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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是個很小的城市，小到騎着自行車，環繞全城轉一圈，只怕用不了幾小時。
杜毅一點都不懷疑，在這個小城裡，從城東鎮中操場上落下的樹葉，會被秋風卷着落到城西的文化廣場上，而從文化廣場上飛起的塑料袋，也會掛上鎮中操場的枝頭。
這樣一個小城市，每一天都有很多熟人迎面相遇，上演狹路相逢寒暄客套的劇情。
一早從家門口附近的早餐店裡買了兩個包子，想一個人去供銷商超看看，走到新華街和南門路的交叉路口，等着紅燈變綠燈時，杜毅一側頭，遙遙地看到趙銘從南門西路上迎面走來。
在這天氣微涼的秋日，趙銘微微佝僂着身子，看上去有些憔悴頹唐，和以往總是朝氣蓬勃的樣子大相徑庭。
暫時還不太想和趙銘碰面，杜毅剛想躲，不巧的，趙銘一個擡頭，把他瞧了個正着。
不得以朝趙銘招了招手，杜毅看到，見到他後，趙銘頹廢的面上，忽然煥發出了神采，那欣喜模樣活脫脫像是見了夢中情.人。
“我靠，你這幾天死哪去了！？”
這幾天一直找杜毅，死活找不着，好不容易遇見了，生怕杜毅溜走，趙銘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到了杜毅身邊，一把將杜毅的肩膀勾了住，勒得死緊。
“拜託先鬆個手，都快喘不過氣了。”
“不鬆，你先從實招來，這幾天幹嘛躲着我。”
這兩天趙銘一直懷疑杜毅不接他電話是故意的，剛看杜毅似乎有要躲着他走的意思，肯定了之前的猜測，心中十分不爽的趙銘，惡狠狠地一用力，把杜毅放到在地上。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文明人。”
手裡拿着沒吃完的包子，根本騰不出手去對付趙銘，杜毅被趙銘勒得夠嗆，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快說，這兩天你都幹嘛去了？”
一聽杜毅都被勒的咳嗽了，趙銘急忙把勾着杜毅脖子的手肘鬆開了些，很不情願地把杜毅從地上拖起。
“還能幹嘛，陪家裡人和夏小麥唄。”被趙銘拖着站起，從趙銘手肘裡掙出，杜毅揉了揉嗓子道。
“幹嘛不接我電話？”
找不到什麼搪塞的理由，杜毅只能敷衍道：“我能說沒空麼？我現在很忙啊，手頭有很多事。”
“你能有什麼事？”居然被杜毅用沒空這麼個理由打發，趙銘的內心深感被挫傷。
“多了，剛不是和你說了，要陪家裡人和夏小麥。”
“也陪夠了吧，今天陪陪我吧。”趙銘一手攬過杜毅的肩膀，一手發泄似地在杜毅的左肩上掐了一把。
“陪你去幹嘛？網吧我可不去。”
“呵，還改性了，你暑假不是常往網吧跑嗎？”
“暑假是暑假，現在已經開學了。我那麼勤奮好學一十佳學生，哪還會去網吧。”杜毅恬不知恥道。
“拉倒吧,你還十佳學生。我也沒打算去網吧，明天就是朱沁生日，我想給她買個禮物，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買禮物還不簡單，尋思別的都沒有用。這世上只有兩樣東西會讓女人記一輩子，一是玫瑰，二是鑽戒。你直接買九十九朵玫瑰，我保證朱沁痛哭流涕說愛你一輩子。”
杜毅是不是情聖，趙銘不敢保證，但以前鎮中男生們人人覬覦的夏小麥，不聲不響地成了他的女朋友是事實。覺得杜毅這話甚是犀利，趙銘撞了撞杜毅的肩膀，饒有意味地笑道：“你就是這樣追到夏小麥的？”
“怎麼會，我靠的是我如花似玉貌比潘安的美貌，只有你這樣的醜人，才需要用物質討好女生。”
“我要吐了。”沒想到一陣子不見，杜毅居然變得這麼厚顏無恥，趙銘做了個乾嘔的動作，以示對杜毅的鄙夷。
“哈哈，逗你玩的。這麼和你說吧，再貴重的禮物，也不如將心比心。朱沁對你這麼好，你不好好對她，買什麼都是空的。你要買禮物，我可以陪你去。但我實話實說，就你這副吊兒郎當樣，我很後悔把朱沁介紹給你，也覺得很對不起朱沁。”
沒想到一向對他溫和的杜毅，竟然說出這麼一番不留情面地揭短之語，頓覺面上無光，趙銘怔了住。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辜負了朱沁。你現在這樣，以後有什麼好事，我都不敢叫上你。要買禮物不是，去供銷商超吧，我正好要去那買點東西。”
說着，杜毅踹了愣神沉默的趙銘一腳，示意他趕緊走。
趙銘愣愣地跟着杜毅前行，秋風瑟瑟，不時捲起落葉掃過他們的褲腳，一路無話。
供銷商超離二人所在的位置並不遠，小走數分鐘，二人便到了供銷商超。
國慶打折期間，時間尚早，供銷商超裡已經有不少顧客。
改制出售的傳聞，並沒有讓這間商場陷入到悲觀的氣氛中，商場外依然是錦旗招展，商場內也依然是綵綢飄揚，往來的顧客臉上多有笑貌，就連一樓裡那些以前端着鐵飯碗總是冷眼對人的自營專櫃員工，也都變得和顏悅色積極主動了很多。
鮎魚效應說，將一條鮎魚放入沙丁魚中，會讓沙丁魚們活躍起來，免於沙丁魚們在安逸中死於窒息。
改制對於供銷商超的員工們而言，就是一條鮎魚，逼得他們不得不一掃之前的惰性，努力表現。
在杜毅看來，清河整體上的落後，地理環境差是一方面，大多數人不思進取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之前供銷商超整體上的精神風貌，就像清河的一個縮影，安於現狀，僵化守舊。
現在大廈將傾，想來很多人都該意識到，改變正在開始，供銷商超也好，清河也好，都會蒸蒸日上的翻新。趕超周邊那些全國百強縣市，肯定還是百年冷笑話，但清河必定會以超越以往的速度改頭換面。
一樓有很多適合當生日禮物的小件專櫃，趙銘東挑西選了許久，終於在禮品專櫃選中了一個水晶音樂盒。
都十五歲的人，居然還把這種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東西當禮物，杜毅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一下趙銘的審美眼光。
趙銘決定下就買水晶音樂盒，櫃員給他開了張票據，需要到前臺付款。
看趙銘把可憐兮兮的目光投了過來，都不需要他開口，杜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主動拿過了票據：“沒錢是吧，可以把你先付了，但我不是財神爺，限你一個月內還我。”
“哦啦。”一看杜毅居然如此通曉人情，趙銘恨不得親他一口以示感謝。
“喜歡這東西嗎，送你們了。”就在二人轉過身正欲前去前臺付款時，一位穿着供銷商超制服的中年男士走了過來，攔在了二人身前。
還有人送東西，怎麼會遇上這等好事？莫非是碰上什麼優惠活動？還是我運氣好，中獎了？
疑惑地看了那完全陌生，但顯然是供銷商超內部人員的男士一眼，還以爲天上掉了餡餅，興奮不已的趙銘，嘴笑得有點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