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地疾行在前往網吧的路上,杜毅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說是趙銘,還有一個叫夏小麥的女同學,打電話到店裡來了,讓他自己回個電話過去。
提到夏小麥的時候,杜建城的語氣很曖.昧,一副要把他和夏小麥的關係,刨根究底出來的樣子。
本就和夏小麥沒什麼深入關係,又有着二十六歲的靈魂,杜建城那點小手段,杜毅應對得很從容。
旁敲側打也沒能從杜毅口中探聽出些什麼,杜建城只得在杜毅的催促下,悻悻地掛了電話,聽到話筒裡可算傳來嘟嘟忙音,杜毅啞然一笑,按了掛斷鍵,撥出了夏小麥家的電話號碼。
“喂?”
接電話的正是夏小麥,她的聲音很輕柔,有如一盆掬在掌心中的水,微光閃爍,冰涼澄澈,聽在滿腹鬱郁心事的杜毅耳中,分外悅耳。
很巧的,在夏小麥出聲的那刻,他的右手,恰好觸及了路邊及腰高花壇上的一朵金盞菊。
很柔軟細微的觸感,指尖一動,就能帶起一整朵花的微微搖曳,禁不住讓人的心緒也爲之所動。
其實,杜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朵蓬勃得有些擡不起頭的金盞菊太過嬌俏,纔會昇華出夏小麥聲音的悅耳,滌盪起心緒的漣漪,還是由於聽到了夏小麥的清澈聲音,他纔會覺得那朵金盞菊格外可人,以至於忍不住要去再次觸摸。
但可以確認的是,電話那頭的夏小麥,和電話這頭的金盞菊,用一種奇妙的方式,疏通了他心裡的所有堵塞。
就好像周遭的肆意陽光,全部被導入了體內,冰雪消融。
“我是杜毅,我老頭說你打我家電話了,有事麼?”
“哈哈,你老頭。你爸應該很年輕吧,爲什麼要叫他老頭啊?”
老頭,真是個親暱的稱呼,大概只有男生,能這樣沒大沒小地稱呼自己的父母吧。
心裡這般想着,夏小麥撅嘴一笑,不由有些羨慕。
爲什麼要叫老頭?
聽到夏小麥的問題,杜毅有些錯愕。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把父親叫做老頭的?
大學畢業那年,還是更晚些?
杜毅仔細地想了想,卻發現自己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但他記得自己之所以把父親叫做老頭,不僅是因爲當時的父親,確實蒼老了不少,更是因爲他自己本身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
在那個年紀,已經和顧兮發展到談婚論嫁程度的他,極度嚮往,並且渴望成爲一名父親。
爲此,他在潛意識裡把自己的父親,當成了孩子的爺爺來看待。
就那樣有些莫名其妙的,父親“老頭”的稱呼,被他叫了開。
如今時光倒退,重回少年,已經叫“老頭”叫習慣的他,一時還真沒意識到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對勁的。
被夏小麥這麼一提,他才醒悟,在現在這個年紀,把父親叫做“老頭”,好像早了不是一星半點。
可杜建城似乎對這個稱呼並不感冒,想着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杜毅有些悵然地笑道:“親切啊,就跟兄弟一樣,你不覺得嗎?”
親切確實親切,可自己沒法這樣叫啊,吃不到葡萄,夏小麥只能說葡萄酸:“也就你爸脾氣好纔不揍你,換做是別人,早就被吊在樹上狠狠抽了。我問你,你成績怎麼樣啊?”
“還行,我覺得應該比你好。”
說起成績,杜毅的情緒再度高漲。
734分的成績,足以亮瞎所有人的雙眼,他相信夏小麥一旦知道他的分數,一定會對他頂禮膜拜,搞不好還會把他奉爲偶像。
前世,杜毅從沒做過多華麗的角色,今生能夠做上這麼一做,無法擯棄掉所有虛榮心,他暗暗有些欣喜。
“吹牛不打草稿,你就不能正經點。”
平時學習成績平平的杜毅,居然敢說比自己成績好,查過自己的分數,知曉自己考了715分,一個高過她本身預估,以杜毅的成績水平,絕對不可能企及的高分,夏小麥對杜毅的話是嗤之以鼻。
“我什麼時候不正經了?”
“你就不能正經點”,這樣的話,杜毅前世不知道聽顧兮和他說了多少次。
當時少不經事的他,絲毫沒放在心上,最終苦果自吞。
現下聽到夏小麥口中說出同樣的話,儘管其中事實完全不同,但意味終歸是一致的,依稀體會到顧兮那時的無奈,杜毅心中一揪,神傷不已。
“你一直都挺不正經的,考試的時候,總說試卷多簡單多簡單,滿嘴跑飛車。有本事你就告訴我你的成績。”
之前杜毅說試卷簡單,夏小麥還將信將疑他是不是真有什麼把握考好。
現在,杜毅居然說自己考得比她好,照這麼一看,杜毅完全就是那種沒把中考放心上,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任意妄爲之人。
再一想到杜毅之前打李歡時的放肆行徑,夏小麥眉頭一蹙,心中因爲考了個好分數的歡快,陡然收縮。
“我倒是想告訴你。不過,我想,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734分,這樣的成績,別說別人不相信,要不是親自查過,杜毅自己都不相信。
以夏小麥現在這不無驕傲,滿是質疑的口氣,杜毅覺得,夏小麥能信他的話,就見鬼了。
杜毅的話真假莫辨的,夏小麥還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頓了頓,她說道:“你說了我就相信,只要你自己能保證誠實。”
誠實杜毅毫無疑問能夠保證,但他說了夏小麥就信,這一點,杜毅很是懷疑。
不知怎的,心情有些莫名凝重,杜毅深呼吸了口氣道:“734分,你信麼?”
734分?杜毅能考這個分數?開什麼國際玩笑!
聽到杜毅口中報出的驚人分數,夏小麥呼吸一窒,本就蹙起的眉頭,徹底壓到了鼻樑之上,積成不滿。
敢情杜毅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依然在我行我素地開玩笑,心中忽的有些生氣,夏小麥惱怒道:“你就不能坦誠點嘛,我不和你說話了。”
說着,一時氣急的她,不等杜毅說任何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呵,果然還是不信。夏小麥啊夏小麥,既然不信,你又何必問呢?”
沒想到夏小麥這就把電話給掛了,愕然之餘,聽着話筒裡傳來的急促忙音,杜毅心裡一陣失落。
心中對夏小麥的很多想法倏忽消散,杜毅掛斷電話,苦笑一聲,沉默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