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一樣的男人。這是芬果對於根順的第一印象。
芬果覺得看不分明。雖然多年曆練,練就一副火眼金睛。
不過,世界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亂七八糟的男人就更多。僅僅看不分明,並不會讓芬果產生特別的興趣。
抓在手裡纔是棗。因爲看不清就去抓,那纔是蛋疼。芬果沒有蛋,一樣知道蛋疼的味道。那是一種憂傷,那是一種糾結。糾結的憂傷,憂傷的糾結。
芬果早就不讓自己糾結了。師範畢業後,芬果被分配到一個邊陲小鎮教書。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在東北松花江上。芬果曾經以爲會終老於此,桃李遍小鎮。如果不是縣教育局局長深入一線調研。如果不是校長竭盡全力地招待主管領導。
芬果被調入東風小學任教。視野開闊了,明白事理了。芬果就像一塊經歷了打磨的原石,散發出光芒和熱力。就像一朵沐浴晨露的鮮花,嬌嫩而又鮮豔。做一名教師太過屈才,雖然芬果曾經以爲東風小學簡直是神仙呆的地方。
縣城很小。如果孩不能就讀東風,男人們會覺得很沒面。縣長當然也是男人,縣長的兒當然也要就讀東風。雖然沒人覺得縣長會沒面。芬果也不認爲。
縣城創建電視臺,芬果成爲第一任女主播,被公認爲全縣最美麗的女人。教育局長特別有成就感,雖然斯人已經遠去。
兩年後,芬果被縣長夫人撓花了臉。芬果拿到一筆錢,隻身到滄海打拼。
從企業編到事業編,從外圍到主播,芬果一路搏殺,終於在滄海紮下根來,穩居一姐又是兩年。炫目而恬美,溫馨而憂鬱,沉穩而凌厲。芬果就是芬果,魅力不可抵擋。
有扦纔是冰糖葫蘆,沒扦就是個山楂。芬果有時候會想起邊陲小鎮的冰糖葫蘆,那是真冰啊!
有扦纔是男人,沒扦就是個人渣。這個扦,並不是能打架,更不是別的什麼東西。你不要太齷齪。
芬果對男人的判斷很明確,標準也很簡單。這人啊,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結果把自己搞懵了。
這個標準,就是有用。這個扦,就是能穿透前進道路上的障礙。不管是男人自己的障礙,還是身邊女人的障礙。
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裡打拼,芬果一直保持着清醒的頭腦。而絕不是一個花瓶。當然,即使是當花瓶,芬果也是一個出色的花瓶。翡翠般晶瑩潤澤,原石的表層早已磨盡。
遠遠望去,芬果就看到了於根順的扦。
因爲於根順還是現場的中心,所有的人都圍繞着於根順轉。這是一種氣場,男人的氣場。這是一種勢,是男人之所以稱爲男人的東西。因爲有實力,所以有底氣。因爲自信,所以睥睨。
芬果甚至覺得,比上次更加看不分明。
看不分明,只是因爲距離太遠。
零距離甚至負距離接觸時,你會覺得纖毫畢現,一覽無餘。脫去了僞裝,留下的就是本質和本性。雖然這本質和本性,有時候會讓人作嘔。
世界上有無法接近的男人嗎?其實,這個世界上有鬼。其實,老母豬會上樹。其實,貓不吃魚。其實,狗不吃屎。
男人無所謂忠誠,要看背叛的代價。女人無所謂忠貞,要看誘惑的砝碼。無數次午夜夢迴,芬果端一杯紅酒時,喝得都是真理……
“西鳳村的父老鄉親!”於根順向芬果點點頭,一種磁性的聲音隨即響徹全場。並非震耳欲聾,更不是聲嘶力竭。只覺得這聲音直接送入耳際,在腦海鳴響。
數千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這個聲音很可信,這個年輕人很可靠。當然,剛纔這個年輕人的神乎其技,也增加了說服力。
芬果把話筒送到了於根順嘴邊,臉上是魅惑的微笑。雖然芬果知道鏡頭並沒有對着自己。因爲這笑,並不是笑給親如父母的觀衆。而是給一個人的,他感受到了,就足夠。
董桓把鏡頭拉遠拉近,收錄全場表情。無論是警察還是村民,都在傾聽。最終,鏡頭定格在於根順的臉上。
“孝道在我們心中,祖宗在我們心中。祖墳當然也可以搬到一個更高的地方,居高臨下,看着村一天天變化,看着兒孫們一天天富裕。我們這些活着的人,不也希望兒孫多福嗎?誰願意成爲兒女的負擔呢?”於根順來回踱了幾步,芬果舉着話筒,微笑相隨。
現場每一位村民,都覺得這個年輕人在看自己,在跟自己說話。是啊,爲人父母的,誰不盼着自己的孩好呢?
“高速公路從我們村邊經過,這是個難得的機遇,我們村將會發生日新月異的變化。年輕人,可以走出去看看,世界很大。看到了世界,才能看清自己。改變了自己,才能改變世界。老年人,你會知道你的勞動成果很值錢,你的日可以過得很富裕。辛苦了一輩,也該享受一下了。”於根順站下了,右手揮舞着。笑容沁人心脾。
現場村民都跟着這個年輕人笑了起來,喪帽也都取了下來。
“剛纔,縣委書記和縣長告訴我,爲了給我們的祖宗搬家,縣裡在財政特別緊張的情況下,將給每個墳頭補助七百元!錢不多,體現了縣委縣政府的關懷,也體現了縣委縣政府的誠意。我們不能辜負了領導們的心意啊!”於根順轉向錢樹志和郭大中,“是不是啊,錢書記,郭縣長?”
“是啊,是啊!”錢樹志和郭大中一起向前一步,笑得很關懷,笑得很有誠意。
“啊?”現場的村民卻笑得不是很及時。七百元?天啊,我一年也掙不到這麼多!我家五個墳頭,三千五?新瓦房可以翻蓋了!隔壁王老五光棍守着十個墳頭,豈不是寡婦隨便挑?
“錢書記說了,這筆錢,下午就會用大車拉來,現場分給大家!”於根順的聲音提高了些。村民們的笑跟上了,繼之以熱烈的掌聲。
郭大中不滿地看了錢樹志一眼。你有說過?今天下午就兌現?上哪兒搶去啊?
錢樹志一臉的無辜。尼瑪!這不滿嘴跑火車嗎?
剛纔看到村民的笑容,兩位縣太爺還頗有些感覺。爲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誰不想受個萬民傘呢?現在卻覺得,像被綁架了一樣……
“另外,這天也到中午了,大家的肚都餓得咕咕叫了吧?郭縣長讓我告訴你們,今天中午,縣太爺請客!不管是村民還是警察,不管是領導和羣衆,大家都有的吃!五塊錢標準,送到這裡來!縣太爺們也和大家夥兒一起吃,深入一線,同吃同住同勞動!”於根順繼續說道,笑容有點促狹,卻絕對可信。
這回輪到錢樹志看郭大中了。你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了吧?
“啊——”村民們再次沸騰。大呼小叫的,和身上的喪服不太匹配。縣太爺請吃飯?很多年前倒是吃過大食堂,跑步進入**那會兒。
錢樹志和郭大中一起苦笑,這廝還真是信口開河……
見書記和縣長笑得開心,黃建國湊近了一點。領導出馬果然不一樣啊,左右開弓,立馬搞定!
還沒等黃建國諂媚,就聽郭大中沒好氣地低斥,“還不趕緊去訂飯!”
“哦?是!”黃建國屁滾尿流地跑了。三四千人的飯啊,這得附近餐館一齊開動。黃建國最近訂餐倒是很專業,但什麼時候這麼大排場過……
“當然,我不是說讓大家在這裡等着開飯!飯要吃,活也要幹!今天是個好日,正適合給祖宗們搬家!現在,大家夥兒都回去拿工具,開始工作!”
“好啊!”衆村民一鬨而散。
“錢書記,郭縣長,你們講兩句?”於根順的話講完,熱情地邀請縣太爺講話。
“不用,不用了!”錢樹志和郭大中異口同聲。尼瑪人都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