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是孔子的二十世孫,其四歲時便知謙讓的“孔融讓梨”故事,更是使他海內知名。
薦引高士,每日置宴不斷,“座中客常滿,樽中酒不空”。興辦學校,教奉儒學,並請經學大師鄭玄於故里開堂講學等等,這些都能顯示出他一個廉潔奉公的好父母官,但是,他卻也有不少的缺點。
恃才高傲,骨子裡認爲“海內名士皆不及也”,爲北海國相,于軍事上更是數出洋相,面臨青州這個黃巾餘亂此起彼伏的亂局,他卻是少有建功,此次更是被直接圍於都昌,若無人來救,只怕……
同時,他的膽氣卻也夠大,便是在太史慈一去十數天未有消息,屬下將領們紛紛焦急萬分時,他依舊每日設宴招待名士,談笑自若。
“稟大人,黃巾於南門攻城甚急,吾等難擋,還望大人……早做安排!”
三月十二日午時,在都昌城行府的大宴的衆人忽然發現一位面上盡是血污的小校入得其中大聲回稟道。
“哄……”
只聽得內裡數十人頓時面上變色,紛紛交頭接耳,他們自然也是知道圍城日久,而城內預備兵員早就全數派上,各種守城軍需儲備也已於前一日用盡,使得軍士們都只得與如同蟻聚攀上城牆的黃巾們肉搏相抗。
“無妨!待城門破時再來回報!生爲一國之相,卻不能盡力保境安平,是吾之過也!到時吾便整冠理服。堂正就義,只恨無顏去見先祖……”
派太史慈出去請援兵。孔融其實心底並沒有存着很大期望的,畢竟單人匹馬的實力,在面對四處數之不盡地匪流寇賊,能全身行事的機會在他看來,自然是極爲渺茫地。
在自認爲生命將盡的時刻裡。孔融依舊能做到毫不驚慌,存着從容赴死之心,僅憑此點。便值得後人崇敬!
這一日天氣不錯,正午的日光驅散了這個時節早間依舊存在的冷意,天空如洗,只有極少的幾朵白雲……
“嗯,是個殺人奪城地大好日子!”
黃巾軍南門大營內,中軍帳內一人步出帳外,仰頭看着此時的天色淡然說道,語氣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冷意。熟悉這位大帥的親兵們都會猜到,只怕大帥又想到了幾乎相同天氣地那一日,卻是大意被俘的一段往事來。
細看這不是當年自稱“管帥”的那位又是誰人?
他身邊的親衛們也多是當年舊人,跟隨近十年清楚地看到了管亥的變化----
忍辱負重,千辛萬苦趕到了廣宗,卻發現“大賢良師”已死,內部諸將不合,亦不服於張樑統領,爭權奪利不休!失望之極的管亥並未理會張樑的延請。而是在收好張角特意教親近之人留給他的遺物後,帶着部曲便趁着官軍合圍未嚴,臨陣換將之機突圍而出,回奔青州而來。
從此日夜乘隙習武,以當時之恥作爲鞭策,再別九年,他年入三十之齡卻與當時已不可同日而語,自信現今對上當年地劉曄。不到兩合必可擒殺之!
“大帥。昨日咱們攻城時官軍曾受不得激罵出城來戰,以求擊退我等。但其將宗寶卻被大帥一刀斬首,反而大敗!今累日攻城,吾等弟兄疲累不堪,爲何不多休息一日,養精蓄銳後或可一鼓奪城?”
當年也僅是十七歲的小六現時已足二十六歲,可衆人依舊如往常那般喜好以此稱之,而他也是管亥軍中地位最高的副將,面對死傷頗多的強行攻城,他顯然是極有些看法的。
“小六,你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吾等弟兄疲憊不假,但守城官軍卻也疲勞不堪,吾等休息能養精蓄銳,同樣他們也能趁此機會恢復些元氣,如此反而夜長夢多,徒增變數!”
如果自己出身並非黃巾,也許會成爲一個精於統兵的大將,管亥的心中偶爾會有這個想法,特別是在看到自己屬下終究是天資所限,兵器不全又是飯食難飽故而難成強兵,屬下心腹見識終究短淺而難成大器時,這種想法更是會不可抑制的出現。大帥英明!”
衆人一起心悅誠服的拜道。
“現已午時,傳令教弟兄們撤下,先飽食後再來攻城!”
圍城地五萬黃巾並非全是管亥部曲,他卻只有兩萬負責強攻南門,其餘三門則是應邀一起來攻,爲的就是奪城後能平分糧草。
黃巾不習耕種,到得一處便立即奪取糧食毀壞莊稼,使得沒有活路的百姓不得不被迫脅裹加入黃巾之中,這種只知破壞當然是危害極大的!當他們流竄於一州,而四野再無可破壞之地,田中再無顆粒糧食可收,周邊盡是守備森嚴的官軍州縣時,等待他們的,便只有強行攻取原先不敢攻擊的大城,火中取粟以圖能度一時危機……
午時六刻,幾乎同時,都昌城四門再次響起了衝鋒的號角,而尤以南門最爲猛烈,顯然他們都打着一鼓而下,然後便可衝入城中盡享一時極樂想法!
其餘三門黃巾首領與管亥互通有無,知道到了關鍵時刻,更是毫不保留地加大攻城力度,使官軍疲於奔命,無法抽身支援吃緊地南門。
“難道今日便是我等滅亡之日?”
對於黃巾,官軍是殺過不少的,同樣,對於頑抗到底而非早早投降地官軍,黃巾們也深惡痛疾,誓要殺之奪了裝備泄憤。見到原本還可多支持幾日的形勢便在南門守將宗寶的一次冒然出擊下形勢急轉,他們各自心中無奈之極,對於宗寶倒也沒有多少人憤恨怪罪。畢竟黃巾攻城時罵戰不停,何況沒有外援。城池陷落只是遲早罷了……
“咦……快看,好像有援軍來了!”
北門忽然有一位眼尖的士兵看得遠處騰起地尖煙,以及黃巾後陣的一陣騷亂,頓時興奮地大喊道。
若有援軍來此,則多數從北而來。這個也是事前黃巾首領們共同的見解。故而負責北門的鄒完便是除管亥外實力最強者,一共有一萬三千人馬,而且也早早於離城五里處設了大營以此截斷援軍路線阻擊。
在這個“早不早。晚不晚”偏生城池眼看着便要拿下的時刻來援,這自然讓鄒完氣憤不已,頓時傳信給其餘三門首領同時,亦分出一半兵馬去攔截,而另一半兵馬則繼續攻城,以求原計劃順利實行,若能將城池先拿下,那也不怕所謂援軍了!
“真的!那旗號是什麼?可惜太遠看不清楚!”
聽聞提醒。正殺得手軟地官兵產頓時覺得全身來了一股氣力,奮起將登城黃巾全數殺退後,再紛紛遠眺,果然先後看到了遠處黃巾後營的亂勢。
“前時有勇士太史慈以詐計手斷騙過賊軍出城,聽說便是往冀州求援,難不成是袁大人軍隊?”
當日太史慈在黃巾合圍不算極密之時,爲求突圍故而連續三日帶着數名隨從在北門城設靶“練箭”,成功哄得黃巾習以爲常,不加戒備時帶着孔融派給他的兩名隨從突圍。隨從雖然戰死,但太史慈還是憑着自己武勇殺尋機從薄弱處殺出重圍,如此英雄之事自然讓諸將敬服,士氣也在隨後數日來極爲高昂,如今終見似乎援軍來臨,當然認爲必是太史慈這位勇士所爲,立時心中感激稱頌不已。
“我眼睛能看得遠些,好似先鋒旗號……”
一名小校放目細細眺望半晌。終於肯定地說道:“確是袁字無疑!”
“什麼?官軍僅是兩千步卒?”
當得到這個準確信報時。鄒完面色一愕,得到再次確認後頓時仰天長笑道:“哈哈哈!也不知是袁家何人領軍。竟如此小視我等,便看吾大軍剿滅之!”
來得不是劉曄,卻是袁紹人馬,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領兵來此地正是袁紹長子袁譚,他於今年接得袁紹命令,着他領大軍再攻青州,將全境拿下。而這次當他接到探馬回報北海國戰事時,有幕僚分析告之此爲天賜良機,正可趁着孔融與黃巾兩敗俱傷之機一併拿下。
那時袁譚駐軍於南皮,而太史慈則並不知曉,故而錯開反在清河遇上郭圖,被其指使前往幽州求援於劉曄。
急於建功的袁譚並未等大軍齊備,自認爲“憑着裡外夾擊先破黃巾,爾後等後續三千人馬趕來,再趁孔融開城謝禮之時索性拿城降之。”
----這便是袁譚打的如意算盤!
可是,當親自坐鎮前軍的袁譚指揮與黃巾交戰時,卻發現自己好像太過想當然,不僅未料到黃巾早有防備,更是趁着他立足未穩時大軍來攻,在廣闊的平地上發揮人多優勢蜂擁而至,頓時讓他陷於頹勢之中!
這時的袁大公子才發現自己好似太低估了敵手,高估了自己……
正在他想着立即撤軍,等到自己後續部曲來到後再來攻擊時,便聽得有探馬回報:“身後兩裡處發現大批騎兵疾馳而來,打着劉這旗號!將軍請早作打算!”
“這?劉字?難不成是劉曄來了?”
袁譚驚訝之極,想着他們袁家與劉曄之間似友非友,似敵非敵,表面上雖爲友盟,實際上卻是互不來往,頗有敵意。他袁大公子現今突然發現被夾在了中間,進退兩難,頓時後悔自己真不應該如此冒失……
思慮半晌,袁譚也只能硬着頭皮下令道:“先使人報知劉幽州吾軍情形,請其助吾等一臂之力!”
想着劉曄是精明人物,應該不會此時同他們袁家翻臉,一邊下令整軍後撤,一邊使探馬送信的袁譚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