。

放眼望去,多少冤魂戰死沙場,?沙埋骨不復還。

“督主。”陸國安輕嘆,“這扎木托實在太狡猾,咱們的人每次都晚了一步,看樣子若沒有引子,很難把他引出來。可如今他孑然一身,毫無軟肋可尋。”

“是人總有軟肋,他之所以回到金陵城,必定是發現了什麼。”穆百里微微凝眉,雨絲有些沁涼。落在掌心的雨絲快速凝成水珠,璀璨而晶瑩。

陸國安點點頭,“卑職讓人繼續找,就算把整個金陵城翻過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猶記得當年,那一場腥風血雨,逃出來的是那幾個少年,死亡的是全部族人。那些大火裡的哀嚎與詛咒,夾雜着刻骨的恨意,在天地間蔓延。風起雲涌的亂局,生與死染盡離別,卻由不得人選擇。各奔東西,只爲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纔有機會捲土重來,纔有機會重逢。

重逢?何日才能重逢?

穆百里似乎什麼都沒聽見,顧自想着自己的事情。驀地,他突然收了手,拂袖轉身,快速下了瞭望臺。

“督主?”陸國安一愣,督主這是怎麼了?急趕着去哪?難不成發現了什麼?

可底下並無什麼特別之處,這是爲何?

穆百里只是回了七星山莊。並沒其他異樣。

西廂房,趙無憂還坐在欄杆處,似乎心情很好。大雨中,他放緩腳步朝着她走去,腳下很輕。陸國安頓住腳步,不敢靠前。

趙無憂側臉枕着胳膊,是故沒察覺身後的穆百里。

等她察覺,穆百里已經握住她冰涼的手,“病還沒好,還敢這麼恣意妄爲?難不成真的想讓本座伺候你?幫你暖被窩?”

趙無憂先是一愣,等看清楚來人是穆百里,便也隨他去。

只不過她手上溼噠噠的,他這麼一握,當下浸溼了他的袖口。那玄袍染了水色,竟愈發顯得層次分明,顏色幽深起來。若在墨池裡。開出了幾朵墨梅花,憑添一種幽靜之美。

“我不是說過嗎?督主再這樣想下去,約莫真的要與我同歸於盡了。咱們身份有別,我是個男人,你算半個男人,攪合在一起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趙無憂笑得涼涼的,擡頭去看他時,眼睛裡的光極盡柔和,“說是斷袖卻不像斷袖,說是龍陽卻又不像龍陽,分明是你咄咄逼人,可到了旁人的眼裡,總覺得是我在逼迫你。”

“是嗎?”穆百里似笑非笑,“趙大人這是覺得委屈。”

“何止是委屈,簡直是太冤。”趙無憂輕嘆一聲,“我這廂尚未享過齊人之福,你卻已喧賓奪主。有你在,我身邊的鶯鶯燕燕,誰還敢輕易靠近?這麼一來,我以後的終身大事豈非要包在東廠身上?你這東廠提督,怕是要改行當媒婆才行。”

穆百里被她逗笑了,掌心裹着她柔若無骨的纖纖十指,“不知趙大人喜歡怎樣的女子?”

“溫柔賢淑,此後能相夫教子的賢內助。”她挑釁的望着他,“這容色嘛,最好能長成督主這般,雖不得傾國,至少也得傾城吧!”

“那工部尚書的兒子呢?”穆百里笑問。

趙無憂面色一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說說罷了!”穆百里一言以蔽之。

素兮飛奔而來,卻被陸國安攔着。

“公子!”素兮喊了一聲。

趙無憂道,“過來吧!”反正素兮也不是頭一回瞧見,多看一次少看一次也無所謂。

素兮緩步上前,“公子。”

“如何?”趙無憂知道素兮想說什麼。

素兮抿脣,瞧了穆百里一眼。見公子沒有單獨開口的意思,便也沒有顧忌,“五公子勝出,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輸了。在天下人跟前,五公子算是最佳的莊主繼承人選。”

“五公子?”穆百里眉頭微蹙的望着他,“你什麼時候對這五公子那麼感興趣?”

“這就說來話長,就好像我不知道,督主什麼時候會對我失去興趣一樣。”趙無憂反脣相譏。

穆百里捏緊了她的手,趙無憂有些吃痛,可臉上卻毫不改色,依舊保持最初的笑意。

素兮道,“只不過雖然五公子贏得了比武,可宋家那些族親似乎並不樂意,看得出來宋家的族長臉色很難看,而且並沒有當場宣佈,由五公子擔任七星山莊的莊主之位。是故,卑職並不覺得,五公子贏了比武就等於得到了七星山莊。”

“的確如此。”趙無憂輕咳兩聲,將手抽回來,攏了攏衣襟。風雨吹得身子發涼,她的面色泛着異樣的蒼白,“宋家怎麼可能允許,一個被逐出山莊之人,回來繼承莊主之位。”

聞言,素兮面色一緊,“那這……不是白忙活嗎?”

“宋谷還活着呢!”穆百里涼涼的開口,“宋家人不答應,不代表七星山莊不答應。”

趙無憂斜睨穆百里一眼,當下明白這穆百里想必是知道了什麼。可她也清楚,穆百里這頭披着羊皮的狼。是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把消息透露給自己的。這狼,總得咬一口獵物才能心裡舒坦。

“你下去吧!”趙無憂瞧了素兮一眼,“盯着點,恐怕事情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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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兮頷首,不太放心的看一眼與穆百里獨處的趙無憂。

外頭越發冷得厲害,早前沒怎麼覺得,如今穆百里在身邊坐着,趙無憂更覺得寒意滲骨。這死太監估計是天生的冷凍廠,走哪都自帶寒意陣陣。

趙無憂進了屋,穆百里後腳便跟了進來。

出了京城,二人便沒有朝堂上的針尖對麥芒,相處的氛圍更是和睦融洽很多。

端坐在炕上,早前的棋盤也沒收,穆百里竟擺開了棋局,看上去倒是興致不錯,“趙大人不是不喜歡下棋嗎?”早前在東廠,他們就下過棋。

可趙無憂顯得一臉的冷漠,由此可見她要麼對下棋無感,要麼對下棋之人反感。

總歸是逃不出這兩者之間的。

“我也不喜歡督主,可還不是得跟督主在一塊?”趙無憂道。

這話也是實情。

穆百里落了一枚?子,“你打的什麼主意?”

“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七星山莊的寶物到底是什麼?”她落了白子,也不擡頭看他,看得出來是全心應戰。

穆百里一笑,“打從一開始,你便是衝着七星山莊來的。”

“打從一開始,督主就一直在追責本官的欺君之罪。”趙無憂摸索着手中的棋子,眉頭微蹙的落子。

穆百里斂眸望着棋盤裡交鋒的?白棋子,“於公於私,有錯嗎?”

“沒什麼錯,所以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項上人頭,纔是我的本事。”趙無憂淺笑。“督主覺得呢?”

“能在本座手裡保住項上人頭,的確需要本事。”語罷,他輕嘆一聲,“真不想本座插手?”

“督主能按兵不動,已然是對我最大的幫忙。”她回絕得不留餘地。

穆百里幫忙?別給幫倒忙便好!狐狸給雞拜年,一準沒安好心。那些吃美人虧的事兒,是那些腦筋不清楚的臉控所爲,她這種油鹽不進的尷尬身份,什麼都不適合。

還是安安心心當她的不男不女吧!

她沒有選擇,也無從選擇。

所以有時候,別怪她無情,她只是沒有退路罷了!

和穆百里打了一會馬虎眼,而後下了一盤死棋,趙無憂總算送走了這尊瘟神。死太監實在太精明,所以趙無憂處處都把話茬往別處引,一番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下來,身累心累疲倦不堪。

所幸穆百里也沒有逼死她的意思,見着她實在累了,便起身離開了西廂房。

素兮進來的時候,趙無憂就趴在棋盤上,累得連眼皮子都懶得睜開。

“公子你沒事吧?”素兮擔慮。

額頭上有些溫熱,約莫又開始低燒了。

“沒什麼事,歇一歇便是。”她無力的開口,“方纔你還有話沒說完,如今人都走了,說吧!”

“方纔東廠的人在,卑職不敢開口。”素兮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畢恭畢敬的雙手遞呈,“京城的消息到了,裡頭大概有公子想要知道的東西。”

趙無憂頓是來了精神,“果然是及時雨。”

鷹隼傳訊,果然是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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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的喧囂鼎沸,到了夜裡便歸於平靜。

比武擂臺上發生的事情,到了夜裡也沒有結論。素兮說,宋家族長聲明,說是要經過兩日的考慮才能最後決定。其實知道內情的都心裡明白,不過是想拖延罷了!所謂的緩兵之計而已!

誰都沒來找趙無憂麻煩,估計還在商量着該怎麼對付鍾昊天此人!

趙無憂也不着急,總會有人耐不住,如今就看誰更耐得住性子。

可趙無憂沒想到,耐不住性子的,不是那幾位公子,也不是劉弘毅,或者宋家的族長。

管家進門的時候,趙無憂正準備歇下。

素兮守在主院外頭,握緊了手中的冷劍,若他們對公子圖謀不軌,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進得房門,趙無憂輕咳兩聲,腳下有些輕浮。

“趙大人。”牀榻上發出了輕微的低喚。

趙無憂心下一驚,緩步上前,“沒想到老莊主纏綿病榻,足不出戶也知道我。”

“老夫雖然足不出戶,雖然遠在金陵城,可對於京城之事,還是略有耳聞的。”老莊主宋谷靠在軟墊上,管家攙着他起來之後,便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門外守着。

趙無憂坐在凳子上,望着面如枯槁的老者。

白鬚老者,垂暮之年。

可眼睛裡已經散着精明和銳利,猶似往昔。

聞言,趙無憂沒有吭聲,只是壓抑的咳嗽了兩聲,面色微微泛白。

“京城裡,能得皇上信任,能出京辦事且——說句不好聽的,能如此城府的怕是隻有趙家那兩位了。耐得住,也扛得起。”宋谷祖上乃是京官,他從小受父母薰陶,對於京城之事都有所警惕。京城裡的風吹草動,別看山高皇帝遠,實際上牽連甚廣。

所以爲商者,並不是人人都似那:隔江猶唱後庭花的。

宋谷直言不諱,趙無憂面不改色,看上去一點都不排斥,倒是欣然接受。

對於趙無憂這番氣魄,宋谷不免笑了一下,“比起你爹,你倒是耐得住。”

“趙家唯我一子,我若不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何對得起父親的諄諄教導?”趙無憂斂眸,“不知宋莊主漏夜邀晚輩前來,所爲何事?”

她的身子不太舒服,所以不想耽擱太久。

宋谷深吸一口氣,趙無憂進退有序,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實則卻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比起趙嵩的強勢與銳利,這少年更懂得收斂鋒芒。

也因爲這樣,趙無憂比趙嵩更危險。

你永遠都不知道,那張看似無害的俊俏容臉之下,藏着怎樣一顆心。

“今日的比武之事,想必趙大人也知道了吧!”宋谷言歸正傳。

趙無憂笑了笑,“五公子勝出,非莊主所願?”

宋谷咳嗽着,一張臉被咳得?紅交加,他看上去的確病得不輕。答不上話來,宋谷擺了擺手。

見狀,趙無憂端上一杯水,“喝點水,能好一些。”

宋谷微怔。

“放心吧,這是七星山莊,我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趙無憂面色平靜,卻將宋谷的猶豫看在了眼裡。

宋谷也不疑有他,喝上幾口水,嗓子裡的乾啞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趙大人還真的跟你爹不一樣。”宋谷緩了一口氣。

“你這話,方纔說過了。”趙無憂重新落座,“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她一如故友,沒有分毫的見外與生疏之意,落落大方,反倒顯得宋谷小氣。

一個長輩,在晚輩跟前。竟有種相形見絀的錯覺。

宋谷笑了,“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直說了。趙大人此行是奉皇命出京?來金陵城,住在咱們七星山莊,不知意欲何爲啊?”

趙無憂道,“湊個熱鬧罷了!正趕上七星山莊比武,所以便來瞧瞧究竟。”

“趙大人沒說實話。”宋谷也不是省油的燈。

趙無憂斂眸,“宋莊主不也是如此嗎?”

宋谷一愣,老臉一皺眉,這少年還真不好算計,到頭來反倒是自己被牽着鼻子走。宋谷一把年紀,一條腿都邁進棺材了,還遇見這麼個跟自己叫板的小東西,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

可不舒服歸不舒服,話還是得硬着頭皮往下說,“趙大人是爲了我七星山莊的傳家寶而來吧!”

“莊主早說這話不就結了嗎?”趙無憂輕嘆一聲。“是。”

“你爲何不否認?”宋谷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麼幹脆。

趙無憂起身,顧自去倒上一杯水,端着杯盞回眸看他,“我爲何要否認?明人不說暗話,既然莊主都問了,身爲晚輩,如實回答不是禮節性問題嗎?莊主還想知道什麼?”

“你——”還想知道什麼,宋谷突然說不出話來,所有的盤算被趙無憂打破。一時間,宋谷還真的想不出來該如何質問。原本還想着趙無憂會反駁,還能來一番脣槍舌戰,就此找出她的話語破綻。

可現在呢?

盤算都不必了,因爲趙無憂輕輕鬆鬆的就鬆了口。

她便是這樣的,你越想讓她咬緊牙關,她鬆得越快,偏不讓你如意。

“宋莊主無話可說了嗎?”趙無憂坐在桌案旁。疲倦的揉着眉心,“真的不想再問問我什麼?比如說,跟五公子私底下接觸,到底想幹什麼?大公子二公子偷偷來找我,是不是爲了莊主之位呢?嗯——”

她尾音拖長,宋谷面色發?。

趙無憂輕笑,“不好意思,我知道太多,讓莊主見笑。”

何止是見笑,她這般輕描淡寫的,把宋谷心裡的疑問全盤托出,倒讓宋谷在她面前有種被扒光的錯覺。那種無處可藏的窘迫,還真是讓人不好受。

若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趙無憂,是趙嵩的兒子,換做其他的後生晚輩,宋谷估計會氣死當場。

“那就請趙大人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吧!”宋谷有些吹鬍子瞪眼,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的波動。

趙無憂笑了笑,面上仍是那一副淡淡然的表情,“也罷,免得莊主氣壞了身子。請恕無憂無禮,言語不周,請莊主擔待。”

抿一口水,趙無憂娓娓道來,“十多年前夏日裡的一個雨夜,七星山莊裡鬧賊。此後,大批的七星山莊衛士開始搜尋莊內,結果無意之中撞破了四夫人與莊主義兄的奸,情。莊主動怒,聲言要處置這對狗男女。奈何當時四夫人的兒子年方五歲,孩子跪着求自己的父親,放過母親和叔叔。”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莊裡有莊裡的規矩。夜裡大雨。四夫人母子被逐出山莊,一封休書一個終結。莊主的義兄帶着這對母子遠離金陵城,從此不知去向。對外,七星山莊宣稱五公子在外求學,家醜不欲外揚。此後多年,這對母子輾轉流離,落足京城,再也沒有返回金陵城。”

宋谷整個人都彈坐起來,“你、你是從何得知?”

“我想知道的,就一定會知道,莊主不必在意我如何知道的,只管承認是與不是。當日的七星山莊,其實根本沒有丟任何東西,所有的一切只是莊主的自導自演罷了!不知道我這麼說,對不對?”趙無憂抿一口水,淡然優雅,眉目清潤。

“你——”宋谷說不出話來。

趙無憂笑了笑,“莊主不必激動,時隔十多年,昔年的紅顏知己,如今早已是朽木枯骨。活着的人,只需爲死去之人繼續活下去便是。”

宋谷死死抓緊被褥,“趙無憂,你知道得太多。”

“我不但知道太多,我還很清楚莊主的苦衷。”趙無憂起身,負手而立,背對着宋谷,“我查過,昔年此時正逢着邊關動亂,金陵城外四面楚歌。當時還是先帝在位,懷疑金陵城有人通敵,所以整個金陵城內草木皆兵。”

“宋老大人雖然不在朝爲官,可終究這一番家大業大,惹得多少人眼紅心?。宋家在金陵城根基未穩,彼時根本無法自保。整個七星山莊搖搖欲墜,幾乎到了絕境。無奈之下,莊主只能狠下心來,送走自己最愛的女人和最疼愛的兒子。”

“可此事必須保密,否則朝廷知道反而坐實了莊主的投敵叛國之罪。所以莊主前思後想,便想起了自己的結拜兄弟。兄弟結義,當肝膽相照。二人心照不宣,瞞住了莊子裡的所有人,自編自演了這一出捉賊拿贓,捉,奸,在牀的把戲。”

“把他們母子託付給最信任的人,雖然是最好不過的,可你沒想到的是。你那位義兄出了金陵城便死在了路上。臨死前,也沒把話說清楚,而你如今想說也是無人可信了。”

“四夫人含恨,恨莊主竟然不信她。五公子怨恨,恨母親帶着一身污穢死不瞑目。可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當初因爲怕連累而送走,此後想接回來又已經爲時太晚。你不敢說出真相,怕哪日走漏了風聲,被人重提舊事,會連累七星山莊。”

“左右猶豫,卻再也沒了說清楚的機會。”說到這兒,趙無憂回眸望着老淚縱橫的宋谷,“其實換做是我,我若是四夫人,我必定會恨你一輩子。哪怕最後你告訴我實情,我只會更恨你。”

宋谷重重合上眼眸,“這些年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不敢說清楚真相,寧願他們恨着我。我也派人找過他們,可是找到了又怎樣?第二天她會繼續帶着兒子搬走,一直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她便是如此恨着我,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男人有男人的方式,可爲何不能問一問,她願不願意?你用這種方式逼着她離開,壞了她的名節不說,傷她最深的——是你的不信任。你可知道,她愛你有多深,你傷她就有多狠。信任二字,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可有時候卻是雙刃劍。”趙無憂輕嘆,“你信她,她便再也不願見你。”

“因爲覺得沒必要,不管真相如何,都沒必要。若你當初能告訴她實情,讓她帶着孩子離開,她會感激涕零,更加愛你。可你替她做了決定,那是她所不能接受的離開方式。”

宋谷拭淚,“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沒什麼用,人都死了,還能怎樣呢?只不過是讓活着的人把仇恨放下,好好的,繼續活下去。”趙無憂言外有音。

宋谷凝眸看她,“昊天他恨我。”

“這是莊主自找的。”趙無憂坐了下來,“不過現在,就算你告訴他實情,他也不會相信你。十數年的顛沛流離,他對你只有不信任。好在血濃於水,也許到你死的那一天,他還是會跪在你的墳前,給你磕三個頭,心裡尊你一聲父親。”

“我不配。”宋谷低語。

“沒錯,你不配,你對不起他們母子,你還得他們流落在外吃盡苦頭。你可曾想過,若不是他們母子命大,也許死在半道上也說不定,若是這樣你豈非更要抱憾終身?”趙無憂繼續道。

宋谷圈紅了眼眶,終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把年紀了,在趙無憂這個後生晚輩面前,竟然掩面大哭。在這件事上,他隱忍了一輩子,他也委屈。

可這又怪得了誰呢?

說來說去。是沒有給予足夠的信任。你用你的方式去愛別人,可你忽略了對方是否接受。強加在別人身上的所謂真愛,往往都會適得其反。

兩心相悅,求的不就是兩心嗎?

一人做主,只能算是一意孤行。

趙無憂不着急,反正她也說累了,乾脆坐在那兒喝喝茶,等着宋谷哭夠了哭累了,再繼續他們的話題。有些情感就得發泄發泄,完全的表露出來,纔會知道內心深處的渴望是什麼。

等宋谷哭完了,估計他這腦子會更清楚一些。

所以趙無憂在等,等着哭聲消弭,等着宋谷的幡然醒悟。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起的都是過往,想起那些自己想做而來不及做,死後還得抱憾終身的事情,誰都會覺得滿腹委屈,涕淚兩行。尤其是宋谷這樣,到了彌留之際,卻又放不下那麼多的事。

他的情緒,被趙無憂完全把控,徹底的被帶動起來。

這般情緒波動,讓趙無憂很滿意。

漸漸的,哭聲淡去,宋谷本來就病着。情緒一波動,如今更是吃不消。等到哭完了,紅着眼眶盯着趙無憂看了很久,“你故意的。”

他突然的清靈,突然的開腔,這反應倒似迴光返照一般。

趙無憂還坐在那裡,衣衫整潔。沒有半分凌亂。她回眸看他時,依舊是眸色清潤,脣角帶着淺淺的笑意。這樣一個儒雅天成的少年郎,實在很難她與那種滿腹陰謀之人聯繫在一起。

她低眉間的孱弱,輕咳時顫抖的單薄身軀,何其虛弱無害。

“宋莊主已經做好了決定,不是嗎?”趙無憂望着燈盞裡即將燃盡的燈油,油盡燈枯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人在死亡之前會有很多重大的決定,用來彌補自己曾經的遺憾。

這就是人性,悲愴中的決絕,決絕中的柔軟。

宋谷冷哼兩聲,“你這人,太可怕。”

趙無憂低頭一笑,笑得何其溫和,“莊主此言差矣。能看見的可怕往往並不可怕,那些看不見的人心貪婪,纔是最可怕的。”

翌日見!

第339章 準備第333章 現出原形2第2章 最狠不過東廠第41章 我不屬於這裡第3章 今日是你死期第44章 第一次氣急敗壞的趙無憂第47章 趙無憂之墓第286章 冬眠的趙美人爲鑽石過10800加更第74章 合作,不那麼愉快爲鑽石過800加更第231章 王后娘娘請您過去第222章 趙大人的追夫計劃第52章 無聲的默契第351章 一去江湖遠第218章 聖旨下第132章 趙無憂借刀殺人,千歲爺表示無奈第319章 南撫鎮爲EMMA03099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347章 愛而不得之後,不擇手段第4章 借了穆百里的手第27章 兩面光的穆百里第216章 教坊司一案的背後第319章 南撫鎮爲EMMA03099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258章 是你出賣我?第179章 你這人太壞第203章 大婚之喜,你會後悔的第339章 準備第121章 愛的墳墓第51章 他來找她第135章 她醉了爲鑽石過3400加更第182章 公子有命,殺無赦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第163章 千里送出城爲鑽石過5200加更第39章 咬耳朵的穆百里第91章 秋海棠,也稱斷腸花第155章 你那個殺不死的兒子,回來了!第295章 冰塊融化第215章 我是認真的第305章 通敵第217章 不簡單的簡公子第15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爲鑽石過4800加更第112章 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第348章 偷天換日,提蘭國滅第128章 詭異的紅繩子第147章 含音的價值1第129章 東廠提督的婚事第100章 低估對手,等於自掘墳墓第43章 他從光芒萬丈中走向她第347章 愛而不得之後,不擇手段第110章 穆百里親手做的大禮爲鑽石過2400加更第131章 母親的秘密第175章 啥都沒有,別駁了爲鑽石過5600加更第199章 事關蝴蝶蠱爲^彎彎小貂^的南瓜馬車加更第147章 含音的價值1第309章 太子少師,趙無憂接旨第93章 古宅裡的秘密爲鑽石過1400加更第96章 明目張膽的利用第56章 趙無憂的美男計爲舊文鑽石過11000加更第296章 你心裡有個人?第269章 我們扯平了第266章 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跟着我第194章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第22章 穆百里登門第299章 開始反擊爲鑽石過11400加更第213章 教坊司出事!爲鑽石過7600加更第283章 別惹發脾氣的小女子爲鑽石過10600加更第25章 不介意本座攙你一把?第187章 別跟趙無憂耍心眼第210章 沐瑤的故事第218章 聖旨下第37章 尚書府的梨花勝雪第27章 兩面光的穆百里第122章 美人與英雄第56章 趙無憂的美男計爲舊文鑽石過11000加更第106章 打入敵人內部爲鑽石過2000加更第91章 秋海棠,也稱斷腸花第149章 含音的價值3第38章 趙無憂的噩夢第201章 東廠的冰渣子爲鑽石過7200加更第2章 最狠不過東廠第249章 可怕的詛咒第348章 偷天換日,提蘭國滅第46章 東廠有一種刑罰,叫剔骨第132章 趙無憂借刀殺人,千歲爺表示無奈第129章 東廠提督的婚事第192章 我要他血債血償爲鑽石過6600加更第333章 現出原形2第327章 巴里之死第188章 吃了十八年的毒爲鑽石過6400加更第219章 趙無憂的栽贓嫁禍第257章 竟然是這樣第223章 千里追夫第31章 那個死太監第311章 她越來越像她第166章 我見過她第154章 十八年前的舊事爲鑽石過4600加更第295章 冰塊融化第88章 宦臣與的苟且生涯第160章 定情信物第282章 陰魂不散第281章 穆百里病了第142章 趙無憂攤上大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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