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軒從醫院出來,已經七點過了。
他沒有回家,而是往城郊的西山開去,他迫切想見到妻子。
張丹給他說過,批發部下午六點就關門,所以文軒直接去了妻子的出租屋。
西山腳下是寧海最大的商品批發市場,因爲位於城鄉結合部,房租便宜,所以也是寧海外來務工人員聚集的地方。
這裡龍蛇混雜,人員複雜,所以妻子住在這裡,也令文軒擔擾。
妻子的住處是幢八層樓高的老舊房子,在街的背面。
此時,天色已黑,樓上的各個窗戶亮起了燈。
把車停在路邊,文軒走進了這幢樓。
在五樓的一間門前,文軒看到了氣窗上露出的光亮。
他敲了門。
“誰?”妻子的聲音響起。
“是我。”文軒說。
幾秒之後,門開了,已經換上睡衣的妻子站在眼前。
看着妻子疑惑的目光,文軒說道:“昨天我去店裡找過你,後來張丹帶我來這裡的,她沒告訴你嗎?”說着,他走了進去。
這間房和之前張丹租的房子差不多,一室一廳,老舊的傢俱,年久的裝修,只是比較整齊。
文軒轉了一圈之後就在破了皮的沙發上坐下。
“你打算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裡?”文軒示意妻子坐下來。
沈茹坐在了他對面的塑料椅子上。
“這裡離門市比較近,來去方便。”
“先不談這個。”文軒頓了一下,“我剛去了醫院看黃洋,準確的說,是黃洋打電話叫我去的,讓我給她買蛋糕吃。我還納悶呢,自從她受傷之後,她都不理我了,今天又主動起來了。去了之後,讓我喂她蛋糕,讓我扶她去衛生間,還讓我幫她脫褲子,她尿尿的時候我就站在她旁邊!”
文軒顯得有些激動,“聽到這些,你是不是應該高興,應該開心?”
沈茹顯得很平靜,嘴動了動,沒有說話。
文軒站了起來,“這些都是因爲你,因爲你去了醫院,你告訴她,你一定會和我離婚,所以讓她看到了希望!你怎麼能忍心把深愛你的老公推給另一個女人呢?你有沒有顧及我的感受?我是人,不是東西!”
“可能是我有些心急了。”沈茹擰緊了眉頭,“我只是想早點和你離婚。”
“離婚,離婚,你就知道離婚!就算你把那些破理由再說一千遍,一萬遍我也不會跟你離婚!”文軒有些氣急敗壞,“你想想,離婚了你怎麼辦?你生病了誰來照顧你,你有了麻煩誰來幫你解決?你住在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出了事怎麼辦?你能讓我吃得安穩,睡得安心?就算我和黃洋在一起了,你就以爲我不擔心你了,我不想你了?”
沈茹的眼眶潮溼了,“謝謝你,老公,謝謝你對我的愛,你放心吧,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不行!我的心不允許我對你放任不管!現在我們不談離婚的事兒,你先跟我回去,我不能讓你住在這種地方!”說着,文軒拿起放在角落的旅行箱就走進了臥室。
沈茹跟在了他的後面,“老公,我只是暫時住在這裡,我會找個好點的環境。”
“我說不行就不行,現在先跟我回去,你住家裡,我去外面找房子!”文軒打開簡易衣櫃,把妻子的衣服一古腦的往箱子裡塞。
“老公,不行的,女兒需要你照顧,你不能住在外面。”
“女兒不是我一個人的,她也需要你照顧。我一個大男人住在哪裡都無所謂,但我不能不管你的安全。你要是不回去,行,那我也不走了,天天就來這裡住!”
“好了,好了,老公,我聽你的,我跟你回去,我來收拾。”看到文軒如此強硬,沈茹退卻了。
文軒停了手,一屁股坐在牀上。
“我他媽就不明白,你爲什麼死活要和我離婚!”文軒一拳捶在牀上,“你那些該死的理由連張丹都不信!我們在一起六年多了,我真搞不懂你心裡在想什麼!”
沈茹默默的收拾衣物,沒有說話。
半晌,她說道:“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文軒拿過旅行箱,走出了臥室,沈茹輕輕嘆了口氣,跟在後面。
鎖好門後,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你的車呢?”文軒問。
“給張丹在開,我住得近,沒有用車。”
“她有駕照?”
“半年前她就考到了駕照。”
兩人上了文軒的車。
別克車在夜色中朝着家的方向開去。
“老公,你覺得我離婚的理由不夠充分,那只是因爲你太愛我,但我覺得我已經承受不起你的愛,也不配得到你的愛,所以就算我暫時跟你回去了,我還是要離婚的。至於黃洋,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文軒鐵青着臉不吭聲。
車子一路疾馳。
回到家裡,沈茹先進了門,接過旅行箱,就從地墊上拿起拖鞋遞給文軒。
文軒狂躁的心因爲她的這個動作一下就平靜下來。
“謝謝。”
沈茹笑了笑,自己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換上。
“我想好了。”文軒說,“你還是住在家裡,我就在小區裡找個房子。”
愣了一下,沈茹說,“鄰居們問起來怎麼說?”
“我就說你媽媽和妹妹快回來住了,我是幫她們找的房子,這種事其實也沒什麼人注意的。”
“老公,謝謝你。”
文軒苦笑了一下,“你是在折磨我。”
“對不起,老公。”
“沒找到房子之前,你睡臥室,我睡女兒的房間。”
“老公,我知道你對我好,我願意住在這裡,不過,我們還是儘快把婚離了好嗎?”
“晚點再說,我現在去洗澡。”說完,文軒進了房間。
沈茹呆呆的站在那裡,心裡百感交集。
丈夫越這麼愛自己,自己就得想辦法早點離婚,讓他解脫出來。
已經過了十二點,躺在牀上的文軒睡不着,想着妻子就睡在另個房間裡,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他下了牀,開了門。
主臥的門縫透出光亮,妻子也應該沒有睡覺。
文軒推了一下門,沒推動,顯然門被妻子反鎖上了。
他有些不甘心,敲了敲門。
“你還沒有睡嗎?”妻子的聲音響起,但她並沒有開門。
“哦,我出來上廁所,看見房間亮着燈。”
“我在看書,馬上就睡了。”
“能開門嗎,我想和你說會話。”
“有話明天說吧,反正我答應你,不會再搬出去的。”
碰了個軟釘子,文軒只好無奈的回了房。
第二天起來,文軒發現妻子已經離開了,桌上放着包子和豆漿。
他去臥室查看,妻子的隨身衣服都在,他鬆了一口氣。
下午剛下班,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黃洋的電話。
皺了下眉頭,他還是接了電話。
沒想到電話裡,黃洋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嚶嚶’的哭。
“丫頭,你怎麼了,說話啊?”聽到女人哭,文軒心就慌。
黃洋還是一個勁兒的哭。
“丫頭,你先不要哭啊,告訴我,怎麼了啊?”
“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了!”說完,黃洋又嚎啕大哭,還沒等文軒說話,她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