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聲長嘯,噴薄而出,歷久不衰,似乎要把全部的憤懣吐將出去
青山傾聽,悶聲迴應,隆隆作響。
漫山遍野的杜鵑,應聲初綻,火一般的紅。
兩隻花喜鵲正在枝椏間**,聞聲受驚,“撲棱棱”振翅衝出,高下盤旋,比翼齊飛。循着聲音搜尋——哥深深地鄙視你,打擾喜鵲談戀愛的無聊人會飛了不起嗎?哥從小就會你還真把自己當個鳥了……
一男子在青山杜鵑間,腳尖輕點,衣袂飛揚,瞬息數十丈。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軟被風吹得向後,幾乎睜不開眼睛,卻是手舞足蹈,小嘴張開,“喔——”聲音雖小,興奮勁兒卻不小。
一個挺拔勻稱的女子,美目微眯,腮邊一坨嫣紅,手臂張開,“啊——”聲音高亢欣愉,居然和了男子的長嘯,纏綿而上,亦是將全部的委屈吐了出去……
不消說,正是於根順左手抱着小朵,右手攬着楚楠,足狂奔如飛。
踏遍青山人未老。
牽手走出大刀堂,徑向西去,任豹勉強捕捉到一個背影,其他戰士就只能聽見一陣風了。
於根順帶着楚楠和小朵,沿山脊衝上飛下,不需要擇路而行,也不怕驚世駭俗。
此時山上游客已多,看完雲海日出,正三五成羣地坐在地上嬉鬧。忽聞嘯聲遠來,未曾辨出方位看個究竟,就見三人倏然而至,又倏然遠去。揉揉眼睛的功夫,已經蹤跡渺渺。好像男子和小孩是古代服飾的?莫非是採花大盜穿越而來,劫掠了一個現代美女?
“尼瑪尋秦記看多了”旁邊的同伴對其很不齒,“這分明是未來戰士”
馬尾村附近的遊客看得更真切些,“人家拍電影呢你沒見‘熱烈歡迎《尋找無雙》攝製組下榻藏馬山大酒店’嗎?兩岸三地共同出資拍攝呢,合資大片”
拍電影確有其事。只是,導演汪明哲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汪明哲和霍醒樽正站在大珠山下,尋一個適合三白老人教授於家傲武功的地方。
三白老人神龍見不見尾,大概有神仙洞府?大珠山如同刀削,絕壁泛白,頗有些神秘味道。這正是一個合適的外景地。霍醒樽已經在腦海裡盤算如何實現。從專業角度,很有些挑戰性。
設備如何運上去?且不說吊車能否開到大珠山下,吊臂也沒那麼長啊
突然看到於根順飛來,饒是早已知道此子身懷絕技,兩人仍是嗔目結舌。遑論沒有見識過的隨行人員,這就是早上那具“屍體”嗎?
汪明哲和霍醒樽對視一眼,多年前的默契還在的。如果不能說服於根順演男一號,或可以要求其從頭到尾當動作替身?否則,這個本子寧可放棄。
沒等兩人打招呼,卻見於根順飛身而上,雙腳在絕壁上蹬踏幾次,已經沒了人影兩人再次對視,尼瑪這還是人嗎?帶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biu——”的一聲,飛了?
一覽衆山小。
繞山一圈,落腳大珠山頂峰。大珠山是藏馬山脈最高峰。
一通狂奔,一通長嘯,負面情緒已經蕩然無存。
太陽高起,在東南方向,均勻無挑地播灑着光熱。
小朵騎在爸爸的脖子上,看遠方尚有些許白霧。爸爸是最棒的,小朵也是最棒的小石啊,幹饞撈不着
楚楠依偎在順子身上,小心肝“噗噗”地跳。腳下就是萬丈深淵。那又如何?即使失足落下,順子也能飛身救起
於根順微笑着看向楚楠時,一切語言俱是多餘。
如同國王巡視他的領土,別人怎能領略其中妙味?楚楠有些醉了。對藏馬山的瞭解,從未如此真切。對藏馬山的感情,也從未如此濃郁。我這一生,大概離不開藏馬山了……
“還有人能像爸爸這樣飛嗎?”小朵有話說,小手扳着爸爸的臉。
於根順仰着臉,認真地回答,“很多年前,爸爸有個師父,不知道多大歲數。爸爸覺得,師父現在還活着,就像神仙一樣。”
窮兒富女。給小朵儘量多些創造,讓小朵儘量多些見識,長大以後就不會被人輕易騙了去。沒有女兒的可憐人,哪知道其中的辛苦和幸福?
“今天小朵演的是誰啊?”小朵被禿頭導演引導許久,總算是知道自己在忙什麼。雖然假戲真哭。
“她叫無雙,是爸爸最親的人。像小朵這麼大時,無雙就離開了爸爸。爸爸再也沒有見過無雙。”於根順把小朵抱了下來。小朵摟着爸爸的脖子,小臉貼着爸爸的腮,“無雙姐姐也是爸爸的女兒嗎?”
“不,無雙是爸爸的妹妹。”於根順蹭了蹭小朵的嫩臉。
“哦,爸爸一定很想無雙姐姐。”小朵呼扇着大眼睛,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爸爸的妹妹怎麼會這麼小?
這輩分亂的……於根順輕輕地拍着小朵的後背,倒也沒去糾正。難道跟小朵說,無雙今年七十六歲嗎?
原來,我還有一個失散的小姑子……楚楠伸手攬住了順子的腰,全身心地貼住,想給順子一些溫暖。
良久,於根順重新抱住小朵,攬定楠楠,突然起身,飄然而飛。
小朵大睜着雙眼,大呼小叫。楠楠卻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笑。雖然都是享受飛的感覺。
緩緩落地。
於根順放下了小朵,楠楠也放開。三人手拉手,徜徉在綠草和杜鵑之間。
藏馬鎮在大珠山的東南方向。鳥瞰下去,許多建築工地。尤其是規劃新村,荒蕪的土地上逐漸有了人氣。風管委辦公室副主任趙奎,已經着手籌建村委。新村村委,集物業公司和居委會於一體,具有管理和服務雙重職能。
一年來,藏馬鎮展日新月異。商業街逐漸形成規模,外地遊客離開時必然來此採買土特產。本地居民錢包鼓了,也過去挑選一些時尚現代的服飾和生活用品。
於根順去滄海接小朵時,蘇煙的特別助理朱思思也陪同前來,受命考察藏馬鎮的商業環境。如果可行,就在藏馬鎮開設東方市分店。但蘇煙婉拒了於根順的邀請。
“我就在滄海,挺好的。”蘇煙替於根順整理了一下衣領,跳着腳撣了撣肩膀上的灰塵。
“爸爸,走啦媽媽,再見小石,在家聽媽媽話”小朵已經不耐煩了,抓着爸爸的手往車上拉。爸爸說過多次,藏馬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我要去藏馬山啦,還要當明星
六十年後,也不是什麼都好。於根順在蘇煙額頭上親了一下,只好上車。這是個冰雪聰明,蘭心蕙質的女子。於根順心裡沉甸甸的,卻知蘇煙洞悉一切,這大概也是最好的妥協辦法了。
無論如何,我兩頭都對不起。可是,我怎能割捨得下?
“爸爸,媽媽還在望我們”小朵趴在後座上……
進入鎮子以後,小朵已經跑到了兩個大人中間,一邊一個拉着。過往行人熱情地招呼順子哥和楚所,當然也忘不了誇小朵,“好漂亮的小姑娘,順子哥和楚所的乾女兒?”
“是親女兒”小朵認真地糾正錯誤,不厭其煩。
前方,一家門口圍了一圈人。小朵最好熱鬧,拉着兩人往裡面衝。
衆人讓開一條路。只見這家門檐下,坐着一個瘦骨伶仃的老頭。屁股底下是一個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被卷,拿麻繩捆着。
這老頭約莫八十歲上下,破衣爛衫的,白散落。兩手捂着臉,一聲不吭。渾身抖索,許是天冷衣單的緣故。
“走啊,你個老不死的老孃養了你整一個月,今天是三十一,輪到老三家去吃了怎麼養也養不死”一個五十出頭的肥婆,兩手掐腰,口吐白沫地罵。
“造孽啊”外圍有個老婆婆低聲嘆息,“老劉頭養了四個兒子,老了卻……”
“你滾蛋”那肥婆卻聽得分明,轉身罵向了老婆婆,犀利無比,“公里公道,一家一個月的這又關你什麼事了?你碎什麼嘴子?還真把自己當個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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