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一下神,連忙收回天馬行空的思緒,栽着腦袋進了休息室,不去影響紀寒深工作。
但是很快,紀寒深就進了來,倚着牆壁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想多說,勾了勾手指,讓紀寒深過來。
他狐疑的走過來,我勾着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過去。
我心裡很亂,聽着別人的故事,唱着別人的歌,可是每一滴淚,好像是爲別人而流的,但卻又跟自己脫不開關係。
紀寒深掙開我,擰着眉頭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故作輕鬆的笑笑,敷衍道:“就是聽了一首歌,有錢人終成眷屬,沒錢人親眼目睹,就這樣。”
紀寒深一聽,眸子眯了起來,神情漸漸恍惚,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許久,他才冷冷的說:“這世道本來就是這樣的,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梗了梗,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問渠的遭遇,跟紀寒深一模一樣。
甚至,紀寒深當年經歷過的,比許問渠更加錘心刺骨。
“好了,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紀寒深神情冷然,嘟噥了一句,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我兩手交疊,枕在腦後,盯着天花板,心裡空茫茫的,一遍又一遍的哼那首歌。
你的婚禮,我不來了。
這麼憂傷的歌名,搭配着濃情蜜意的旋律和歌詞,真的是說不出來的悲哀。
腦子裡浮現出一場盛大的婚禮,英俊瀟灑的男孩,挽着甜美動人的女孩,在祝福聲中緩緩踏過紅毯,步入幸福的殿堂。
然而現實中,男孩只能在一個沒人的角落裡,借酒澆愁,連再看一眼心愛的女孩,都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我的心情簡直低落到谷底,紀寒深多半也是被回憶絆住了,一整天都沉沉悶悶的。
晚上,他折騰的特別狠,像是在發泄鬱積的苦悶。
“苒苒,等演唱會結束了,我們去度假好不好?”
“好。”
“以後不忙的時候,我帶你去玩,去全世界玩,好不好?”
“好。”
“苒苒,給我生個孩子吧。”
“好。”
“苒苒……”
紀寒深抱着我,不停的說話。
他好像並不在意我的迴應,只是一個勁兒的絮絮叨叨。
與其說是在跟我說話,倒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
我心裡有點微微的涼,像是被初秋涼爽的夜風颳進了胸腔裡。
我知道,他是在彌補遺憾。
那些他沒能給陶婉婉的,他想全部給我,好像這樣就可以彌補年少時的無能爲力。
然而那些他曾經給過陶婉婉的,現在卻不肯給我了。
我是該感到慶幸,還是該爲自己悲哀?
次日一早,我又是在熟悉的節奏中醒過來的。
紀寒深依依不捨的對我說:“苒苒,你這一走,又要好多天,我真不想放你走。”
我蜷在他懷裡,溫柔的說:“等演唱會一結束,我馬上飛過來,一分鐘都不耽擱。”
“好,我等你。”他俯首在我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等會兒我要開會,你就等我去開會了再走吧。”
我半開玩笑的斜睨他,調侃道:“怎麼?這麼捨不得我啊?連看着我走都看不下去?”
紀寒深的臉驀地沉了,滿是不悅,但又無可奈何,磨着後槽牙狠狠的瞪着我。
我心口猛的一抽,被他眼裡的深情與狠戾震撼了一下,用力抱了抱他:“等我回來。”
他這才緩和了臉色,看看時間,起身了。
我等他離開休息室之後,才慢吞吞的起來,算着時間差不多,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紀寒深已經不在辦公室了,應該是去開會了。
我走到前臺那邊,果然看見劉嬸已經在等着了。
“冉小姐,總裁吩咐我送您回京城。”
我點了點頭,問了一聲樂樂和小桃在幹嘛。
“她們在馬爾代夫玩呢,應該要啓程回來了吧,後天收假,她們回來之後歇口氣,也就該去上班了。”
這兩個死妮子,真是逍遙的很啊!
中午就到了京城,下午我就去了丁麗老師家。
丁老師不愧是頂級歌唱家,每一次跟她學習,我都受益匪淺,感覺又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我把許問渠的歌拿給丁老師看,丁老師看了一眼,頓時驚爲天人,沉默了足足半小時,唱了一遍給我聽。
她唱的真的特別好,動人心絃,催人淚下。
我聽着聽着,又抹起了眼淚。
“寫這首歌的人,是個人才,將來一定能一鳴驚人,大紅大紫。”
丁老師對這首歌給了高度評價,對許問渠也是讚不絕口。
我以前只知道許問渠唱歌好聽,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才華。
昨天我聽他唱《你的婚禮,我不來了》時,我就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整天都沒走出來。
“苒苒,你這個朋友,是什麼人?”
“他是音樂學院畢業的,很有才華,可是沒有機遇,現在還是在做流浪歌手,算是一個網紅吧。”
丁老師嘆了口氣,似有惋惜:“現在的大環境,沒人捧想出名,真可謂難於上青天。”
“是啊!我也挺替他扼腕的。”
可是我幫不了許問渠什麼,就連我自己的搭檔羅清,我都幫不上多少忙。
丁老師說:“苒苒,你有沒有考慮過跟這位歌手合作?他有才華,你有機遇,他寫,你唱,互利共贏。既然他沒有機遇在公衆面前露面,當不了歌手,那當一個優秀的作曲人、作詞人,也是一條光明大道呀!”
這一點我還真沒想過。
許問渠找到我,請我幫他唱一首歌,這個忙我答應下來了。
我拒絕了跟他搭檔的合作方式,可是我壓根沒想過,其實可以換一種方式合作的。
我豁然開朗,欣然道:“老師,我明白了,我一會兒就跟他說說。”
丁老師慈愛的笑笑:“歌壇新人輩出,欣欣向榮,這是好事。”
練了半天歌,丁老師指導了我一些細節,教了幾個小竅門。
“苒苒,這首歌你唱出來,雖然技巧不是很嫺熟,但很能撼動人心,你也是有傷心事的吧?”
我咬了咬嘴脣,知道自己騙不過丁老師這樣的長者智者,只能強笑着說一聲:“都過去了。”
丁老師眯着眼睛嘆道:“是啊!都過去了!”而後壓低聲音,輕輕唸叨了一聲,“四十多年了,早就過去了。”
我心裡狠狠一震,就像被鐵錘狠狠砸了一記,悶痛悶痛的。
真要是早就過去了,丁老師也不會說這句話了。
猛的想起一首詩,陸游悼念唐婉的——
夢斷香銷四十年
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
猶吊遺蹤一泫然
至死念念不忘,何止四十年啊,八百多年的歷史,都沒能抹去這份深情。
離開微瀾岸時,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開着車就一腦袋扎進了綠化帶裡。
幸虧是微瀾岸別墅區內部的小路,沒有什麼人,撞壞了一片花花草草,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我被嚇了個魂不附體,但同時靈光一閃,有什麼東西飛進了腦子裡。
我都沒顧得把車子倒出來,直接掏出手機,飛快的打字。
也就十多分鐘的樣子,我就寫出了一大段文字。
我從頭到尾輕輕的唸了一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給這段文字起了一個名字《夢微瀾》,然後把歌詞發給羅清。
回到雲水間,劉嬸一看見車頭上的刮痕就尖叫起來了:“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您這是撞哪兒了?”
“沒事,就是被花草擦了一下,小事情啦!”
劉嬸上下打量我,分明不信,那手已經往兜裡伸了。
我連忙攔着:“哎呀,我都說了是小事情,真的沒事,你別告訴紀寒深。”
劉嬸絲毫不爲所動,嚴詞拒絕:“那不行,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好您,您哪怕掉一根頭髮絲子,那都是我照顧不周。我得報告給紀先生,這麼重大的事故,我可擔不起責任。”
……
兩分鐘後,紀寒深的電話來了,劈頭蓋臉的把我罵了一頓,嚴令禁止我自己開車。
我一接到電話,劉嬸就鑽進廚房去了,壓根不給我埋怨的機會。
被紀寒深訓了一通,我心情不大好,往沙發上一癱,撇着嘴默默地玩手機,這才發現,羅清給我來信息了。
她說歌詞非常棒,看得人熱淚盈眶,她和羅澈今晚不睡了,通宵也要把曲子譜出來。
我告訴她,不用太着急,慢慢來。
“那可不行,這麼好的歌詞,我跟小澈都按捺不住,就想早點譜好曲,早點唱出來,一定很棒!”羅清的激動溢於言表,聲音都哆嗦了。
我想了想,告訴羅清我受到邀請,參加趙良翰的襄城演唱會,時間是本月十五號。
羅清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恭喜你啊,苒苒姐,能被趙良翰那樣的重量級歌手認可,你真的很棒。”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語氣着實勉強。
我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又該怎樣安慰。
我比她的資源好,有貴人鋪路,有高人指點,有能人相助,這是不爭的事實。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只能乾巴巴的說:“你也加油,爭取專輯大火。”
羅清笑笑,應了一聲:“那我們譜曲去了哦,苒苒姐,你好好練歌哦,爭取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