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免同場對賽的尷尬,靜宜已經不再參與公司的球賽了。她與衆人告別後走出公司大門,丁翔的車從身旁經過,尾燈閃亮指示要轉彎,然後一溜煙轉過去不見了。
兩人向前走,總有一人走在前頭,另外一人跟不上步伐而留在原地。丁翔想結婚、想要孩子,這一切他都沒有經歷過,所以他渴望去嘗試;而她在原地止步不前,跟不上他的進度,所以他選擇回顧菲菲。
他幫了凌嘉大忙,又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成全她一個完整的家好讓他自己安心與顧菲菲舊情復熾?
坐地鐵的時間裡,她總會情不自禁想起丁翔,然後淚眼模糊,只能偷偷抹掉。
從一段變質的婚姻落荒而逃,自己還可以站起來重新開始;而從一段沒結局的感情抽身而出,爲什麼總會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
凌嘉解決完自己的麻煩事後,遂提出要恢復每週六與兒子外出遊玩,並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再打申請變更云云撫養權的主意。
靜宜最終還是讓步了,她還沒有殘忍到令他們父子倆血肉分離的地步。如果心硬一點,那該多好。
在步行街漫無目的逛了半天,試了兩件上衣都覺得不順眼,試了兩雙高跟鞋也不甚滿意,就這樣兩手空空走在人羣中。來到路邊的咖啡店坐下,等咖啡上來的空閒習慣掏出手機看看,顯示有三通來電未接,那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令她的心七上八下。
那是半小時前的來電了,週六的下午,休息日啊,不管他!
可連續三次來電,應該是急事吧?他急什麼?不會有什麼事吧?
猶豫半天,還是不爭氣地回撥過去,忐忑不安。
電話剛響就接通了,“你上週交給張組長的合同附件有備份嗎?”
靜宜在恍惚間聽見丁翔急促的聲音,還好,是公事,心放下來了,“資料我都放在公司,同時我也抄送給陶秘的,你可以問陶秘拿。”
“我剛聯繫她,她今天當伴娘,走不開;張組長在老人院探望家人,不方便。我找不到合同,你把資料發一份給我,現在,我下午要回復客人。”言下之意,我是迫不得已才找你,而且,非你莫屬。
靜宜“哦”了一聲,他工作起來就是認真,“那我回公司發給你。”
丁翔追問:“要等多久?”
她看了看錶,“最快一小時吧,步行街節假日禁車。”
“南城的步行街?”
“是的。”
“坐地鐵過來我家,最遲二十分鐘可到達,我還等着回覆,現在過來。” 如同將軍發佈軍令,不容違抗。
“可是……”靜宜自動停下後半句,因爲那頭的電話已經掛了。
她沒想過再到這裡,熟悉的環境,複雜的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按響他家的門鈴。
等了好一會兒他纔來開門,靜宜微微低下頭站在門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一隻纏着繃帶的腳,還有濃重的跌打藥膏味道撲鼻而來。
“你的腳……”她忍不住問。
丁翔慢慢挪開幾步讓出一條道來,看着她的臉回答:“昨晚踢球給小羅子踩中了。先進來。”
小羅子是他由小到大的玩伴兼球友,靜宜見過他幾次。她進屋隨手把門關上,沒有反鎖。
丁翔一瘸一拐走在前頭,“到書房來,你把合同附件馬上翻譯出來,你之前譯過,這次速度應該會快很多。”
靜宜站在書桌旁,留意到桌面一角放着一盆花,花殘葉枯,處在垂死的邊緣。
“你可以用我的電腦,我在外面,譯好了叫我。”他臨出去前,回頭再次看她。看得很清楚,她又瘦了。
她訕訕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出現的界面是一個笑意盈盈的女人,在晚風中挽起男伴的手,兩人甜蜜對視。丁翔很喜歡這副照片,當時叫路人幫滿拍照,結果效果最好的就是這張在不經意間的偷拍,其他擺好姿勢的反倒沒有這張反映出的自然與默契。
靜宜咬咬下脣,自作主張地處理了這張照片。
資料很快譯好,靜宜走到廳裡時,丁翔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一隻傷腳擱在茶几上,茶几還放着個新的磁性杯。
“丁總,資料譯好了。”她叫了聲。
丁翔聞聲擡頭,“好,謝謝。我先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渴了自己倒茶,不要客氣。”
靜宜點點頭。她沒有勇氣在廳裡四處打量,只好老老實實拿起一本雜誌亂翻,感覺度日如年。
良久,丁翔黑着臉從書房挪出來,徑自坐到她身旁的沙發上,“你怎麼把我的照片刪了?”
她稍稍坐開半尺,眼睛還是盯住雜誌,“該斷則斷,還放着照片,何必呢?”
丁翔的心一陣刺痛,他低沉道:“那晚你走得真快,我追出去後根本看不到你的身影。在路上轉了幾圈也沒能找到你……”
靜宜醒悟過來,阻止他往下說:“我的譯文怎麼樣?有問題沒有?”他還說這些有用嗎?
丁翔現在只想解釋清楚一切,“顧菲菲到公司找我,其實是爲了她到美國讀書的事,她要我介紹美國大學的情況,並沒有其他……”
“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靜宜站起來拿手袋,“既然丁總看過我的譯文沒問題,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丁翔支着一隻腳站起來阻止,“靜宜,我承認那天說話是我故意氣你,我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我也知道我誤會你和凌嘉……”
“丁總,別說了!”靜宜扭頭乞求,“這個結局對大家都好,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要再說了。”
“不,靜宜,”丁翔將她從後抱住,呢喃道:“我收回之前的話,我要你留下。”
魂牽夢繞的氣息將她包圍,她沒有掙脫結實的擁抱,原來自己是如此地懷念他。
“我道歉,對不起,靜宜,對不起。”他在她耳邊輕輕道,胡茬碰到她的臉頰,她皮膚又癢又麻。
眼淚不知爲何流了下來,爲了他遲來的道歉?爲了他的開口挽留?爲了那見鬼的現實世界?
丁翔將她輕輕轉過來,用手拭去她的淚水,像哄小孩似的說:“忘掉以前,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靜宜像看着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半晌才搖搖頭,“不。”
丁翔急了,“爲什麼?你爲什麼總是躲避我?總是不相信我們的感情?”
她慢慢拿開丁翔留在她臉上的手,“你得面對現實,我們在一起不合適。”
她的堅定令丁翔感到害怕,“我們情投意合,哪裡不合適?”
不到黃河心不死,靜宜苦笑一下,無奈道:“你有你的優越感,我也有我高傲的一面,就像這次,你懷疑我,以爲我不在乎你,甚至利用顧菲菲氣我,你根本不會聽我解釋;而我不會爲了和你一起委曲求全,乞求你的原諒。還有,你條件這麼好,我們格格不入,你家裡會同意嗎?最後我只能放手。”
丁翔痛苦地抱住她,緊緊抱住她,唯恐一鬆手,她就會從他世界裡消失。
“所以,我必須走,我寧願是我自己走,也不要最終狼狽而逃。”她一臉的決絕,轉身離去。
“不,”丁翔一聲低吼,將她撲倒在沙發上,傷腿剛好撞上她的鞋子,“哎喲!”他痛得臉都扭曲了。
“怎麼樣?有沒事?”靜宜慌了,她沒敢亂動,任由他鉗制着兩隻手。擔心自己一動,就會碰着他的腳。
丁翔心裡一動,“靜宜,你還是關心我的,你是愛我的。”他埋首於她的肩窩,貪婪呼吸她的氣息。
“可是,這無補於事。”靜宜冷靜地說。
“有你的愛就夠了,只要我們相愛,什麼困難都不怕。”丁翔像只獅子般擡頭,“他們想反對就反對,這根本影響不到我。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他毫不猶豫吻了下去,像是圈住自己的領地。他害怕失去,又毫無辦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將她留住。
“嗚……嗚嗚……別……這樣……”靜宜掙扎。
可男人的獸性已甦醒,一切的抗拒反而更激起他征服的慾望。
肖永紅打開門,拎着保溫瓶進來,沙發上這一幕令她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你們在幹什麼?”