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安志浩就站在我的面前那樣的笑着,志勇的目光雖然一直不曾離開我的身上,但是他卻並沒有走上前來幫我化解尷尬的意思。
事實上即便他不說我也明白,安媽媽就站在她的身旁,他是不可能向我這邊走過來的。不管怎麼說,四年前正是眼前這個貴婦人到我們學校,讓我和志勇分開。或者四年來,安媽媽已經將她的意思灌輸到志勇的身上了吧?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纔好。
正當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格外尷尬的時候,志浩突然將他的笑容從我的身上挪開,隨即衝後面的女人道:“媽,要不咱倆先回去吧,我哥這裡有人接他了。”
“不行!志勇也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安媽媽說。
在她說這話的時候,她一邊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看着我。那樣的目光,頓時讓我覺得不寒而慄。
夜裡的航站大廳其實人並不是很多,尤其是在我們說話這段時間裡,剛下飛機的人已經稀稀落落地離開。然而即便如此,面對着眼前這個安志浩,我只覺得全身都充斥着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在安志浩的目光從我的身上挪開偶,這種窒息的感覺總算好了一點點。
“媽,聽我的沒錯,沒事的……”志浩笑着,只不停地摟着安媽媽的肩膀撒嬌。
而見到志浩這樣,安媽媽也沒什麼說的,隨即衝志勇看了一眼:“你自己掂量着辦,不要讓我再失望。”
這個女人在說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彷彿在她的眼中,我就如一團空氣一樣無干緊要。事實上四年前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是這個樣子?
彷彿看出了我很期待她們母子趕緊離開,安媽媽在走到我身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衝我看了一眼,目光中帶着各種複雜的神情。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你和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僅僅說了這麼兩句話,她隨即將目光從我身上轉回去,同安志浩一起出去。然而那樣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卻如一道炸雷從我的腦子裡劃過,讓我頓時覺得頭暈耳鳴起來。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四年前她就認定了我和志勇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四年後的今天,即便她不說這樣的話,我也知道我和志勇之間再不是一個世界的了:他過着她的獨生生活,我只能繼續過着自己相夫教子的生活。
理智告訴我:崔鶯鶯,你的丈夫對你很好,你千萬不要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瓜葛。他是個惡魔,你趕緊離開他!
然而當見到志勇的那一瞬間,我便馬上將自己剛堆砌起來的心理防線,徹底推倒。
可文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更知道的是,即便我這麼多年來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忘記這個男人,然而我的心始終無法將這個男人給忘記。當看到他充斥着暖意的高大身影的時候,我在想:假如他走上來緊緊地抱住我,然後當着老宋面前給我一個熱吻的話,我一定不會拒絕的,因爲我愛他。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很難說。
我以爲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文對我又那樣的好,我一定會將當年和志勇之間的情統統忘記。即便忘不了,最起碼在見到志勇的時候,我還能保持着鎮定。然而現在我發現,我的這個想法真是錯的厲害。
這麼多年過去了,志勇的樣子彷彿一點都沒有變,依舊是四年前的那個他。
而我,當面對着志勇的那一瞬間時,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飄飄然彷彿自己和志勇又重新回到了四年前在大學的時光。
彷彿機場的航站樓就是大學校園的街道,彷彿我和他不顧來來往往的人羣,盡情相擁着。
“志勇……”我叫着。
他本來一直含着笑看着我,此時則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噯……”
僅僅只是這麼一個字,卻讓我聽着覺得心中暖暖的。我知道他這一個字只是對我一個人說的,我能從他這一個字中讀出深藏在他心中的那份濃濃的情意,我能感受到這麼多年來,他對我的心還是沒變的……
老宋幫忙着給他拉行李,志勇和他客氣着。
兩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一邊走一邊熱切地聊着,那種親切的勁彷彿志勇正和他戀人的兄弟聊天一樣,雖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聊天,卻也有着小舅子和姑爺之間交往的感覺——兩個人聊的再如何熱乎,姑爺的心總是在我這邊的……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唐,這樣的想法對可文來說非常的不公,然而此時,我卻任由這樣的想法放縱着:壓抑了四年了,稍稍放縱這麼一會兒,應該也不打緊。
夜色如醉。走在志勇的身邊,吹着一陣陣襲來的晚風,彷彿我們一下子就年輕了四歲,然後又重新一起走在學校風行湖旁的鵝卵石路上。兩個人牽着手,一起享受着屬於我和他之間的二人世界。
不得不承認老宋是個話嘮,一路上他滔滔不絕地衝志勇介紹着國內這四年來的變化,又天南海北地說了一通。看得出來,老宋對於志勇還是有相當的好感度的。
兩個男人一個坐在前面一個坐在後面,侃侃而談。坐在副駕駛上的我卻始終不肯說一句話。
此時此刻,對我來說聽着志勇和老宋之間的聊天也是一種舒心的事情。那樣昏暗的車燈的照射下,他倆的談話讓我產生一種觀看上個世紀老電影的感覺,心中莫名地覺得很踏實。
對這個新朋友,老宋尤其顯得格外的熱情。很快他又找來了好幾個朋友和我一起招待着志勇吃着燒烤,等到所有的結束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以後的時間了。
“我送他回去,你們先回吧。”見到老宋醉醺醺的打算給志勇送行的時候,我馬上道。
那幾個男人喝的實在是太多了,我不放心他們送志勇。
事實上當握着志勇的手拉箱的時候,我真捨不得放掉。那隻還殘存着志勇掌心溫暖的握柄握在手中,彷彿志勇的手正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一樣溫暖。
聽到我這樣說,幾個男人都是愣了一下,志勇也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我好一會兒的功夫,隨即嘴角上掛着一抹充斥着暖意的笑容:“好啊……”
之後,我們一起拉着手提箱徑直向小區的方向,向志勇住着的方向走去。
四年來,通往小區每棟房的每條路,我熟悉的閉着眼睛都能走過去。而對於可文的住所,我更是耳熟能詳。唯一差的只是這麼多年來,我從沒來過志勇住的地方,所以現在和志勇一起進來,心中還是感到有些激動的。
原以爲這套房子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進來的,沒想到我今天晚上竟然就已經進來了。
“鶯鶯,你好麼?”就在我將志勇的行李放在屋子裡,稍稍幫他的房子整理了一下打算離開的時候,志勇略帶着顫抖的聲音突然就在我的身後響起。
本來一顆心始終如湖水一樣的平靜,然而當聽到這一聲問候的時候,心頭的那道湖水一下子就奔騰起來,整個人的腦子也在那一瞬間跟着暈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